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水泥地面粗糙的顆粒感透過薄薄的衣料,硌著江疏月的膝蓋。身體像是被抽干了骨髓,
連抬起一根手指都重若千鈞??諝饫飶浡任丁㈦娮釉沟男晾蔽?,
還有沈明琸身上那股昂貴的雪松香水被汗水和恐懼徹底腌透后散發(fā)的、令人作嘔的酸敗氣息。
他癱在地上。像一灘被隨意丟棄的、昂貴的垃圾。曾經(jīng)一絲不茍的昂貴襯衫皺成一團,
沾滿了灰塵和暗褐色的污漬。昂貴的腕表表盤碎裂,玻璃碴子嵌進他痙攣的手腕皮肉里,
他卻渾然不覺。那雙曾經(jīng)在金融圈里翻云覆雨、此刻卻只剩下無邊痛苦和空洞的眼睛,
失焦地望著天花板那排瘋狂閃爍、如同惡魔猩紅獨眼的指示燈。束縛他的,不是物理的鎖鏈。
但江疏月能“看到”。無數(shù)條流淌著粘稠黑血、末端閃爍著不祥金光的虛幻鎖鏈,
如同活物般死死纏繞著他的脖子、手臂、軀干,深深勒進皮肉,甚至穿透骨骼!
每一次鎖鏈的收緊,都伴隨著他身體一陣劇烈的、非人的抽搐,
喉嚨里擠出破碎的、不成調的嗬嗬聲,如同破風箱在漏氣。
那團曾經(jīng)籠罩他頭頂、象征著滔天權勢與財富的黑金氣運漩渦,此刻已徹底崩碎、湮滅,
只剩下鎖鏈末端那些貪婪吮吸著他生命本源的點點金光,如同附骨之疽。祭品。
他成了自己供奉的兇神最后的、也是最可悲的食糧。密室外,隱約傳來刺耳的警笛聲,
由遠及近,撕裂了死寂。還有混亂的腳步聲、呼喊聲,正快速逼近這扇被暴力破開的金屬門。
江疏月?lián)沃涞牡孛妫瑩u搖晃晃地站起來。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身體深處那種被硬生生剜去一塊的空洞感,讓她頭暈目眩。
她最后看了一眼蜷縮在墻角、早已失去氣息的林耀東,
又看了一眼地上那臺外殼被刻上血字警告的【審計終端Z0-林】。
密鑰在謝……契約吞噬……她踉蹌著,繞過地上那團還在無意識抽搐的人形,走向門口。
門外的走廊光線刺眼,晃得她眼前發(fā)黑。穿著制服的警察正快速涌入,荷槍實彈,神情凝重。
有人看到了她,立刻警惕地舉起手示意她停下?!芭?!站在原地!雙手舉起來!
”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江疏月停下腳步,順從地舉起雙手。冰冷的汗水順著額角滑落。
她看著警察們迅速控制現(xiàn)場,封鎖入口,有人蹲下去檢查沈明琸的狀況,發(fā)出低低的驚呼。
混亂中,她像一個突兀的、格格不入的幽靈。就在這時,沈明琸的身體猛地劇烈一震!
仿佛被無形的電流狠狠貫穿!他渙散的瞳孔驟然收縮,聚焦在江疏月身上!那眼神里,
痛苦和空洞被一種極致的、燃燒生命余燼的瘋狂怨毒取代!
“嗬……嗬嗬……”他喉嚨里發(fā)出怪異的、如同砂紙摩擦的笑聲,嘴角咧開,
露出被血染紅的牙齒,眼神死死釘在江疏月臉上,充滿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洞悉和嘲弄!
“你以為……古董店……為什么幫你?!”他用盡最后一絲力氣,
嘶啞地、一字一頓地咆哮出來,每一個字都像是從血沫里擠出的詛咒,
“它要的……是你的……”話音未落,纏繞在他身上的黑金鎖鏈驟然爆發(fā)出刺目的光芒!
仿佛被這句話徹底激怒!一股更強的吸力猛地爆發(fā)!“呃啊——?。?!
”沈明琸發(fā)出一聲短促到極致的、不似人聲的慘嚎!
身體如同被瞬間抽干了所有水分的木乃伊,猛地向上弓起,隨即又重重砸落在地!
徹底不動了。眼睛依舊圓睜著,死死瞪著江疏月的方向,瞳孔深處最后凝固的,
是那抹瘋狂又詭異的“了然”。周圍的警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后退一步。
江疏月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沈明琸臨死前那怨毒的眼神和未盡的話語,
像無數(shù)根冰針扎進她的腦海!古董店為什么幫你?它要的是你的……你的什么?!
身體深處那股被契約抽離后的空洞感,此刻仿佛變成了一個深不見底的冰窟,
正散發(fā)著刺骨的寒意。“女士,請跟我們回局里協(xié)助調查?!币幻僮呱锨埃?/p>
語氣嚴肅但還算克制。江疏月麻木地點點頭。她被帶離現(xiàn)場,坐上警車。窗外,
城市的霓虹在夜色中流淌,帶著一種劫后余生的虛幻感。金融風暴的余波尚未平息,
但那股籠罩在城市上空、令人窒息的毀滅氣息,確實在消散。無數(shù)人的生計保住了,
無數(shù)個家庭避免了傾家蕩產(chǎn)的命運??伤睦餂]有半分輕松。沈明琸臨死前的眼神和話語,
如同跗骨之蛆,緊緊纏繞著她。契約消失了,但那份簽下名字時沾染的朱砂,
仿佛已經(jīng)滲入了她的骨髓。筆錄過程漫長而機械。
她隱瞞了古董店、契約和那些玄之又玄的氣運規(guī)則,
只將自己塑造成一個無意中發(fā)現(xiàn)沈明琸金融犯罪證據(jù)、被其追殺滅口的受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