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家”的冷板凳雙男主沈玉衡七歲那年,被養(yǎng)父母從孤兒院領走。
他以為自己終于有了家。那天穿的舊毛衣洗得發(fā)白,領口磨出了毛邊??伤囊陆牵?/p>
指尖都在發(fā)顫。那是他第一次觸碰到“家”的輪廓。但現(xiàn)實是塊淬了冰的石頭,
砸在他臉上時,連疼都帶著冷意。養(yǎng)母嫌他吃飯慢,筷子抽在背上,留下紅痕:“喪門星,
吃個飯都磨磨蹭蹭,是不是等著我伺候你?”養(yǎng)父喝多了酒,皮帶就會落在他腿上,
帶著酒氣的罵聲噴在他臉上:“真是個養(yǎng)不熟的白眼狼!”他學會了在挨打時不出聲,
把臉埋在膝蓋里,數(shù)著墻上的裂縫。一道,兩道,三道……數(shù)到一百的時候,
疼痛好像就能輕一點。冬天的水冰得刺骨,他要蹲在院子里洗一家人的衣服。
凍得手指發(fā)紅發(fā)腫,養(yǎng)母就在屋里嗑瓜子??粗氖直粌龀鰞霪?,緩緩地抬起眼皮,
笑著說:“這手真糙,以后肯定沒出息。”他偷偷藏過一塊撿來的橡皮,被養(yǎng)母發(fā)現(xiàn)。
當著鄰居的面把橡皮扔在泥里,踩著他的背讓他去撿:“讓你偷!讓你學壞!
我打死你這個小畜生!”泥土鉆進他的嘴里,腥腥的,像血的味道。他看著養(yǎng)母扭曲的臉,
第一次明白,有些“家”,比孤兒院的冷板凳更讓人絕望。(2)沈家的冰面十四歲那年,
沈家的人找到了他。黑色的轎車停在破舊的院門口,穿西裝的男人蹲下來,說:“跟我回家,
你是沈家的孩子?!彼谵I車后座,看著養(yǎng)父母站在門口。臉上沒有不舍,
只有一種甩掉包袱的輕松。車開出去很遠,他回頭看,那間逼仄的小院越來越小,
像個骯臟的噩夢。他以為噩夢結束了。卻不知道,另一個更冷的夢,才剛剛開始。
沈家的別墅大得像迷宮。水晶燈亮得晃眼,地板光可鑒人,連空氣里都飄著淡淡的香氛。
可沈玉衡走在里面,總覺得腳不落地,像踩在冰面上。父親沈宏遠第一次見他,
只是皺著眉看了他半晌,說:“瘦成這樣,看著就沒精神。
”母親柳曼把一件嶄新的西裝扔給他,語氣淡淡的:“以后穿得體面些,別給沈家丟人。
”他們的眼神里沒有失而復得的喜悅,只有審視和挑剔。
像在打量一件剛買回來的、不太合心意的商品。沈昭陽是第二天回來的。
他穿著限量版的球鞋,頭發(fā)挑染了幾縷金色,進門就把書包扔在沙發(fā)上??吹缴蛴窈鈺r,
眼睛里閃過一絲輕蔑:“你就是那個……鄉(xiāng)下找來的?”沈玉衡沒說話。沈昭陽突然笑了,
走過來故意撞了他一下,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客廳里的傭人聽到:“走路看著點,
別弄臟了我家的地板?!闭f著還加重了“我家的”,帶著點不屑。從那天起,
沈昭陽的“小動作”就沒斷過。沈玉衡放在書桌上的書,第二天會出現(xiàn)在垃圾桶里。
他剛熨好的校服,會被剪個洞。他藏在枕頭下的、唯一一張孤兒院老師給的照片,
會被沈昭陽當著他的面撕碎。“你以為爸媽真的會喜歡你?
”沈昭陽把撕碎的照片扔在他臉上,笑得得意?!八麄凁B(yǎng)了我十幾年,我才是沈家的少爺,
你算什么東西?”沈玉衡撿著地上的碎片,指尖被劃破了。血色暈在碎片上,
像開出了一朵小紅花。他抬頭看沈昭陽,眼神冷得像冰:“我沒想要搶你的東西?!薄皼]搶?
”沈昭陽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澳阏驹谶@里,呼吸著沈家的空氣,就是在搶!
