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明,三人做了簡單的喬裝,驅車前往東港碼頭。
咸腥的海風撲面而來,混雜著魚腥和機油的味道。
碼頭上人聲嘈雜,工人們正在裝卸貨物。
根據劉杰查到的線索,周敏的前夫張海,出獄后就在這里以打零工和捕魚為生。
幾經打聽,終于在一個破舊漁船的船尾找到了正在修補漁網的張海。
他頭發(fā)花白,滿臉風霜,背脊佝僂。
一看到秦楓和羅小天靠近(劉杰留在遠處警戒),顯得非常警覺,尤其是聽到“周敏”這個名字,丟下漁網就想跑。
“張先生!等等!”
羅小天急忙追上去,堵住他的去路,
“我們不是來找麻煩的!我們只想弄清楚真相!關于周敏,關于坤泰集團洗錢的事!”
張海被逼到船舷角落,退無可退。
他看著羅小天急切而真誠的眼睛,
又看看秦楓身上那種與生俱來的壓迫感,最后目光落在遠處警戒的劉杰身上,
眼神劇烈掙扎。
秦楓看出張海的顧慮,表明了他和羅小天的身份,許諾幫張海扳倒周敏,并安頓好他以后的生活。
終于,張海長久壓抑的憤怒和恐懼爆發(fā)了。
他靠著船舷滑坐到甲板上,雙手抱頭,聲音嘶啞痛苦:
“周敏……那個毒婦!
她就是個披著人皮的蛇蝎!
當年利用我的關系走私,賺夠了黑心錢!
事情快敗露了,就把所有罪名栽贓到我頭上!
我替她坐了七年牢!七年??!
她呢?
搖身一變,成了坤泰的財務總監(jiān),穿金戴銀,風光無限!
還有那個秦岳……他們是一伙的!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豺狼!”
他猛地抬頭,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秦楓:
“你父親……秦董,他是個明白人!他查到了!可結果呢?結果就是……”
他指向羅小天,聲音悲憤,
“她爸,那個貨運公司的老實司機,都……”
他沒說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張先生,”
秦楓蹲下身,聲音沉穩(wěn),
“我們需要證據,能釘死他們的直接證據。光憑你說,扳不倒他們?!?/p>
張海眼神閃爍,似乎在權衡利弊,最終,復仇的渴望壓倒了恐懼。
他壓低聲音:
“你父親……他死前好像預感到了什么。他托人……給那司機帶過話,說東西……在貨運站,老倉庫,17號儲物柜……”
就在這時!
“砰——?。?!”
一聲沉悶得如同重錘擂鼓的槍響猛地撕裂了碼頭原本的喧囂
——駁船的汽笛、工人的吆喝、吊機的轟鳴瞬間被這死亡的宣告吞噬,它如同死神的嘆息,冰冷而精準地劃破了潮濕陰沉的夜空!
子彈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呼嘯而至,精準斃命。
張海身體猛地一震,
仿佛被無形的巨力狠狠撞擊,
胸口瞬間炸開一朵刺目而妖異的血花,滾燙的鮮紅液體噴薄而出,
星星點點地噴濺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地面和散落的木質貨物箱上,留下觸目驚心的印記。
他臉上還凝固著極度的驚愕和未說完的半句話, 眼睛瞪得老大,
瞳孔里映著最后的恐懼,
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像一截沉重的朽木,重重摔在冰冷潮濕的甲板上,發(fā)出一聲令人心悸的沉悶撞擊聲!
“小心!”
秦楓反應極快,
幾乎是槍響的同時本能般地低吼一聲,
身體如同蓄勢待發(fā)的獵豹猛地啟動,不顧一切地撲倒身旁的羅小天!
他的動作迅如閃電,
手臂肌肉賁張,爆發(fā)出強大的力量,
將羅小天纖細的身體牢牢護在自己堅實的臂彎和身軀之下。
就在同一剎那,
另一顆子彈帶著致命的寒意呼嘯著擦過羅小天剛才站立的位置,
尖銳的破空聲幾乎撕裂耳膜,狠狠打在旁邊生銹的船舷鐵板上,
“鐺”的一聲巨響,
濺起一串刺眼灼熱的火星,細小的鐵屑如同死亡的碎片四散飛濺!
“有狙擊手!快走!找掩體!”
