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顧傾城,大夏王朝唯一的長公主。我的人生,就是一場被黃金和奉承堆砌起來的,
永不落幕的盛宴。今天,我的公主府里,牡丹開得比那幫老臣的臉還燦爛。而我,
就坐在那萬花叢中,享受著全京城最頂尖的王公貴族們,像蜜蜂一樣圍著我嗡嗡作響。當(dāng)然,
他們也圍著我身邊的男人——新科狀元,慕容軒。他一身白衣,笑得溫潤如玉,
是我掛在心尖尖上三年的白月光。只要他對我笑一笑,我就覺得,
這天底下沒什么是我不能為他做的。這不,他剛剛就對我笑了。
就為了他唇角那點該死的弧度,我決定,得給他找點樂子。我端著酒杯,
用那描著丹蔻的指尖,懶洋洋地指向不遠(yuǎn)處一個正在掃落葉的背影。那是個瘸子,
一個丑八ATE。我清了清嗓子,聲音不大,卻足夠讓全場都安靜下來。我嬌笑著,
膩得像塊化不開的糖。“慕容哥哥,你看我養(yǎng)的這條狗怎么樣呀?”唰——所有人的目光,
都像被線牽著似的,齊刷刷地射了過去。那是我府上的馬夫,墨淵。
一個我從人牙子手里買回來的殘廢。他半張臉,是被火燒爛的,皮膚皺在一起,
像某種丑陋的蟲子。可偏偏另外半張臉,又俊美得不像凡人。這么一張臉湊在一起,
就只剩下兩個字——詭異。再加上那條一瘸一拐的斷腿……嘖,簡直是個移動的笑話。
他聽到了我的話,掃地的動作僵住了。然后,他轉(zhuǎn)過身,那雙黑得像深淵的眼睛朝我望過來。
沒有情緒,沒有波瀾,像口枯井。也是,被我這么作踐慣了,估計早就麻木了。
慕容軒眼底閃過一絲幾乎無法捕捉的嫌惡,但嘴上卻寵溺得要命:“傾城,又調(diào)皮了。
”這該死的縱容!我心里那點虛榮心,瞬間就跟發(fā)了酵的饅頭似的,膨脹了起來。
我拍了拍手,清脆的兩聲。“墨淵,滾過來。”他沉默地,拖著那條殘腿,一步,一步,
磨蹭到我面前。那姿態(tài),要多難看有多難看。他停在三步之外,低著頭,像個認(rèn)罪的囚徒。
“跪下。”我吐出兩個字,像在命令一條真正的狗?!班弁?。”他的膝蓋,
就這么直挺挺地砸在了冰涼的青石板上。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
“哈哈哈哈……”滿座的賓客,終于憋不住了,爆發(fā)出一陣陣壓抑的哄笑。
那些貴女們看我的眼神,羨慕得都快滴出水來了。爽!這種把所有人都踩在腳下的感覺,
真是太爽了!我得意地看向慕容軒,像個急于炫耀新玩具的孩子,
聲音愈發(fā)甜膩:“慕容哥哥,讓他學(xué)狗叫給你聽,好不好呀?”慕容軒終于笑了,
是那種發(fā)自真心的,愉悅的笑。他搖著扇子:“你啊……真是拿你沒辦法?!眽蛄?。他的笑,
就是圣旨。我猛地轉(zhuǎn)頭,下巴抬得能戳破天,盯著地上那個卑微的黑影?!奥犚姏]?叫兩聲,
叫得本公主開心了,有賞!”墨淵跪在那兒,整個身子,微不可查地抖了一下。
他還是低著頭,亂糟糟的黑發(fā)遮住了他所有的表情。
我只能看見他交疊在身前的那雙手——骨節(jié)攥得發(fā)白,青筋暴起,像盤錯的樹根。他不動。
也不叫。好家伙,這是要給我難堪?一股邪火,“噌”地就頂?shù)搅宋业哪X門上。一個奴才,
一條狗,竟敢當(dāng)著我白月光的面,駁我的面子?!我“霍”地站起來,走到他面前,
想都沒想,一腳就踹在了他的肩膀上。他本就跪得不穩(wěn),被我這么一踹,
整個人像個破麻袋似的,歪倒在地?!皢“土耍?!本公主跟你說話呢,你他媽裝死?!