”他去找父母告狀。說沈玉衡故意打翻他的牛奶。說沈玉衡背地里罵他。
柳曼總是摸著沈昭陽的頭,柔聲說:“陽陽乖,別氣。”“他剛從外面回來,不懂事,
媽替你教訓他。”然后,柳曼會走到沈玉衡面前,語氣冰冷:“沈玉衡,
我不管你以前在外面怎么野,到了沈家,就得守沈家的規(guī)矩?!薄瓣栮柺悄愕艿?,
你要讓著他,聽到?jīng)]有?”柳曼說完,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子刮過沈玉衡的臉。
隨即揚高了聲音喊來管家:“張叔,把她帶去閣樓最里面的禁閉室。”“沒有我的話,
誰也不準給她送水送吃的?!薄笆裁磿r候想通了,知道該怎么當沈家的孩子。
”“怎么學會讓著弟弟了,什么時候再出來?!鄙蛴窈獗粌蓚€傭人架著往閣樓走,
樓梯吱呀作響。他的手腕被攥得生疼,卻沒掙扎。脊背挺得筆直,像一截沒被打磨過的冷玉,
連指尖都沒蜷一下。積灰的窗把光切成碎片,照在他挺直的背影上。禁閉室是間逼仄的小房,
墻皮剝落。角落里堆著發(fā)霉的舊物,唯一的小窗被鐵條封死。透進來的光昏昏沉沉,
像沉在水底。門“咔嗒”落了鎖,柳曼的聲音隔著門板傳進來,
冷得沒有一絲溫度:“好好反省?!薄皠e忘了,你能住回沈家,不是因為你配,
是因為陽陽需要個哥哥?!蹦_步聲漸遠,沈玉衡被扔在這間密不透風的囚籠里,
空氣里彌漫著灰塵和霉味。他沒有立刻坐下,也沒有拍掉身上的灰。只是站在原地,
目光落在鐵條窗透進的那點微光上。睫毛垂下,遮住眼底所有情緒,
連呼吸都輕得像怕驚動了塵埃。窗外的天一點點暗下去,直到最后一絲光也消失了。
胃里的空蕩和喉嚨的干渴慢慢爬上來。黑暗中,他仿佛能聽見樓下傳來的笑聲,
混著柳曼溫柔的哄勸。像一根細針,一下下扎在心上。這就是他的“家”,沒有光。
灰灰暗暗的。(3) 墻角的野草沈宏遠從不插手這些“小事”,他只關心沈玉衡的成績。
關心他在外面有沒有給沈家丟臉。考得好了,他會說:“還行,別驕傲?!笨嫉貌盍耍?/p>
他會把試卷摔在他臉上:“養(yǎng)你有什么用?連陽陽一半都比不上!
”沈玉衡的房間在別墅最角落。墻根那兒總潮乎乎的,一到下雨天就滲出水珠,
空氣里總有股洗不掉的霉味。他常常坐在飄窗上,看著窗外沈家花園里的玫瑰開了又謝,
謝了又開。眼神像蒙著層薄冰的湖面。映得出花影,卻漾不起波瀾。
院子里沈昭陽正拿著把小剪刀,踮腳夠最高的那朵紅玫瑰。
柳曼站在旁邊笑著扶他:“小心刺哦?!薄凹粝聛韹寢尳o你插在水晶瓶里,放你床頭。
那些玫瑰被園丁照顧得很好,嬌艷,熱烈。像沈昭陽,像這個家里的一切,唯獨不像他。
“沈玉衡!!”柳曼的聲音從樓下飄上來,帶著點不耐煩?!跋聛斫o陽陽撿花瓣!
他剛走到樓下,就聽見沈昭陽哭了。原來他剪玫瑰時被刺扎了下,手背上劃了道紅印子。
沈玉衡蹲下去,想把地上散落的花瓣撿起來。沈昭陽突然抬腳,把他手里的花瓣全踢飛了。
甚至還抓起旁邊的噴水壺,對著沈玉衡劈頭蓋臉澆過來:“誰讓你碰我的花!