遠處的劉杰目眥欲裂,扯著嗓子大吼,聲音因極度的緊張和恐懼而嘶啞變形。
他迅速拔出手槍,動作干凈利落沒有絲毫猶豫,槍口穩(wěn)穩(wěn)指向子彈射來的大致方向
——碼頭高處那座如同鋼鐵巨獸般矗立的廢棄塔吊。
他連續(xù)扣動扳機,
“砰砰砰”
幾聲急促的槍響劃破混亂,
子彈帶著憤怒和警告射向暗影幢幢的塔吊方向,
試圖壓制對方致命的火力,為同伴爭取寶貴的逃生時間。
槍聲大作!
原本忙碌的碼頭上瞬間陷入地獄般的混亂,工人們驚恐地尖叫著,如同受驚的羊群般四散奔逃。
雜亂的腳步聲、凄厲的哭喊聲、
沉重的貨物箱倒塌砸地的巨響、
金屬碰撞的刺耳噪音瘋狂地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片令人窒息的喧囂。
混戰(zhàn)中,
倒在血泊中、生命正飛速流逝的張海,用盡最后一絲殘存的力氣,染血的手指顫抖著、摸索著自己浸滿鮮血的口袋。
終于,他觸碰到那個冰冷堅硬的小物件,用盡最后的力量,將一把沾滿自己溫熱鮮血、銹跡斑斑的黃銅鑰匙,死死塞進離他最近的羅小天顫抖的手里。
鑰匙冰冷而沉重,帶著濃重的血腥味和一種令人心悸的黏膩感,牢牢地粘在了羅小天的掌心。
張海的嘴唇痛苦地翕動著,
喉嚨里發(fā)出咯咯的聲響,每個字都像是從喉嚨里擠出來的,帶著瀕死的喘息:
“東西……在貨運站……老倉庫……17號儲物柜……鑰匙……千萬別讓人搶先一步……”
他的話語斷斷續(xù)續(xù),帶著一種瀕臨崩潰的緊迫感,仿佛每一個音節(jié)都在消耗他僅存的生命力。
隨即,頭一歪,最后的氣息徹底斷絕,
身體在那一灘迅速擴散、變得暗紅的血泊中徹底靜止,只剩下遠處零星槍聲空洞的回蕩和海風穿過碼頭縫隙發(fā)出的嗚咽悲鳴。
“走這邊!快!”
秦楓一把拉起驚魂未定的羅小天。
在劉杰持續(xù)不斷的火力掩護下,
憑借著混亂奔逃的人群和堆疊如山、如同迷宮般的集裝箱群的遮擋,兩人壓低身體,艱難地、跌跌撞撞地沖出了這片死亡碼頭。
劉杰一邊警惕地觀察著塔吊方向,
一邊迅速點射壓制,邊打邊撤,最后也狼狽不堪地跟了上來。
三人身上都掛了彩,
衣服破損,沾滿塵土和汗?jié)n,
帶著劫后余生的心悸和未消的驚懼,一頭沖回停在暗處的越野車,
引擎發(fā)出憤怒的咆哮,輪胎摩擦地面發(fā)出刺耳的尖叫,疾馳而去,將混亂的碼頭遠遠甩在身后。
他們的目標無比清晰
——貨運站!老倉庫!17號儲物柜!
憑著張海臨死前塞來的那把帶著血污的鑰匙,
他們輕易地打開了那個積滿厚厚灰塵、
散發(fā)著一股鐵銹和陳年霉味的老式鐵皮儲物柜, 沉重的柜門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吱呀”聲,
一股濃重刺鼻的灰塵和腐朽氣息撲面而來。
柜子里面空蕩蕩的,只有厚厚的、如同絨毯般的灰塵覆蓋下,
一個深棕色硬皮筆記本靜靜地躺在角落,邊角磨損得厲害,封皮早已泛黃起皺,仿佛訴說著歲月的秘密。
秦楓迅速拿起筆記本,
指尖劃過粗糙而略顯脆弱的紙頁,
眼神隨著快速翻動變得越來越亮,
如同發(fā)現(xiàn)了稀世珍寶:
“找到了!是賬本!”
他壓低聲音,語速急促,帶著難以抑制的激動。
“周敏經手的每一筆黑錢,來源、流向、經手人、時間……所有骯臟的交易,都清清楚楚地記錄在這里!