”我氣得口不擇言。他從地上掙扎著爬起來,重新跪好,喉嚨里像是卡了沙子,
聲音又干又啞:“……公主。”“誰讓你說話了?本公主讓你學(xué)狗叫!”我煩躁到了極點,
目光在他身上掃來掃去,像在找個能下手的地兒。然后,我看到了。
他脖子上掛著一根破舊的紅繩,繩子下面,是他貼身藏在衣襟里的一塊黑乎乎的玉佩。
我記得這個。他寶貝得跟命根子似的,誰碰一下都不行。上次我不小心摸到,
他竟然跟瘋了似的抓住了我的手腕,那眼神……對,就是驚慌!一個下賤胚子,
有什么資格擁有秘密?我心里的惡念,像藤蔓一樣瘋狂滋生。我就是要碾碎他!
碾碎他所有的一切!我伸手,一把就扯斷了他脖子上的紅繩,將那塊玉佩粗暴地拽了出來。
玉佩入手溫潤,還帶著他身上那股……嗯,汗味和草料混合的廉價味道。
“就這么個破玩意兒?值得你跟護(hù)食的狗一樣護(hù)著?”我嗤笑著,拿到慕容軒面前晃了晃,
像是在展示什么戰(zhàn)利品,“慕容哥哥你看,這成色,扔大街上都沒人撿!
”就在玉佩離體的那一瞬間——墨淵那雙死人一樣的眼睛,活了。不,是瘋了。他猛地抬頭,
那雙黑眸里第一次出現(xiàn)了我看不懂的情緒——是驚恐?是哀求?還是……絕望?
“公主……還給我?!彼穆曇舳兜孟袂镲L(fēng)里的落葉,“求你?!彼笪??他竟然敢求我?
“哈!”我像是聽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笑得花枝亂顫,“一條狗,
也配跟本公主談條件?”為了徹底擊潰他,為了讓慕容軒看到我至高無上的權(quán)力。
我手腕一揚,做出了一個讓我后來用生生世世去懺悔的動作?!班弁??!蹦菈K墨色的玉佩,
被我像丟一塊垃圾一樣,輕飄飄地,丟進(jìn)了身后的荷花池?!安弧。?!”一聲悲鳴。
那不是人的聲音!是從喉嚨里硬生生撕扯出來的,帶著血腥味的,野獸的哀嚎!墨淵瘋了。
他那雙空洞的眼睛瞬間被血絲填滿,他再也顧不上那條瘸腿,顧不上滿座賓客,
像條真正的瘋狗,手腳并用地、連滾帶爬地?fù)湎虺靥痢?/p>
“我的……我的玉……”他嘴里發(fā)出含糊不清的嗚咽,用身體在地上犁出了一道屈辱的痕跡。
所有人都被他這副鬼樣子嚇住了。而我——我只覺得丟臉!丟臉到了姥姥家!我養(yǎng)的狗,
當(dāng)著我心上人的面發(fā)瘋!這不就是在打我的臉嗎?!“廢物!真是個沒用的廢物!
”我勃然大怒,對著旁邊的侍衛(wèi)尖叫:“都瞎了嗎!把他給本公主拖下去!拖下去!
杖斃——??!”“一條狗而已,死了再換!”“公主三思!”侍衛(wèi)統(tǒng)領(lǐng)還想勸。
我反手就是一巴掌扇在他臉上:“本公主的話,你也敢不聽?!”侍衛(wèi)們噤若寒蟬,
立刻沖上去,粗暴地架起還在往池邊掙扎的墨淵。他瘋了一樣地掙扎,眼睛死死地盯著池塘,
嘴里還在重復(fù):“還給我……把我的玉……還給我……”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我的臉上。
那里面,沒有了恨,沒有了求,什么都沒有了。只剩下一片死寂,
一片比死亡本身還要可怕的……寂滅。那眼神,像根針,扎得我心里莫名一抽。煩!
