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公寓那間散發(fā)著霉味的囚籠,徹底變成了江晚的刑訊室。
帝豪會所那晚的遭遇,像一場揮之不去的噩夢,夜夜糾纏著她。王總和李少淫邪的目光,裴錚冰冷嘲弄的眼神,還有那張如同燒紅烙鐵般印在腦海里的婚禮請柬…每一樣都足以讓她從睡夢中尖叫驚醒,冷汗浸透單薄的衣衫。
身體上的傷(被李少抓出的淤青和被王總攥出的手腕紅腫)還在隱隱作痛,但遠(yuǎn)不及心口那萬箭穿心般的劇痛??謶?、屈辱、絕望,如同跗骨之蛆,日夜啃噬著她殘存的意志。
“蘇小雨”再也沒出現(xiàn)過。江晚不傻,到了這一步,她徹底明白了。那個“善良”的鄰居女孩,就是裴錚布下的陷阱!是引誘她走向深淵的毒蛇!可笑她還曾把那一點(diǎn)點(diǎn)虛假的溫暖當(dāng)作救命稻草!
巨大的恨意和無力感讓她幾乎窒息。她像一只被關(guān)在透明玻璃罐里的飛蛾,能看到外面的一切,卻無論如何掙扎,都撞不破那層厚厚的、名為裴錚的壁壘。
這天清晨,她像一具失去靈魂的軀殼,蜷縮在破草席上,盯著墻壁上滲水的霉斑發(fā)呆。門外又響起了熟悉的、粗暴的敲門聲和房東太太尖利的叫罵。
“江晚!開門!死里面了?房租!水電費(fèi)!再不交錢就給老娘滾出去!”
江晚渾身一顫,絕望地閉上眼睛。錢…她去哪里弄錢?難道…真的只能去那個地方…那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巨大的羞恥感和恐懼狠狠壓了下去。不!她寧愿死!
就在她以為又要面臨一場羞辱和驅(qū)逐時,敲門聲停了。房東太太似乎罵罵咧咧地走開了。
過了片刻,一陣輕微的窸窣聲從門縫底下傳來。
江晚警惕地抬起頭。只見一張硬質(zhì)的卡片,被人從門縫底下塞了進(jìn)來,靜靜地躺在布滿灰塵的水泥地上。
她掙扎著爬過去,顫抖著撿起那張卡片。
觸手是冰涼而厚實(shí)的質(zhì)感??ㄆw是奢華的大紅色,邊緣燙著繁復(fù)的金色花紋。正面,是熟悉的燙金雙喜字,以及刺目的名字——新郎:裴錚。新娘:許清漪。
婚禮請柬!
江晚的手猛地一抖,卡片差點(diǎn)掉在地上。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驟然停止了跳動!裴錚!他真的把請柬送來了!他真的要娶許沉舟的妹妹!他不僅要報(bào)復(fù),還要用最惡毒的方式,在她鮮血淋漓的傷口上,再狠狠捅一刀!讓她親眼見證這場建立在許家廢墟和她痛苦之上的婚禮!
巨大的憤怒和屈辱讓她渾身發(fā)抖,她幾乎要將這該死的請柬撕成碎片!
然而,就在她捏緊卡片邊緣,指節(jié)泛白時,她的目光落在了卡片下面。請柬下面,還壓著一個小小的、白色的信封。
信封沒有署名。
一種不祥的預(yù)感瞬間攫住了她。她顫抖著手,撕開了那個薄薄的信封。
里面沒有信紙,只有兩張照片滑了出來。
照片掉落在冰冷的地上。
江晚的目光觸及照片的瞬間,如同被一道高壓電流擊中!整個人瞬間僵住,血液仿佛在那一刻徹底凍結(jié)!
第一張照片:一個狹小、簡陋、光線昏暗的房間。一個小小的身影蜷縮在冰冷的鐵架子床一角。是嘉珩!他穿著明顯不合身的、洗得發(fā)白的舊衣服,小臉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瘦得顴骨都凸了出來。他抱著一個破舊的、掉了漆的小熊玩偶(那是他曾經(jīng)最心愛的玩具,被裴錚無情地丟掉了),大大的眼睛里蓄滿了淚水,眼神空洞而茫然地看著鏡頭,充滿了無助和恐懼。那眼神,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捅進(jìn)了江晚的心臟!
第二張照片:同樣的房間,同樣是嘉珩。他似乎生病了,小臉泛著不正常的潮紅,額頭上貼著退熱貼。他閉著眼睛,眉頭痛苦地緊皺著,小小的身體蜷縮成一團(tuán),像是在抵御寒冷和病痛。一只瘦弱的小手無力地垂在床邊,手腕處,隱約能看到幾道細(xì)細(xì)的、像是抓撓留下的紅痕!