包括通過羅父貨運公司中轉洗白的所有關鍵記錄!”
他停頓一下,目光銳利地鎖定在某一頁上那行獨特的潦草字跡,呼吸都急促了幾分。
“還有……這里!秦岳的親筆簽名指令!”
他用力合上賬本,指節(jié)因緊握而發(fā)白,聲音帶著壓抑到極致的激動和憤怒,
“鐵證如山!這次他們跑不掉了!”
“太好了!爸……終于……”
羅小天激動地握緊拳頭,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眼中瞬間泛起洶涌的淚光。
長久以來壓在心頭、為父親洗刷冤屈的渴望終于看到了曙光,
巨大的喜悅和辛酸沖擊著她,她忍不住向前一步,身體微微前傾,仿佛要立刻擁抱住那本承載著一切希望的救命之書。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地守在門口警戒、背對著他們的劉杰突然轉過身!
他身形快如鬼魅,右手閃電般探入腰間槍套,猛地拔出手槍,動作一氣呵成,
黑洞洞的槍口在倉庫昏暗的光線下閃爍著冰冷無情的寒光,穩(wěn)穩(wěn)地、毫無偏差地指向了秦楓和羅小天的胸口!
“抱歉了,二少?!?/p>
劉杰的聲音再無半分往日的溫和與恭敬。
“把賬本,還有那個關鍵的U盤,現(xiàn)在,交給我。”
他的語氣平靜,卻蘊含著致命的威脅。
羅小天如遭雷擊,渾身劇烈地一僵,
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瞳孔因巨大的震驚而急劇收縮:
“劉叔?!你……你怎么會……這不可能!”
她的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臉上血色盡失,慘白如紙。
“我一直都是大少爺?shù)娜??!?/p>
劉杰面無表情,嘴角緊緊抿成一條直線,眼神空洞得如同深潭。
“這些年在二少你身邊鞍前馬后,臥薪嘗膽,就是為了等待這一天。把東西給我,”
他頓了頓,語氣平淡卻字字誅心。
“看在往日那點可憐的情分上,我可以讓你們……走得稍微痛快點?!?/p>
死寂的威脅如同寒冰,瞬間凍結了空氣。
秦楓眼中閃過一絲深切的痛楚和巨大的失望,仿佛被最信任的人從背后捅了一刀。
但隨即,那痛楚被一種冰冷的、洞悉一切的嘲諷所取代。
他非但沒有驚慌失措,而緩緩地、極其反常地笑了,嘴角勾起一抹充滿譏誚的弧度:
“劉叔,從小天接到恐嚇電話,我就開始懷疑你了,因為除了你和我,沒人知道小貓去向和鈴鐺里的u盤,你以為……我真的對你,毫無防備嗎?”
他慢條斯理地從口袋里拿出手機,指尖在屏幕上輕點,不疾不徐地按下了播放鍵。
清晰無比的錄音立刻回蕩在空曠寂靜、充滿灰塵氣息的老倉庫里,每一個字都像重錘敲擊。
正是劉杰剛才那句冷酷無情的徹底坦白:“我一直都是大少爺?shù)娜恕?/p>
那背叛的聲音在倉庫的回音中被放大,顯得格外刺耳、冰冷而清晰,如同宣判。
劉杰臉色劇變,瞳孔驟然縮成針尖,
額角青筋暴起:“你錄音?!該死!!”
他眼中兇光畢露,殺意再無掩飾,毫不猶豫地扣動了扳機!
槍機發(fā)出清脆的“咔噠”輕響,子彈即將咆哮出膛。
秦楓仿佛早已預料到這一瞬,
在劉杰手指肌肉微動、即將發(fā)力的剎那,一個迅猛如電的側身低掃腿,
如同獵豹撲擊,精準無比地狠狠踢在劉杰持槍的手腕上!
力量瞬間爆發(fā),帶起一陣凌厲的風聲。
“呃啊!”
劉杰手腕劇痛,悶哼一聲,手指瞬間麻痹,
那支致命的手槍脫手飛出,在空中劃出一道令人心悸的弧線,
遠遠地砸在布滿灰塵和油污的地面上,發(fā)出“哐當”一聲脆響!