真他媽的煩!我扭過頭,再也不看他,重新挽住慕容軒的手臂,
強行擠出一個甜美的笑:“慕容哥哥,別管那條瘋狗,我們繼續(xù)喝酒。
”慕容軒拍了拍我的手,溫柔依舊:“好,都聽你的?!焙笤?,很快傳來了沉悶的棍棒聲。
一下,一下,又一下。像是某種惱人的背景噪音,我努力忽略它,和慕容軒談笑風(fēng)生。
一個時辰后,宴會散了。我送走慕容軒,剛準(zhǔn)備回房,一個侍衛(wèi)統(tǒng)領(lǐng)臉色慘白地跑過來,
跪在我面前?!肮鞯钕隆?、那馬夫……斷氣了?!蔽叶酥璞氖?,在空中停了一秒。
死了?就這么……死了?我的心,像是被誰用指甲不輕不重地掐了一下。不疼,就是堵得慌。
“死了就死了。”我輕描淡寫地?fù)]揮手,像在撣掉一點灰塵,“拖去亂葬崗喂狗,
別臟了本公主的地兒?!薄笆恰笔绦l(wèi)剛退下。毫無征兆地——天,變了。
剛才還晴空萬里的天,眨眼間,黑云壓頂,那云黑得像潑翻的墨汁。一道道紫色的閃電,
像怪物的爪子,在云層里瘋狂撕扯。雷聲,轟隆隆地,震得我腳下的地都在抖??耧L(fēng)呼嘯,
把滿園的牡丹花瓣全給掀了起來,漫天飛舞,像下了一場血色的雪。“啊——!
”府里的人全嚇癱了,跪在地上磕頭求饒。就在這時,庭院中央,
空間“嗤啦”一聲被撕開一道純黑色的裂縫。一個身穿黑金甲胄、渾身冒著黑氣的男人,
從里面走了出來。那股威壓,恐怖到讓我喘不過氣。他掃視全場,最后,
目光定格在了后院的方向——那里,正有兩個侍衛(wèi)拖著墨淵那具破爛的尸體。魔將的身體,
劇烈地一顫。他一步跨出,身形一閃,就出現(xiàn)在了尸體旁邊。然后,在所有人驚恐的注視下。
這個如同神魔般的男人,“噗通”一聲,單膝跪地。
他對著那具血肉模糊、早就涼透了的尸體,發(fā)出了泣血般的,
撕心裂肺的悲鳴:“恭送吾主——魂歸魔域?。。 彼偷靥痤^,
一雙燃燒著黑色火焰的眼睛,死死地釘在了我的身上。那眼神,恨不得將我凌遲。
“爾等……凡人!螻蟻!”“竟敢——弒神?。?!”“此界,當(dāng)誅!?。 ?吾主?弒神?
我腦子里“嗡”的一聲,一片空白。這兩個詞,像兩道天雷,直接把我給劈傻了。
我死死地盯著那個跪在墨淵尸體前的魔將,
感受著他身上那股幾乎要毀天滅地的氣勢……一股荒謬到可笑的寒意,從我的尾椎骨,
“嗖”地一下,直沖天靈蓋。
可能……墨淵……那個瘸子……那個丑八怪……他不就是我花十兩銀子買回來的一個廢物嗎?
!魔將刑天站了起來,手中憑空出現(xiàn)一桿黑色長槍,槍尖一指。天空中那巨大的黑色漩渦,
開始瘋狂旋轉(zhuǎn),無數(shù)看不清面目的魔影在里面咆哮、嘶吼?!澳⑿烫煸诖?,恭迎吾主回歸!
”他再次悲吼,“凡界大夏,弒殺吾主墨淵,罪不容赦!今日,吾便屠盡此城,為吾主殉葬!
”墨淵……哦,原來他叫墨淵。我連他的名字,都他媽沒記住?!澳ё鸫笕损埫?!饒命啊!
”滿府的下人,早就嚇得屁滾尿流,磕頭磕得像是在搗蒜。我的臉,白得像一張紙。
身體晃了晃,差點一屁股坐地上。就在這時,我身邊,我那溫潤如玉的白月光——慕容軒,
做出了一個我死也想不到的動作。他猛地一把推開我,那力道,大得差點讓我摔倒。
他與我劃清界限,然后“噗通”一聲,連滾帶爬地跪到魔將面前,聲音抖得像篩糠。
“魔尊大人!大人明鑒啊!這事兒……這事兒跟草民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 彼焓种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