你身上跟你房間一樣臭!”沈玉衡站在那兒,渾身濕冷,水珠順著頭發(fā)往下滴。
只是慢慢抬起眼,看向沈昭陽。目光很淡,像初冬的第一場霜。落在人身上,不疼,
卻透著股沁骨的涼。然后,他彎腰,一片一片,重新?lián)炱鹉切┍惶呱⒌幕ò辍?/p>
指尖觸到濕軟的花瓣時,動作依舊輕緩。他像一株被遺忘在墻角的野草。默默地生長,
默默地枯萎。(4)沈昭陽的算計沈昭陽真正的算計,
是從沈氏集團那個海外合作項目開始的。沈宏遠有意讓兩個兒子接觸公司事務,
把項目資料放在了書房。讓他們有空看看。沈昭陽對此嗤之以鼻,他更關心晚上的派對。
可當他看到沈玉衡真的在看資料,甚至在筆記本上寫了些分析時。
心里的嫉妒像野草一樣瘋長?!澳氵€真以為爸會把公司交給你?”沈昭陽倚在書房門口,
語氣嘲諷。沈玉衡沒抬頭:“沒有?!薄爸皇强纯础薄翱纯??”沈昭陽走過去,
一把搶過他的筆記本,翻了幾頁,眼神越來越冷?!把b得挺像回事,你是不是覺得,
你比我懂?”沈玉衡沒理他。這種沉默,在沈昭陽看來,就是無聲的挑釁。那天晚上,
沈昭陽偷偷溜進書房。把項目的核心合同樣本塞進了沈玉衡的衣柜深處。
他甚至故意在合同邊緣沾了點沈玉衡常用的那款洗衣液的味道。他早就摸清了沈玉衡的習慣,
知道他洗襯衫時總用這個牌子。第二天,沈宏遠發(fā)現(xiàn)合同不見了,大發(fā)雷霆。
沈昭陽在一旁“提醒”:“爸,
昨天我好像看到玉衡哥在書房待了很久……”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沈玉衡身上。
他站在客廳中央,穿著洗得發(fā)白的家居服,和周圍的奢華格格不入。柳曼看著他,
眼神里的厭惡幾乎要溢出來:“沈玉衡,是不是你拿了?”“我沒有?!鄙蛴窈獾穆曇艉茌p,
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堅定。“沒有?”沈宏遠冷笑?!澳悄阋鹿窭锏臇|西,是什么?
”傭人從沈玉衡的衣柜里翻出了合同,遞到沈宏遠面前。
沈宏遠看著合同上那抹熟悉的洗衣液香味,臉色鐵青。“現(xiàn)在你還有什么話說?
”他的聲音像淬了冰。“我就知道,你在外面待久了,骨子里就帶著偷雞摸狗的習性!
”“我們沈家怎么會養(yǎng)出你這種東西!”“是沈昭陽放的?!鄙蛴窈獾哪抗鈷哌^沈昭陽,
帶著絕望的憤怒。沈昭陽立刻紅了眼眶,拉著柳曼的手,哭得委屈:“媽,
我沒有……玉衡哥怎么能這么說我?”“我知道他不喜歡我,
可他也不能冤枉我偷公司的東西啊……”柳曼猛地甩開沈玉衡的目光,指著他的鼻子罵道。
“自己做錯了事還敢冤枉陽陽!”我告訴你沈玉衡,
即使你是沈家的孩子”“沈家也容不下你這種心術不正的人!你現(xiàn)在就給我滾出去!
”“滾出去”三個字,像三把淬了毒的刀,精準地插進沈玉衡的心臟。
他看著眼前這三個名義上的“家人”??粗麄兡樕虾敛谎陲椀膮拹汉捅梢?,突然覺得很累。
沒有血色的唇抿成一條直線,連呼吸都放輕了。累。他默默地轉身上樓,
回到自己那個陰冷的房間,反鎖了門。窗外的天陰沉沉的,
像極了他被養(yǎng)父母打罵的那些冬天。他走到衣柜前,看著里面空蕩蕩的角落。
那里原本放著他從孤兒院帶出來的唯一一個舊布包。還有一張被他粘好的、老師的照片。
他走到飄窗邊坐下,指尖無意識地劃過冰冷的臺面。拈起窗外飄來的花瓣,指尖微涼。
花瓣很紅,像血的顏色。他用力一捏,花瓣就碎了,汁水沾在指尖,黏糊糊的。
把碎花瓣扔出窗外。風一吹,花瓣就散了,像從未存在過。“你說,人活著,
是不是都得有個理由?”“我好像……找不到我的理由了?!鄙蛴窈獾哪抗饴湓诖巴?,
自問自答,眼神空洞得嚇人。沈玉衡看著,忽然笑了。那笑容很淡,帶著點釋然,
又帶著點絕望:“我撐不住了?!薄拔依哿恕!闭f完,他就閉上了眼。睫毛垂下,
