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jié)婚五年,老公每年春節(jié)假期都會出去旅游。我問他怎么不帶上我和孩子。
老公臉色變得陰沉,語氣不耐煩?!耙皇俏乙荒甑轿捕荚谏习?,你們哪來這么優(yōu)渥的生活?
”“好不容易春節(jié)可以休息,能不能消停點!”女兒被他暴怒的語氣嚇得哇哇大哭,
從此我再也不敢提這件事。直到今天,我登錯了微博賬號。發(fā)現(xiàn)他的小號上,
全是各種旅游感想,而字字句句里,都是對白月光的思念。我愣在原地,
身體控制不住地顫抖。如果說這幾年是因為她才活著,那我和女兒又算什么?
1鑰匙被人隨手扔在鞋柜上,傳來清脆的聲音。沈萬洲松開領(lǐng)帶,擰眉看過來。
“怎么還不去做飯?待會兒盈盈就要放學(xué)了,你讓她回來吃什么?
”心底萬千思緒一時挑不出個頭,我像木人一樣被他指揮著進廚房。
切菜時卻因為神思不屬直接切到手指,這才回過魂來發(fā)出痛呼。
進來倒水喝的沈萬州眉頭緊的能夾死蒼蠅?!霸趺催@點小事都做不好?
”“還站著繼續(xù)切菜干什么?!處理傷口去啊,這點小事還要我教你?
”他一邊呵斥著一邊拿來醫(yī)藥箱,捧著我的手開始清理傷口。手下意識往回縮了縮,
被他死死抓住?!疤垡踩讨?,這么大的人了,切菜還要傷到手。”“最近年關(guān)事事都忙,
你在家里什么也不用做,就連做個菜都不能上點心嗎?”晚上到底是做不成飯了,
沈萬洲見我神不守舍的樣子,決定接了孩子直接去飯店吃。盈盈高興地蹦起來,一邊牽著我,
一邊牽著沈萬洲,笑容燦爛,仿佛這刻她就是世間上最幸福的小孩。我心底卻忍不住苦澀,
看了眼沈萬洲堅毅的側(cè)臉,知曉這份幸福有多如履薄冰。我和他是相親結(jié)的婚,
年紀(jì)到了條件合適,兩家人催得急就直接閃婚了?;楹笫菬o休止地催生,沒有抗下壓力,
盈盈就這么出生了。飯桌上空氣安靜地令人窒息,盈盈看了幾次爸爸,
他都在刷著自己的手機,只好撇嘴坐好吃自己的飯。沈萬洲滑動屏幕的手指骨節(jié)干凈,
毫無戴過婚戒的痕跡。我下意識摸了摸無名指上的戒指??粗謾C頁面停留在微博,
我也拿出手機。異地登錄的消息跳入眼簾。我試探性地說了句,“現(xiàn)在盜號的人真猖獗啊,
百八十年前的老號也不放過?!睆膩聿辉陲堊郎险f話的沈萬洲突然附和。“確實,
上面真該管的嚴(yán)點,不然要是毀了別人心血號該多難受?!蔽业脑O(shè)備第一次登錄那個微博,
他自然也收到了通知,但顯然沒有多想只以為是盜號。他已經(jīng)忘記手機副卡給我用了,
而那小號正是用副卡注冊的。所以在前五年里,
大數(shù)據(jù)也從來沒有給我推過這個卡相關(guān)的賬號。手上的傷口好像現(xiàn)在才開始痛,
傳來密密麻麻猶如針扎的疼痛。我不由得一下縮回手,卻看到粗糙的雙手,
和手腕上丑陋的疤痕。之前大掃除不小心摔碎了玻璃擺件,一旁抽煙的沈萬洲突然暴怒,
雙眼猶如淬火。沒有絲毫猶豫,直接把煙頭摁在我手上。我發(fā)出的痛呼卻沒能制止他的動作。
看都沒看我一眼,就凄惶地去撿那些碎片,不顧手上被扎得全是傷口鮮血流了一地。
那緊張的模樣,就好像那擺件不是普通擺件,而是他的靈魂寄托。
手上就這么留下了丑陋的疤痕,想去除疤卻被沈萬洲厲聲阻止。“這是對你毛手毛腳的提醒,
以后看到它做事就小心些!”這不僅是對我的警示,還是帶著厭惡的懲罰。
2回家路上盈盈牽著我的手蹦蹦跳跳,在她有記憶以來很少這樣一家三口出門,
所以開心的連踩斷一截枯枝都顯得有意思極了。小姑娘突然嘟嘴問我,“媽媽,
粥粥的爸媽寒假要帶她去滑雪!”“爸爸什么時候能帶我們出去玩???”看著她期待的眼神,
我壓不住眼眶的酸澀。小孩子忘性大,時間一長,就不記得第一次她問時,
爸爸是怎樣的暴怒了。但今天的沈萬洲心情似乎很好,他的視線不曾從手機屏幕上挪開,
只是順手摸著她的頭。“過年爸爸有約了,等暑假就請假帶你去玩好不好?”盈盈高興大叫,
圍著我倆轉(zhuǎn)圈圈?!澳菋寢尣蝗幔俊鄙蛉f洲笑瞇瞇,“她不去誰來照顧我們呢?
