徐若楠的手機在桌面上瘋狂震動,如同一尾瀕死的魚。
屏幕驟然亮起的瞬間,慘白刺眼的光線里猛地彈出一段視頻,強制占據了整個屏幕。
昏暗的光線下,安悅音被粗糙的麻繩死死捆縛在一把鐵銹斑駁的木椅上,手腕處的皮肉早已磨破,沁出的圓潤血珠順著繩索蜿蜒而下,在地面聚成一小灘暗紅的血洼。
她的臉上爬滿了盤曲的黑色紋路,如同無數細小的活物在皮膚下不安地蠕動,順著脖頸詭異地鉆進衣領深處。
“徐姐姐,我在老地方等你?!?/p>
安悅音頸脖掙扎著抬起,嘴角撕裂般扭曲成林郁幽標志性的甜美弧度,漆黑紋路在她臉上蜿蜒出詭譎圖騰。
“一個人來,否則...”
鏡頭陡然切換。
蘇琪被縛在鐵椅上,眼睛被黑線密密實實地縫了起來,線結處凝著暗紅血珠,淚痕在染血的臉頰上蜿蜒未干。
背景深處隱約傳來滴水聲,像從地底下巖層滲出的幽暗回響。
當地址彈窗刺破屏幕時,徐若楠的指甲深深楔進掌心,指縫間滲出細小的血珠。
城郊的星光錄音帶廠,那座廢棄多年的老廠房,她小時候曾聽老人低語,那里午夜時分常飄蕩出女人的嗚咽,如同無數盤磁帶在暗處同時轉動。
“這是陷阱?!?/p>
蘇巖眉頭緊鎖成疙瘩,指節(jié)急促地叩擊桌面,聲如沉悶鼓點,
“她在引誘我們自投羅網?!?/p>
可他的手已下意識按緊了腰間的匕首,
“但我們必須去。我認識能幫忙的朋友?!?/p>
兩小時后,咖啡館后巷里,機油與霉味在空氣中彌漫。
破舊面包車的引擎發(fā)出哮喘般的嘶吼,駕駛座上的眼鏡青年推了推滑落鼻尖的鏡架,鏡片后的雙眼血絲密布:
“馬小超,電子工程師?!?/p>
他的手指在方向盤上急速敲擊,像是在輸入無形的代碼,
“能黑進任何系統(tǒng),包括……靈體的頻率?!?/p>
副駕上的老太太倏然睜眼,道袍袖口沾染著斑駁的朱砂與黃紙痕跡。
她渾濁的眼珠銳利如針,掃過徐若楠時似有電流竄動:
“貧道清虛子?!?/p>
嗓音粗糲如砂紙磨過朽木,
“專業(yè)驅邪五十年,對付這種小鬼嘛,還夠格?!?/p>
她從布袋里抖出一柄桃木劍,密布的符咒爬滿劍身,在昏暗中幽幽泛著微光。
面包車急速駛向城郊,兩側路燈愈發(fā)稀疏,直至被濃稠的黑暗徹底吞噬。
馬小超從背包里摸出個改裝過的MP3,外殼緊貼著明黃色的符紙:
“里面錄了反向播放的《大悲咒》,做過特殊處理,理論上能干擾靈體的頻率,讓它們暫時動彈不得?!?/p>
“理論上?”
徐若楠猛地攥緊那小小的機器,冰涼的塑料外殼硌得她掌心生疼。
馬小超尷尬地推了推眼鏡,鏡片上掠過車窗外婆娑的樹影:
“以前……只在游戲里測試過。對付虛擬的惡靈效果拔群,現實中……還沒試過?!?/p>
廢棄工廠如一頭盤踞在黑暗中的巨獸,破敗的廠房輪廓在月光下詭異地扭動,無數黑洞洞的窗口仿若巨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死死監(jiān)視著他們。
蘇巖舉著手電筒打頭陣,光束刺破凝固的黑暗,照亮墻上蛛網般蔓延的涂鴉。
全是那個扭曲的五角星標志,有些早已褪色剝落,有些卻鮮艷得如同剛剛畫上,猩紅的顏料正緩緩向下流淌,在墻面刻下蜿蜒的血痕般的印記。
“這里曾經是星芒教的據點?!?/p>
蘇巖的聲音壓得極低,手電筒的光束凝固在那些刺目的涂鴉上,
“他們相信通過特殊錄音能把人的靈魂封印在磁帶里,再用這些靈魂獻祭,換取所謂的‘永生’?!?/p>
地下室的鐵門爬滿褐紅銹跡,門鎖處赫然殘留著暴力撬鑿的凹痕,邊緣還懸著幾綹干枯的黑色發(fā)絲。
徐若楠的腳剛要踏入,清虛子猛地攥住了她的胳膊,老太太枯瘦的手指鐵鉗般箍緊:
“且慢!”
