砸了蓮臺，帶她逃出這天庭。
金色的手掌壓了下來。
天塌了。
我感覺自己的身體在寸寸碎裂。
意識開始模糊。
我完了。
就在我準(zhǔn)備迎接死亡的時(shí)候……
一道白光從我身后亮起。
那光不刺眼，很柔和。
卻帶著一股，連佛光都無法比擬的，慈悲的力量。
金色的手掌停在了半空中。
我回頭。
玉瑤站在我身后。
她身上散發(fā)著圣潔的白光。
她的眉心出現(xiàn)了一個(gè)蓮花印記。
她的氣息在以一種恐怖的速度攀升。
天仙、金仙、大羅金仙……
最后，停在了一個(gè)我無法理解的境界。
她的氣勢，甚至超過了云端的那尊佛祖。
怎么回事？
「你……」我驚呆了。
她對我笑了笑，笑容里，有我看不懂的東西。
有慈悲，有憐憫，還有……一絲歉意。
她轉(zhuǎn)過身，面對著佛祖。
「退下吧?！?/p>
她開口，聲音不大，卻傳遍了三界。
她的聲音，不再是玉瑤的聲音。
那是一種更古老、更威嚴(yán)、更慈悲的聲音。
云端的佛祖，那巨大的佛像，竟然晃動了一下。
「是……是您？」佛祖的聲音，第一次，帶上了情緒。
是震驚。
「是我?！褂瘳幷f。
「您……您不是已經(jīng)……」
「我只是睡了一覺。」玉瑤淡淡地說，「現(xiàn)在，我醒了?！?/p>
她抬起手，對著天空輕輕一揮。
那只金色的巨掌煙消云散。
天空中的佛像也慢慢淡去，消失了。
整個(gè)天庭，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驚恐地看著玉瑤。
天帝已經(jīng)嚇傻了，他癱在地上，抖得像篩糠。
我也不懂。
我完全搞不清楚狀況。
「玉瑤，你……」
「我不是玉瑤。」她回頭，看著我，眼神很復(fù)雜。「或者說，玉瑤，只是我的一縷分神?！?/p>
「分神？」
「我在混沌中沉睡了太久，覺得無聊，就分出一縷神識，投入輪回，體驗(yàn)一下人生百態(tài)?！顾f，「這一世，我成了玉瑤?！?/p>
我腦子一片空白。
玉瑤，不是玉瑤？
她是一個(gè)……我無法想象的存在？
「那……你渡劫失敗，也是……」
「是我故意的?！顾f，「我想體驗(yàn)一下，什么叫絕望?！?/p>
「那你被鎖在天河底……」
「也是我安排的。」她說，「我想體驗(yàn)一下，什么叫孤獨(dú)?！?/p>
我看著她，說不出話。
我這一百年的執(zhí)念，我這一百年的痛苦，我這一百年的掙扎……
都是她安排好的一場戲？
我只是她戲里的一個(gè)……演員？
「呵……」
我笑了。
比哭還難看的笑。
「那你動凡心呢？」我問，聲音沙啞?！改且彩悄泱w驗(yàn)的一部分嗎？」
她沉默了。
她看著我，眼神里，第一次，有了痛苦。
「那是個(gè)意外?！?/p>
她說。
「我沒想到，我會真的……對一個(gè)凡人動了心?！?/p>
「所以，看到你為我拼命，我再也演不下去了?！?/p>
「我只能醒過來?！?/p>
她向我走來。
「戒嗔，對不起?！?/p>
她伸出手，想摸我斷掉的右臂。
我后退了一步。
「別碰我。」
我的聲音很冷。
她的手僵在半空。
臉上血色褪盡。
「你不是玉瑤?！刮铱粗蛔忠痪涞卣f，「我愛的是玉瑤。是那個(gè)會哭、會笑、會痛，會傻傻地為一個(gè)小和尚動心的玉瑤。」
「不是你。」