”簡單的一句話,卻讓我心底發(fā)涼。他有萬千種回答,但偏偏挑了這種把我當(dāng)保姆的話。
盈盈又嘟著嘴道,“可是暑假雪都化了,我也想去看雪,粥粥說堆雪人可好玩了!
”沈萬洲失去耐心,捏著她的臉。“爸爸有事去公司,你和媽媽先回去吧。
”“可是天都黑了,爸爸……”沒等盈盈說完,沈萬洲就推開女兒,轉(zhuǎn)身消失在了轉(zhuǎn)角。
我蹲下來看著滿臉失望的她,忍不住哽咽?!皨寢寧闳ネ嫜┖貌缓??
”她小小的眼神里滿是困惑?!澳前职植蝗幔俊蔽覇≈曇?,“不要爸爸了好不好?
”“為什么不要爸爸啊?”我以為是小孩子的腦子里不明白這是什么意思,
誰知她摳著手指頭扭捏道,“隔壁班的小王就沒有爸爸,沒有爸爸的話,
會像他一樣被其他小朋友嘲笑的?!薄坝灰獩]有爸爸!”聽到她的話,
我的眼淚突然決堤,死死抱著她痛哭?!笆菋寢屽e了?!钡任液陀呋厝?,
發(fā)現(xiàn)說要去公司的沈萬洲卻已經(jīng)回到了家里。他見我開門,收拾衣服的手也沒有絲毫停頓。
看到一旁的行李箱,我心下了然。還有幾天放假,他已經(jīng)迫不及待開始提前準(zhǔn)備行李了,
每年都是如此。沈萬洲又扔出件衣服到床上,“上次見過客戶的衣服你怎么沒給我洗?
”“這件料子不能用洗衣機,你記得用手洗。”我看著自己粗糙的雙手,
而他那記憶中的白月光會永遠(yuǎn)年輕明媚。這一刻我心頭升起無限的疲憊。我用什么跟她爭?
死去的白月光會是他心頭永遠(yuǎn)嬌媚的玫瑰花。沈萬洲沒有管我的反應(yīng),
收拾好東西后就徑直睡下。看著他的側(cè)顏,我再也無法騙自己,在他眼里,
我只是個無足輕重的保姆。我閉上眼,淚水忍不住滑落。只怪這五年里我確確實實愛過他,
而沈萬洲他活得清醒,只將現(xiàn)在當(dāng)作搭伙過日子。只要不對他上心就好了,
盈盈不能沒有父親。小孩總是忘性大。過了幾天,沈萬洲下班的有點晚,
盈盈問了幾次爸爸什么時候回來?!拔业亩亲佣家I得扁扁的,小氣球沒有氣啦!
”我拿出寶寶碗分好飯讓她先吃,她只是抓住勺子搖頭。“要等爸爸一起吃!
”等沈萬洲滿臉疲憊的回來,看到桌上的菜式后臉一下就沉了下去?!霸趺礇]做麻婆豆腐?