她自布袋掏出一把香灰,揚手撒向地下室。
灰燼非但不落,反在半空凝成詭譎的漩渦,嗡嗡低鳴著疾速飛旋。
“陰氣蝕骨?!?/p>
清虛子面色沉如生鐵,
“有東西在此蟄伏多年,吞盡怨氣,已成大患?!?/p>
地下走廊兩側紙箱堆積如山,塵垢覆滿箱體,部分早已朽爛,暴露出箱內密密麻麻數以千計的黑色錄音帶。
每盒磁帶外殼都貼著泛黃的標簽,墨跡洇染出不同的人名。
徐若楠的手電光束刺破黑暗,突然停?。?/p>
一個熟悉的名字赫然映入眼簾
—是她自己的名字,字跡娟秀,正是林郁幽的筆跡。
她的左眼球驟然被磁吸了一下,仿佛有冰冷的金屬鉤子探入眼眶深處,狠狠拽向那盒貼著“徐若楠”名字的磁帶。
“別看!”
蘇巖猛地打落她伸出的手,掌心的滾燙帶來一陣刺痛,
“這些是備用的‘容器’,一旦你碰了,就會和它們建立聯系?!?/p>
走廊盡頭,大門半掩,門縫里滲出細微的啜泣聲,仿佛有一只受傷的幼獸。
徐若楠從門縫向里窺視,心臟驟然被攥緊。
蘇琪被縛在房間中央的椅子上,七個身著校服的身影圍立四周,有男有女。
他們的關節(jié)詭異地扭曲著——有的手肘反向彎折,有的膝蓋突兀后凸,如同被硬生生掰斷的木偶。
安悅音立在最前,指間把玩著一盒錄音帶,塑料外殼翻轉,發(fā)出細碎的咔噠聲。
“我數到三就沖。”
蘇巖冰冷決絕的聲音貼著耳廓傳來,
“馬小超制造干擾音,清虛子負責結界。我去對付安悅音,你救蘇琪?!?/p>
徐若楠沒等他數完,猛地推開了門。
七個頭顱整齊劃一地轉向她,脖頸轉動間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咔咔聲,如同銹蝕的鐵門在強行開啟。
占據安悅音軀殼的林郁幽,臉上掛著夸張的笑容,嘴角撕裂至耳根,露出密密麻麻的尖牙:
“徐姐姐!帶了新朋友來參加派對嗎?真是太客氣了!”
房間四壁被無數鏡子分割,大小不一,形狀各異。
每一面鏡中,都凝固著不同的地獄圖景:
一個男孩在幽暗的池底絕望掙扎,水面漂浮著他的運動鞋;一個女孩的面容被強酸侵蝕,鮮紅的肌肉組織暴露無遺;一個男人用皮帶將自己懸吊在旋轉的吊扇下,身體隨著扇葉緩慢飄蕩……
“放了她?!?/p>
徐若楠向前踏出一步,聲音顫抖如風中蛛絲,卻帶著斬釘截鐵的決絕,
“你要的是我,沖我來?!?/p>
林郁幽歪著頭,臉上漆黑的紋路如活物般蠕動:
“聰明!但不夠完整。”
她突然暴怒地踹翻腳邊的木椅,椅子撞上墻壁發(fā)出轟然巨響,瞬間碎裂成無數木塊。
“我要所有見證者!所有沉默的幫兇!一個都跑不了!”
蘇琪啜泣著搖頭,聲音嘶?。?/p>
“徐若楠,跑…她在錄音帶廠下面建了…??!”
