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你問問他！”三個惡霸中間的那個手指向一處，滿臉嘲諷。
賀家眾人循著他的手指的方向看去，然后就看見了瑟瑟發(fā)抖的賀承志。
“孽畜，你干了什么？竟然讓人逼上門來。”
怒罵的是賀承安大伯賀遠江。
賀承志好一會沒出聲，但鵪鶉的樣子，賀家眾人瞧著還有什么不明白的，肯定是犯事了。
于是小張氏又氣又急，猛地在兒子身上拍了幾下，滿是痛心喊道，“你這孩子，你倒是說呀，到底是怎么了?！?/p>
話音剛落，賀承志就突然直直跪了下去，賀承安還聽見了骨肉與地面悶悶的碰撞聲。
“爺爺奶奶，爹娘，對不起，都怪我，但我真沒想到的，就同窗他們拉我進去，而且當時明明贏了的，然后就一直輸……”
賀承安想起書里不過一筆帶過，說大哥不知天高地厚、忘本，竟敢進賭坊，自取滅亡。
但他和大哥相處五年多，是了解大哥的，讀書算勤勉，也有天賦，否則學堂夫子也不會準許他十四歲便報名童生試。
另外，大哥性子溫和，對他和幾個姐姐，都多有照拂，給的零花，大哥幾乎都省下來給他和姐姐們買東西了。
而且這幾年生病，但凡大哥在家，就悉心照顧他，不怕臟不怕累。
所以大哥或許是一時沒抵制住誘惑，入了賭坊，但卻絕對不是書里描述的那般不堪。
說白了，就為了烘托賀承文的好，以及制造爽點，故意讓大哥這么慘的。
想清楚其中利害，賀承安想著，大哥不過年少不知深淺，犯了一回錯，該打該罵，但絕對不能是以失去手作為教訓。
于是他在后面仔細觀察著局勢，堅決不讓悲劇重演。
“造孽呀，賭那東西是你能碰的？來，你看看你身后這快要坍塌的茅草屋，再看看你爺爺奶奶為了供你讀書，滄桑的模樣，賀承志，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賀遠江的話震天響，這也讓賀承志愧疚萬分，他不住磕頭，“爹，我錯了，我真知道錯了，但當時不知道怎么就鬼迷心竅了?！?/p>
進了賭坊，那就是人家嘴里的肉，人家有千萬種方法引你上鉤，可不就得鬼迷心竅。
唉，賀承安就心塞，怎么不讓他早一個月知道自己穿書呢，那樣就可以提醒大哥別著了別人的道了。
“行了，別磨磨唧唧的，趕緊把欠的三十兩還了。”
“什么？三十兩？”賀承安母親杜氏沒忍住驚呼出聲。
那幾個惡霸哼了聲，然后直接從懷里掏了張紙出來一甩，“白字黑字立契為證，怎么，你們還想抵賴不成？”
說完他們身子還往前拱了拱，一副隨時開打的樣子。
“可否讓老頭子看看這欠條？”
賀承安看見爺爺強撐著鎮(zhèn)定，但佝僂的身影卻好似如何都直不了，好似上面壓著大山般，看得他鼻子發(fā)酸，
“看吧，不過別想?；?，這欠條，我們可是有兩份，你撕了這份也是無用?！?/p>
說著就將欠條丟給了賀老頭，但三人眼里滿是戲謔，賀承安知道他們這是等著看家破人亡呢。
拿到欠條，賀家一家子但凡認字的都圍了上去，然后“三十兩”這三個字灼人眼得很，賀承安甚至感覺都能聽見爺爺他們粗重的呼吸聲。
“承志，我最后一遍問你，你真欠了三十兩？”
隨著爺爺問話，賀承安也將目光落在大哥身上，然后就見他額頭已經(jīng)滲出血來，和沾上的土混在一起，看著很是狼狽。
緊接著，他看見大哥囁嚅著唇，好幾次想要開口卻又垂了頭。
“孽障，你都敢賭了，還不敢說？”
賀遠江實在氣不過，直接一腳狠狠踹在賀承志身上，讓賀承志往旁邊猛地跌出去幾尺，整個人都窩在了地上。
緊接著賀承安就看見大伯母到底心疼，跑到大哥面前去扶，眼淚也流了滿面，但嘴上卻還是罵罵咧咧著。
“你這孩子，怎么這么不爭氣，三十兩呀，你是要逼死一家子不成？你這都在學堂學了些什么呀，你是要氣死為娘我呀。”
說著小張氏抹著眼淚，氣不過又在兒子身上錘了幾把，但都錘在手臂上，不傷身子的地方。
看著自己親娘痛哭，賀承志后悔不迭，但木已成舟，過了片刻，只見他突然站直了身子，又朝著賀老頭他們躬身拜了拜，然后竟然對著惡霸說。
“我上次就聽說了，還不清賭債的，斷一只手，對吧?！?/p>
此話一出，賀承安看見家里人都白了臉，甚至自己娘杜氏搶先開了口。
“承志，你這孩子別想岔了，嬸娘知道你是個好孩子，是這回沒走對，銀子我們一家子想辦法就是了，再苦再難也能熬過去，只要你以后別犯糊涂了?！?/p>
賀承安看見自己娘這話一出，大哥面色越發(fā)決然了，果然下一秒就見他突然朝著門口墻角跑去，那處放了農(nóng)具，里面就有鐮刀，他這是想自殘。
由于他這舉動太突然，眾人都傻愣愣地站在原地瞧著，賀承安顧不得這許多，連忙大喊，“快拉著大哥，他要廢了自己?！?/p>
說完，賀承安又用出吃奶的勁，朝著墻角堵去，幸好他隔得近，正好在大哥跑到跟前時撞一塊了。
他連忙作勢驚呼，“疼，大哥，你撞疼我了?！?/p>
果然賀承安立馬停了腳步，問他有沒有事，也就是趁著這個間隙，被賀承安喊回神的眾人也跑了過來，拉住了賀承志。
“爺爺奶奶、爹娘，我知道家里的狀況，別說存銀了，外面還欠了好幾戶的賬，你們就讓我斷了這胳膊吧，這禍是我闖的，就該我擔著。”
話一出，張氏和小張氏二人抱著賀承志，哭得稀里嘩啦的，說什么也不讓他傷了自己，便是剛剛氣得不行的賀遠江也不說話了，只垂著頭，喪著氣。
而那幾個惡霸，親眼目睹了剛剛賀承志的決絕，難得的也沒了催促，幾人甚至對視了幾眼，心里都是震驚。
看著一心斷手的大哥，還有心痛如絞的家人，賀承安愈發(fā)堅定要保住大哥，于是他慢慢走到爺爺賀老頭身邊，然后一副稚氣的模樣。
“爺爺，家里沒銀子，那先給一點，后面慢慢給行不行？大哥好，我不想大哥出事?！?/p>
賀老頭聽到賀承安的話，原本渾濁的眸子，突然有了絲光亮，然后他看了看賀承安，沉思片刻后，便對著那幾個惡霸商議。
“你看，我家確實一貧如洗，三十兩現(xiàn)在肯定是拿不出來的?！?/p>
幾個惡霸聽著這話若有所思，過了會才惡狠狠道，“那你說怎么辦，我們哥幾個可從來沒有空手回去過的，要么銀子要么你孫子的手，老頭，你自己選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