”3我語氣平淡的擺碗,“每天都吃,五年也該膩了,換點新的菜吃。
”不知道這句哪里惹怒了他,沈萬洲幾步走過來,直接把桌掀了,聲音里是壓抑不住的怒意。
“不可能!我永遠(yuǎn)都不會膩,不可能換新的!”說完他拿著車鑰匙快步離去。
盈盈被突然的變故嚇得呆住,看著他離開的背影才回過神來哇哇大哭。
滿桌精心準(zhǔn)備一晚的菜讓地面變得臟亂不堪,飛起來的碎瓷片劃傷了我的腳踝。
瞬間鮮血直流。我艱難地哄好受驚的盈盈睡覺,沒來得及處理的傷口已經(jīng)凝固。癱坐在床邊,
看著盈盈的睡顏,我心里茫然無措,到底該怎么辦呢?手機震動了下,是條微博推送。
我還掛著他的賬號沒有取消。新推文上,沈萬洲在外面吃飯,只點了道麻婆豆腐。
“然然以前最愛吃這道菜,學(xué)校食堂的菜都難吃的要命,但她吃著就像是什么山珍海味。
”“現(xiàn)在我有能力讓你吃最好的麻婆豆腐,卻再也沒有機會了?!笔謾C滑落在地下,
睡夢中的盈盈被驚醒,我連忙輕輕拍拍她肩膀。眼底無端閃過嘲諷,
沈萬洲在微博里寫過無數(shù)次,學(xué)生時代的白月光就是他的救贖。如果不是因為她,
自己早就活不下去了。我不知道該怨誰,但然然真的是個很好的女孩。明明自己都快死了,
可為了讓他有活下去的念頭,為他定制了每年的旅游目標(biāo)。從十八歲,到八十歲。
沈萬洲活著卻永遠(yuǎn)留在了那年,他的心沒有收拾就出來談婚論嫁。我想著不過是搭伙過日子,
卻在年年歲歲里付出了真心。也許是受了驚,半夜盈盈突然發(fā)起高燒。
摸著她的額頭我慌亂得去拿體溫計,手忙腳亂的打車??梢固钣暧执螅緵]有人接單。
我想起來沈萬洲去年買的車,腳步虛浮跑去門口鞋柜上找鑰匙。卻絕望的想起,
他剛剛出門時拿走了。明明他平時上班坐地鐵就夠了,鑰匙一直放在門口盒子里。
可偏偏今天為了去市里最大那家私房菜館,他把車開走了!我急得仿佛熱鍋上的螞蟻,
瘋狂給沈萬洲打電話,等來的只有冰冷的機械女音。而盈盈的體溫計也已經(jīng)飆升到了40度!
我的嘴唇快要被咬出血,咬牙敲響了鄰居家的門。等到醫(yī)院,急診的醫(yī)生眉頭緊皺,
“孩子發(fā)熱已經(jīng)有段時間了,怎么不早點送到醫(yī)院來?”“還好來得及時,
再晚點孩子都要燒傻了!”我抱著因為輸液睡得不安穩(wěn)的盈盈默默流淚。第二天一早,
沈萬洲急匆匆趕來,身上的衣服穿了幾天有些皺巴?!坝∵@么大的事你怎么不通知我!
”聽著他語氣焦急的質(zhì)問,我控制不住冷笑?!按蛄藥装賯€電話,有哪個是你接到了的?
”“您是個大忙人當(dāng)然沒時間接電話,畢竟要忙著悼念白月光呢!”沈萬洲愣住神情錯愕,
像是不明白我在說什么。見我固執(zhí)地看著他,他的眼里突然起了寒冰。
“誰允許你用這么輕蔑的眼神提起她?”4沈萬洲暴怒下的他抬手就是一耳光,
我被打得頭暈耳鳴。剛才還在我懷里撒嬌的盈盈大哭,“不許欺負(fù)媽媽!
”這話像是火上澆油,沈萬洲指著她發(fā)怒道?!昂煤煤茫銈儾攀且患胰?!