「不是你這個(gè)把眾生當(dāng)玩具的、高高在上的……神?！?/p>
我的話像一把刀，插進(jìn)她的心里。
她的身體晃了一晃。
「我就是玉瑤?！顾鼻械卣f，「我有她所有的記憶，所有的感情……」
「那不一樣?！刮覔u頭。
我轉(zhuǎn)身，不再看她。
我看向靈山的方向。
那里有我的師父，我的師兄。
我看向這個(gè)被我毀掉的天庭。
一片狼藉。
我感覺自己像個(gè)徹頭徹尾的笑話。
我的信仰、我的愛情、我為之奮斗的一切，都是假的。
是一場被安排好的戲。
我心里的那股魔氣再次翻涌起來。
這一次，戒尺也壓不住了。
殺！
殺了這些虛偽的神！
殺了這個(gè)虛偽的世界！
我的眼睛徹底變成了紅色。
我仰天長嘯。
聲音里充滿了絕望和瘋狂。
「戒嗔！」
她沖過來，想要抱住我。
我一掌推開她。
她摔在地上。
她看著我，眼里全是淚。
「不要……」她哭著說，「不要變成那樣……」
我沒有聽。
我已經(jīng)聽不見任何聲音了。
我只想毀滅。
毀滅一切。
我沖向最近的一座仙山，一拳把它打碎。
我沖向天河，把河水掀起來，淹沒了半個(gè)天庭。
我在破壞，在發(fā)泄。
她就站在原地，哭著看我。
她沒有阻止我。
也許，她知道，她沒有資格阻止我。
我不知道鬧了多久。
直到我累了。
力量耗盡了。
我跪在凌霄寶殿的廢墟上，大口喘氣。
天庭，已經(jīng)被我毀得差不多了。
到處是斷壁殘?jiān)?/p>
很安靜。
死一樣的安靜。
她走到我面前。
她身上的白光，已經(jīng)散去。
她又變回了玉瑤的樣子。
還是那身白色的囚衣。
「鬧夠了嗎？」她問。
我沒理她。
「我可以，把玉瑤，還給你?！顾f。
我猛地抬起頭。
「你說什么？」
「我可以，把我這具主神的意識，抽離出去。讓這具身體里，只剩下玉瑤的神魂?！?/p>
「但是，這樣的代價(jià)是……」
她頓了一下。
「她會失去現(xiàn)在的力量，變回那個(gè)普通的仙官?！?/p>
「她會忘記，我是誰。也會忘記，今天發(fā)生的一切?！?/p>
「她只會記得，你把她從天河里救了出來?！?/p>
「你愿意嗎？」
她問我。
用一個(gè)高高在上的神的意識，去換回我愛的那個(gè)玉瑤。
我看著她。
看著這張和玉瑤一模一樣的臉。
我心里五味雜陳。
我恨她。
恨她的欺騙。
但是，我也知道，她沒有錯。
在她那樣的存在眼里，我們都是塵埃。
塵埃的情感，又有什么意義呢？
是我太認(rèn)真了。
「你為什么要這么做？」我問。
「因?yàn)椤乙矏凵狭四?。?/p>
她說。
「作為玉瑤，愛上了你?！?/p>
「作為主神，也愛上了你?！?/p>
「我不想看你痛苦?！?/p>
「所以，我成全你?！?/p>
她閉上眼。
她的身體開始發(fā)光。
一縷更加純粹、更加龐大的白色光芒從她頭頂慢慢升起。
那是她的主神意識。
那團(tuán)光看了我一眼。
然后消散在天地間。
她的身體軟軟地倒了下去。
我沖過去抱住她。
她在我懷里睜開眼。
眼神有一瞬間的迷茫。
然后，她看清了我。
她笑了。
「戒嗔?！?/p>
她叫我。
是玉瑤的聲音。
是我的玉瑤。
她回來了。
我抱緊她，眼淚終于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