“嘉珩——??!”一聲凄厲到極致的、如同母獸喪子般的哀嚎,猛地從江晚喉嚨里迸發(fā)出來!她再也支撐不住,整個人撲倒在地,死死攥著那兩張照片,如同攥著滾燙的烙鐵!巨大的痛苦和絕望如同海嘯般將她徹底吞噬!
她的兒子!她可憐的嘉珩!他怎么會變成這樣?!瘦了!病了!他在害怕!他在哭!他手腕上的傷是怎么回事?!裴錚!裴錚你這個畜生!你對一個孩子做了什么?!
照片上嘉珩那無助恐懼的眼神,那痛苦蜷縮的小小身影,像最殘忍的刑具,一遍遍凌遲著江晚早已千瘡百孔的心!什么屈辱,什么恨意,在兒子遭受的痛苦面前,都顯得那么微不足道!
她錯了!她真的錯了!她不該背叛裴錚!她不該生下嘉珩讓他承受這樣的折磨!所有的罪孽都由她來承擔(dān)好了!為什么?為什么要這樣對待她的孩子?!嘉珩是無辜的啊!
“啊——?。?!”江晚將頭狠狠撞向冰冷堅(jiān)硬的水泥地面,發(fā)出沉悶的撞擊聲,仿佛只有肉體的疼痛才能稍稍緩解內(nèi)心那滅頂般的痛苦和自責(zé)。淚水如同決堤的洪水,洶涌而出,混合著額頭上撞出的鮮血,在骯臟的地面上暈開一片刺目的紅。
裴錚!你贏了!你徹底贏了!你抓住了我的命脈!你讓我生不如死!
看著兒子在照片中受苦的樣子,比讓她承受千倍萬倍的羞辱和折磨還要痛苦萬倍!她所有的堅(jiān)持,所有的尊嚴(yán),在嘉珩的眼淚面前,徹底崩塌了!
她癱在冰冷的地上,手里死死攥著那兩張如同酷刑的照片和那張刺目的請柬,眼神空洞,只剩下死灰般的絕望和…一絲被逼到絕境后、不顧一切的瘋狂。
為了嘉珩…她什么都愿意做!哪怕是…下地獄!
裴氏集團(tuán)頂層,總裁辦公室。
林銳恭敬地匯報(bào):“裴總,東西已經(jīng)送到江晚手里了。”
裴錚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著腳下的蕓蕓眾生。他手里端著一杯威士忌,琥珀色的液體在杯中輕輕晃動。聽到匯報(bào),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掌控一切的弧度。
“她什么反應(yīng)?”他淡淡地問,仿佛在詢問一件無關(guān)緊要的小事。
“據(jù)監(jiān)視的人說,”林銳的聲音毫無波瀾,“她在房間里發(fā)出了…非常凄厲的哭喊,情緒崩潰,似乎…用頭撞了地?!?/p>
“哦?”裴錚挑了挑眉,轉(zhuǎn)過身,眼底閃過一絲殘忍的興味,“看來效果不錯?!彼蛄艘豢诰?,辛辣的液體滑過喉嚨,帶來一陣扭曲的快感。江晚的痛苦,尤其是因嘉珩而產(chǎn)生的痛苦,是他復(fù)仇樂章中最動聽的音符。
“婚禮的籌備怎么樣了?”他問。
“一切就緒,裴總?!绷咒J回答,“酒店、場地、賓客名單、媒體…都安排好了。許清漪小姐那邊也很配合?!碧岬皆S清漪,林銳的語氣沒有任何變化,仿佛她只是一個有用的工具。
“很好。”裴錚滿意地點(diǎn)點(diǎn)頭,走到辦公桌前,拿起桌上一個精致的絲絨盒子。打開,里面靜靜地躺著一枚璀璨奪目的巨大鉆戒。鉆石在燈光下折射出冰冷而炫目的光芒?!案嬖V她,婚禮那天,我要看到江晚。不管用什么方法,讓她出現(xiàn)在現(xiàn)場?!彼D了頓,嘴角的弧度加深,帶著一種令人不寒而栗的期待,“我要讓她親眼看著,她最在乎的東西,是如何在她眼前…灰飛煙滅?!?/p>
“是?!绷咒J心領(lǐng)神會。
裴錚合上鉆戒盒子,發(fā)出“咔噠”一聲輕響。他走到酒柜前,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猩紅的液體在杯中蕩漾,如同他心中翻騰的復(fù)仇烈焰。
婚禮…多么完美的舞臺。他將親手為這場持續(xù)了數(shù)月的復(fù)仇盛宴,畫上一個最血腥、最華麗的句號。江晚的絕望,許清漪的仇恨,許沉舟在獄中的痛苦,還有那個小野種…都將成為這場盛宴最完美的祭品!
他舉起酒杯,對著窗外繁華的城市夜景,如同對著一個無形的敵人,低聲自語,聲音里充滿了扭曲的興奮:
“江晚,好好享受這最后的絕望吧?;槎Y那天,我會讓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萬劫不復(f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