在眼下投出淺影。像一層薄雪,蓋住了所有未說出口的澀。
(5)虛假的晚宴幾個星期后水晶燈的光碎在香檳塔尖。折射出的光斑落在絲絨地毯上,
像誰撒了一把碎鉆。沈父舉著酒杯站在主位,
笑紋里全是刻意堆起的熱絡:“今天主要是為犬子玉衡接風?!薄斑@孩子在外頭苦了些年,
總算歸家了?!痹捯魟偮?,賓客堆里就響起細碎的附和。杯盞碰撞聲里藏著壓得極低的交談。
“接風是幌子吧?”“沒瞧見沈家二少陽陽今天穿的高定西裝?”“可不是嘛,
剛才沈總拉著張董說的,分明是沈二少負責的那個項目……”“可憐這大的,
剛回來就成了陪襯?!薄澳憧此驹诮锹?,跟個外人似的。”沈玉衡端著杯沒動過的香檳,
指尖冰涼。他看見沈昭陽被一群人圍著,柳曼在一旁笑著替他引薦“世伯”。
每句話都繞著“陽陽年紀輕但能干”“以后還要各位多提攜”。有人朝他這邊瞥過來,
眼神里帶著點同情。轉臉又湊到同伴耳邊低語,
聲音像蚊子哼:“聽說當年是被送走的……現(xiàn)在回來,怕也站不住腳。
”于此同時燕驚塵正倚在露臺欄桿上,指尖夾著支沒點燃的煙。風掀起他黑色襯衫的袖口,
露出腕骨處一小片刺青。是只展翅的鷹,羽翼張揚,帶著股不管不顧的野氣。
身后是宴會廳的喧囂。衣料摩擦的窸窣,酒杯碰撞的脆響。女人們嬌柔的笑,
男人們刻意壓低的交談。香氛與酒精的氣息纏繞著,織成一張奢靡的網(wǎng),
把所有人都困在里面。燕驚塵向來不喜歡這種場合。他像顆棱角分明的石子,
被強行塞進光滑的玉盤,怎么硌怎么別扭。要不是家里老頭子硬逼著來,
他此刻大概正在籃球場。讓汗水浸透球衣,聽籃球砸在地面的悶響。
那聲音比任何虛偽的寒暄都讓他安心。目光漫不經(jīng)心地掃過人群。忽然頓住。
角落的沙發(fā)上坐著個人。穿了件月白色的西裝,領口系著同色系的領結。沒打領帶,
透著股生人勿近的清冷。那人微微低著頭,側臉線條干凈利落。睫毛很長,
垂落時在眼瞼下方投出一小片陰影。有人端著酒杯走過去搭話,他只是輕輕抬了下眼,
沒有回應。燕驚塵挑了挑眉。沈玉衡。沈家那個找回來沒多久的真少爺。
之前在圈子里聽過些傳聞,說他在外面受了不少苦,性子孤僻得很。
跟沈家那個養(yǎng)了十幾年的沈昭陽完全不一樣。沈昭陽是烈火,
走到哪里都能攪起一陣熱烘烘的氣浪。而沈玉衡……像冰。還是那種沉在深潭底的冰,
看著就讓人覺得涼。有意思。燕驚塵掐滅了手里的煙,轉身朝那個角落走去。
皮鞋踩在地板上,發(fā)出規(guī)律的輕響。在嘈雜的環(huán)境里,竟顯得格外清晰。他走到沙發(fā)旁時,
沈玉衡終于抬了眼。那雙眼睛很亮,卻沒什么溫度。像結了層薄冰的湖面,
倒映不出任何東西。他看著燕驚塵,沒說話?!吧虼笊??”燕驚塵彎起嘴角,
隨手拿起桌上的酒瓶,給自己倒了杯威士忌。“我叫燕驚塵。
”沈玉衡的目光在他臉上停留了兩秒,才緩緩抬手。指尖輕輕碰了碰燕驚塵遞過來的酒杯。
動作很輕,像羽毛落在水面?!吧蛴窈?。”他的聲音有些冷,帶著點玉石相擊的清冽,
卻又裹著層化不開的沉郁。燕驚塵笑了笑,沒再多說。他挨著沈玉衡旁邊的沙發(fā)坐下,
自顧自地喝著酒。偶爾側過頭,看一眼身邊的人。沈玉衡依舊維持著剛才的姿勢,
眼神放空地落在前方的水晶燈上。燕驚塵忽然覺得,這地方真的配不上他。
就像把一塊上好的羊脂玉,扔進了堆滿金銀珠寶的雜貨鋪。再晃眼,
也掩不住那玉本身的清貴和……孤獨。他想跟他說點什么。說這宴會有多無聊,
說外面的風很舒服。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他怕自己的聒噪,會驚走這抹難得的安靜。
沈玉衡沒坐多久。大概十幾分鐘后,他站起身。對著燕驚塵微微頷首,算是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