大白眼狼生的小白眼狼,真是白養(yǎng)你了!”說完他快步離開,撞倒了進來掛水的護士。
盈盈心疼地捧著我的臉,眼里滿是小心翼翼。“呼呼,盈盈給媽媽呼呼就不疼了。
”看著無措的她,我忍不住流下眼淚。她慌張地用小手替我擦眼淚,“媽媽不哭。
”“爸爸壞,我們不要爸爸了!”換藥瓶的護士無措的站在一旁,
我連忙擦干了淚水給她讓位子。輕柔地摸著孩子的頭,低聲喃喃,
“你還小……”正在看護士扎針的盈盈忽然轉(zhuǎn)過來,一眨不眨地看著我?!坝苡赂遥?/p>
打針都不會哭!”所以沒有爸爸也沒關(guān)系??炊怂髲娧垌锉磉_(dá)的意思,
我忍不住抱著她一陣心酸。輸完液后我們回到家里,
開門卻看到沈萬洲翻箱倒柜不知道在找什么。“飯做好了在桌上,盈盈病剛好,
別帶她點外賣吃什么不營養(yǎng)的東西?!彼Z氣自然,好像在醫(yī)院的爭執(zhí)都沒有發(fā)生過。
又皺眉道,“床頭柜里哪個鐲子你放哪去了?”我神色平靜,預(yù)感到了又是一場陰雨。
“你忘了嗎?已經(jīng)拿去給盈盈打銀鎖了。”沈萬洲如遭雷劈神色慌亂,
疾步走到小孩面前去翻她的衣領(lǐng),果然扯出一把銀質(zhì)的平安鎖?!八吻纾?/p>
誰允許你動我東西的!”我慘笑,“是你說柜子里都是些舊物,當(dāng)初打鎖時還問過你和媽媽,
都說用你之前戴過更有意義?!薄澳鞘侨蝗凰徒o我的東西!
”一直沉著的男人看著手里的銀鎖,哭得像個孩子?!斑@是她留給我的唯一遺物!
”聽到這里我不由怒火飆升,迅速將銀鎖取了下來砸在他身上,說話也變得刻薄。
“這個東西拿給我也不稀罕!白月光的遺物掛在我女兒脖子上,你膈不膈應(yīng)人?。?/p>
”“這就算唯一遺物了?那書房里那一柜子不允許別人碰的是什么?
”想到盈盈從出生開始就帶著它,我直犯惡心覺得想吐。沈萬洲瞳孔放大,死死抓住銀鎖,
另一只手還扣著盈盈的胳膊,力道大得她哇哇痛哭。我情急之下把他推開,
沈萬洲猝不及防撞到茶幾上,額頭流出鮮血。他死死盯著盈盈的脖間,
留下的鮮血淌了他滿臉,顯得分外陰森嚇人。我害怕道?!斑@是你的孩子,你想干什么!
”沈萬洲看盈盈的眼神卻像仇人,“如果不是她,怎么會毀掉盈盈的遺物?
”絕口不提東西是他忘記此物,給了我們。怕他失血過多死了,
我懶得和他爭執(zhí)準(zhǔn)備打醫(yī)院電話,沈萬洲卻絲毫不領(lǐng)情。搖搖晃晃站起來,
去房間里拿了行李箱?!白约汉煤梅词≡趺唇痰男『?!母親是個小偷,怎么能教育好孩子?
”說完就拉著行李箱怒氣沖沖離開,留下滿屋狼藉的地面,和大哭不止的盈盈。
我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口,想起他今天放假。看來他早就定好機票就要出發(fā),
連去醫(yī)院看孩子的的時間都沒有。我抱著盈盈,默默拿出手機,打通了一個電話。“斐然,
你還接離婚官司嗎?”5電話掛斷后,我冷靜地去收拾了衣物,
盈盈也乖巧地在裝自己地玩具。恐龍玩偶太大,塞不進去,她抽噎著,看得我心急想幫她。
她卻撿起玩偶扔到了垃圾桶,癟嘴沒有再哭。“爸爸的,不要了……”我安慰地摸著她的頭,
等到周斐然開車過來,我就帶著盈盈搬回了之前買的房子。婚前攢錢買了套一室一廳,
開玩笑說以后就算離婚至少有個落腳點,沒想到一語成讖。
從前愛撒嬌的盈盈好像突然長大了,帶著口罩非要和我一起收拾東西,
怎么勸她去看動畫片也不走。周斐然幫我搬完了最后一箱衣服,我有些抱歉地看著他。
“許久沒住家里落些灰,先坐會兒吧,吃個晚飯再走。”他微笑搖頭,
遞給盈盈棒棒糖后看向我?!奥伤€有事要去一趟,就不打擾了,下次有機會的話再吃。
”沒幾天就到了除夕,我和孩子也算安定了下來。以往每年都是兩人一起過的年,
今年也沒什么區(qū)別。突然門鈴響了,周斐然帶著些年貨上門,還有一只半人高的玩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