一根無形的線驟然勒進她脖頸,她身體猛地后仰,臉色瞬間漲成駭人的紫紅色。
“安靜?!?/p>
林郁幽的嗓音甜膩如蜜,手指優(yōu)雅地收攏,
“不聽話的孩子,要受懲罰哦?!?/p>
蘇琪眼球凸起,舌尖微顫,整張臉扭曲成瀕死的痛苦表情。
“就是現在!”
馬小超猛地按下 MP3 播放鍵。
極其刺耳的電子音瞬間炸響整個房間,混合著反向播放的《大悲咒》,旋律詭譎而扭曲,如同無數鋼針狠狠刺扎耳膜。
七個靈體同時捂住耳朵發(fā)出尖嘯,聲音尖利得如同指甲刮擦玻璃,令人牙酸。
安悅音的身體劇烈抽搐起來,漆黑的紋路在她皮膚下毒蛇般瘋狂游走,像是在拼命掙扎。
蘇巖手持銅錢劍疾沖上前,劍身在空中撕裂出一道熾烈的金色弧光,直刺安悅音胸口:
“妖孽,休得放肆!”
清虛子揚手拋出一把符紙,符紙在空中驟然自燃,騰起幽綠的火焰,瞬間交織成一個巨大的結界,將整個房間牢牢罩住。
混亂中,徐若楠撲向蘇琪,從口袋里掏出隨身小刀,發(fā)狠地割向繩索。
刀刃割斷麻繩的剎那,她瞥見蘇琪后頸處一個細小的蛇形印記,與錄音帶外殼上的刻痕如出一轍。
蘇琪劇烈嗆咳著,脖頸上勒痕深陷,清晰可見:
“地下... 地下室下面還有一層... 她在那里... 舉行儀式... 要集齊四十九個靈魂...”
房間猛然如地震般劇烈搖晃,墻壁上的鏡子接連炸裂,碎片如同鋒利刀刃般激射飛濺。
林郁幽怨毒而癲狂的聲音,在鏡片飛濺中從四面八方碾壓而來:
“你們以為這就結束了?太天真了!”
安悅音的身體驟然懸空浮起,漆黑血管般的紋路迅速蔓延全身,就像覆蓋著一件猙獰的鎧甲。
“我只是第一個,后面還有更古老的仇恨!星芒教的儀式一旦開始,就永無止境!”
一塊銳利的鏡片擦過徐若楠臉頰,留下一道火辣辣灼痛的傷痕。
在鏡子徹底爆裂的尖嘯聲中,她瞥見鏡中的安悅音嘴唇蠕動,無聲地吐出兩個字:
“救我...”
那眼神里溢滿痛苦與哀求,分明屬于安悅音自己的意識。
幽綠的火焰驟然熄滅,結界消散的剎那,七個靈體同時猛撲而來,尖利的指甲寒光閃爍。
蘇巖的銅錢劍被一個靈體擊落在地,馬小超的MP3早已停止播放,只剩嘶嘶的電流雜音。
清虛子抓出一把糯米撒向靈體,米粒觸及處滋滋作響,騰起縷縷白煙,卻絲毫未能阻擋他們的腳步。
“快走!”
蘇巖猛地一把推開徐若楠,自己卻被某個靈體撲倒在地。
徐若楠拽著蘇琪沖向門口,身后傳來蘇巖的悶哼與清虛子急促的咒語。
跑出地下室的瞬間,她回頭一瞥
—安悅音懸在半空,黑色紋路已爬滿整張臉,雙眼迸射出兩道刺目的紅光,將整個房間照得一片猩紅。
七個靈體環(huán)繞著她,發(fā)出興奮而刺耳的尖叫。
廢棄工廠外,月光慘白如紙,灑落一地。
徐若楠拽著蘇琪跌跌撞撞地奔逃,身后廠房轟然倒塌,巨響震耳欲聾。
塵埃如幽靈般升騰彌漫,充斥在冰冷的空氣中。
她知道,這不是結束,只是開始。
林郁幽的聲音猶在耳畔回響,甜膩得發(fā)顫:
“徐姐姐,我們很快會再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