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砰”地撞開!
刺眼應(yīng)急燈和隊(duì)長(zhǎng)老張鐵青的臉沖進(jìn)來。
“武魁!放手!你他媽瘋了!”
老張炸雷般咆哮。
幾只手猛掰開我的手指!
巨力把我向后拽!
踉蹌撞墻,后背鈍痛。
手腕傷口被粗暴按壓,消毒水味的繃帶死死纏上,勒得生疼。
“帶走!送醫(yī)!一級(jí)管控!出岔子扒你們的皮!”
老張指著地上失禁抽搐的趙德昌,聲音變調(diào)。
兩個(gè)年輕警員臉發(fā)白,手忙腳亂架走那灘爛泥,留下一路水漬腥臊。
門關(guān)上。
只剩我和老張。
血腥、尿臊、電子焦糊味,令人窒息。
慘白燈光照著碎片和血點(diǎn)。
“看看你!”
老張指著地上AI碎片和我染血的手腕,手指哆嗦。
“威脅嫌疑人?砸警用設(shè)備?武魁!這身警服不想要了?!對(duì)得起醫(yī)院里的孩子嗎?!對(duì)得起你拼了命才穿上的這身皮嗎?!”
“孩子?這身皮?”
我猛地抬頭,血紅的眼,盯死老張,聲音嘶啞。
“隊(duì)長(zhǎng)!十二年后,那畜生大搖大擺出來!孩子會(huì)怎樣?她這輩子還能好?!這叫懲罰?!”
我低頭看染血的袖口,那抹紅刺眼。
“…當(dāng)初穿上它,以為能護(hù)住點(diǎn)啥…結(jié)果呢?護(hù)得住嗎?!”
老張被噎住,嘴唇哆嗦,青筋暴跳。
他狠狠抹了把臉,瞬間蒼老疲憊。
“程序!程序正義!武魁!”
他聲音拔高,帶著絕望的強(qiáng)調(diào),尾音卻泄了氣。
“沒鐵證!沒目擊證明他完全清醒!法律就這么定的!我們能做的,就是釘死證據(jù)!釘死這十二年!這是規(guī)矩!是底線!”
程序正義?
十二年?
像冰錐扎進(jìn)太陽穴。
十二年!
畜生出來才五十多,還能茍活!
素媛呢?
破碎的身體,腰側(cè)的造口袋,一生的噩夢(mèng)…她爸撞墻的悶響…
十二年?夠嗎?
冰冷的絕望,順脊椎爬升,凍住所有暴怒。
我靠著墻滑坐在地,染血的手無力垂下。
手腕一跳一跳地疼,遠(yuǎn)不及心里血窟窿的萬一。
老張沉重蹲下,厚手掌重重拍我肩膀,幾乎把我拍進(jìn)地里。
他沒說話,摸出皺巴巴的煙,塞我嘴里。
煙紙帶著汗味。
打火機(jī)“咔噠”,幽藍(lán)火苗跳躍。
辛辣煙霧嗆入肺腑,咳出眼淚。
煙霧繚繞,燈光慘白,照著水漬、血點(diǎn)、AI殘骸,像幅殘酷荒誕的畫。
推開家門。
沒開燈。
只有電視幽藍(lán)的光,鬼火般映著妻子小蕓。
她蜷在沙發(fā)里,抱著膝蓋,像受驚的蝸牛,只剩無聲的驚惶和疲憊。
新聞主播冰冷的聲音刺耳:
“…‘星光路幼童侵害案’一審宣判。法院認(rèn)定被告人趙某嚴(yán)重醉酒,辨認(rèn)控制能力顯著減弱…判處有期徒刑十二年,系該罪最高刑期…體現(xiàn)了法律的公正…”
啪!
遙控器狠狠砸向屏幕!
悶響!
屏幕黑了。
主播的臉消失,只剩死寂的黑暗。
小蕓肩膀劇烈聳動(dòng)。
壓抑的、破碎的嗚咽,在黑暗里彌漫,纏上我的四肢。
我僵在玄關(guān),腳下生根。
胃里翻騰。
程序正義?
最高刑期?
十二年?
這些冰錐在腦子里亂撞!
十二年!
畜生就能重見天日!
素媛破碎的人生,誰來賠?!
她爸撞墻的“咚…咚…”聲,又在耳邊炸響!
黑暗中,小蕓帶著濃重鼻音的聲音飄來,字字帶淚:
“…素媛媽媽…來電話了…”
心猛地沉入冰窟。
“…素媛…又在醫(yī)院…洗造口袋…”
她哽咽著。
“…疼昏好幾次…她爸…蹲墻角…用頭撞墻…咚…咚的…攔不住…額頭…全是血…”
“咚!”
“咚!”
“咚!”
那聲音在我腦子里炸!
每一下都像重錘砸心!
震得眼前發(fā)黑!
血管要爆!
柳太太刻薄的臉!
少奶奶腳踝的疤!
我自己,被棍棒打出雞公寨,像野狗在泥里爬,最終踏上白峰寨的背夫武魁!
所有暴戾、屈辱、不甘,混著此刻的憤怒絕望,轟然爆炸!
“呃啊——!”
瀕死野獸般的低嗥!
我轉(zhuǎn)身,赤紅著眼沖向陽臺(tái)!
粗暴掀開蒙塵的舊紙箱!
灰塵嗆人。
手腕傷口摩擦紗布,血又洇出。
“武魁!你干什么?!”
小蕓尖叫帶哭腔沖來。
充耳不聞。
手指觸到箱底一片冰涼粗糙!
熟悉的觸感如電流!
五指收攏,用力拽出!
嗆啷啷!
沉重砸地。
幽光下,一把刀。
刀身黝黑,布滿暗紅銹跡和深褐血沁。
刀柄油亮,烙著另一個(gè)“我”的手印。
武魁的柴刀。
踏平柳家大院、吊死柳太太的土匪頭子的刀!
指尖拂過冰冷刀身,血沁微燙。
手腕的血溫?zé)帷?/p>
疼痛和記憶里的棍棒痛、刀口熱重疊。
彎腰。
左手顫抖,卻堅(jiān)定地,握住油亮刀柄。
一股冰冷滾燙的力量,涌入四肢百骸。
“你拿它干什么?!”
小蕓沖到陽臺(tái)門口,聲音尖利恐懼,臉煞白。
“你想干什么?!武魁!你看看你自己!你還像個(gè)警察嗎?!”
我握緊刀柄,沒回頭。
刀身的寒氣,順著手臂往上爬。
“像什么不重要?!?/p>
我聲音嘶啞。
“重要的是,有些債,該還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