“小天!拿賬本走!快!”
秦楓厲聲大喝,同時身體已經如離弦之箭般撲向那支落地的槍。
羅小天反應極快。
強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一把抓起地上那個至關重要的硬皮賬本,緊緊抱在懷里,
轉身就向倉庫深處那片如同鋼鐵森林般堆疊聳立的集裝箱區(qū)域發(fā)足狂奔!
身后,秦楓與劉杰激烈的、拳拳到肉的搏斗聲、沉重的撞擊聲、壓抑的怒吼聲瞬間爆發(fā)開來!
集裝箱迷宮般縱橫交錯,投下大片大片的陰影。
羅小天慌不擇路,心臟狂跳,
瞥見一個半開的集裝箱,立刻閃身躲了進去,用盡力氣迅速拉上沉重的箱門,只留下一條狹窄的縫隙用于觀察和呼吸。
她背靠著冰冷的箱壁,身體蜷縮在角落最深的陰影里,
死死抱住懷中的賬本,屏住呼吸,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幾乎要撞破胸膛。
沉重而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每一步都像踩在她的神經上!
是劉杰!
他擺脫了秦楓的糾纏?
羅小天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絕望如同冰冷滑膩的毒蛇,緊緊纏繞住她的心臟,幾乎無法呼吸。
“出來吧,小姑娘,”
劉杰冰冷得不帶一絲溫度的聲音在集裝箱外響起,帶著貓捉老鼠般的殘忍和居高臨下的壓迫感。
“你跑不掉的。這地方就是個鐵棺材。把賬本交出來,我可以給你個痛快……讓你少受點罪……”
他一步步逼近箱門,腳步聲如同死亡的倒計時。
羅小天死死咬著下唇,將懷中的賬本抱得更緊,指節(jié)因過度用力而發(fā)白,蜷縮在角落的陰影里,仿佛要與黑暗融為一體。
冰冷的絕望感幾乎要將她吞噬。
就在劉杰布滿老繭的手即將抓住集裝箱門把手、用力拉開的那千鈞一發(fā)之際——
“嗚哇——嗚哇——嗚哇——!?。 ?/p>
刺耳嘹亮、如同天籟般的警笛聲由遠及近,如同洶涌的潮水般瞬間劃破了倉庫令人窒息般的死寂!
紅藍兩色刺目的警燈光芒,透過集裝箱門板的縫隙,激烈地閃爍進來,將昏暗的內部切割成光怪陸離的碎片!
“警察!不許動!放下武器!”
威嚴洪亮的呼喝聲如同雷霆,在外面驟然響起!
緊接著,外面?zhèn)鱽韼茁暥檀俣ち业牟仿?、人體重重倒地的悶響,以及手銬金屬鎖死時那聲清脆而冰冷的“咔嚓”聲。
集裝箱門被猛地從外面拉開!
刺目的光線瞬間涌入,羅小天下意識地瞇起眼睛,淚水模糊中,她看到秦楓帶著幾名全副武裝、神情肅穆的警察站在外面。
秦楓的臉上帶著新鮮的擦傷和淤青,嘴角甚至有一絲血跡,但他的眼神卻異常明亮銳利,如同穿透陰霾的曙光。
“沒事了,小天?!?/p>
他伸出手,聲音帶著一絲激戰(zhàn)后的疲憊,但更多的是如釋重負的安定感。
羅小天緊繃到極致的神經驟然松弛,
巨大的虛脫感如同潮水般瞬間席卷全身,雙腿發(fā)軟,幾乎站立不穩(wěn),抱著賬本的手還在不受控制地微微發(fā)抖。
秦楓身后,那位面容剛毅、眼神銳利的陳局長(秦父的老友)對她鄭重地點了點頭,目光隨即落在她懷中緊抱著的、至關重要的硬皮賬本上。
劉杰被兩名身材魁梧的警察死死地按在冰冷骯臟的地面上,臉緊貼著地面,沾滿了灰塵和油污,狼狽不堪,早沒了之前的兇狠。
他掙扎著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秦楓和羅小天,眼中充滿了刻骨的怨毒和不甘,喉嚨里發(fā)出嘶啞而扭曲的獰笑:
“呵…呵呵……你們以為……這就贏了?天真!大少爺……他不會放過你們的!等著吧!你們……都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