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暖從未想過,自己會在前男友的婚禮上當(dāng)伴娘。更沒想到的是,
當(dāng)她穿著伴娘服站在臺下時,新郎顧言突然停下誓言,目光穿過人群鎖定她:“對不起,
我愛的人不是你?!比珗鰢W然,而江暖卻在這一刻明白,有些錯過,或許并非真的錯過。
香檳塔的光芒刺得我眼睛發(fā)痛。顧言的聲音通過麥克風(fēng),在整個宴會廳回蕩,
清晰得像一把刀子,精準(zhǔn)地扎進在場每個人的耳朵里?!傲洲保瑢Σ黄??!薄拔覑鄣娜耍?/p>
不是你?!彼麤]看他身邊穿著百萬婚紗、臉色瞬間慘白的新娘。他看的是我。
穿著廉價伴娘服,站在人群里的我。一瞬間,所有的手機、相機、賓客的目光,
全都像聚光燈一樣打在我身上。我能感受到身旁人的竊竊私語,像無數(shù)根細小的針,
扎著我的皮膚。可我的心臟,卻出奇的平靜。沒有撕心裂肺的痛,只有一種塵埃落定的麻木。
我看著臺上那個我愛了七年的男人,他臉上是深情、是痛苦、是為愛不顧一切的“勇敢”。
真可笑。我邁開步子,在眾人自動分開的道路中,一步步走向那個華麗的舞臺。
顧言的眼睛亮了,他大概以為我是要去回應(yīng)他的“深情告白”。就連他未來的岳父,
商界大亨林董,那張快要滴出水的鐵青面孔,也因為我的動作而出現(xiàn)了一絲錯愕。
我沒有看顧言。我走到目瞪口呆的司儀旁邊,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
開始脫下身上的淡紫色伴娘禮服。動作不快,甚至有些慢。拉開背后的拉鏈,褪下,疊好。
里面是我自己的,一件簡單的白色T恤和牛仔褲。
我將那件象征著“屈辱”和“見證”的禮服,遞給司儀。“麻煩了?!比缓?,我轉(zhuǎn)身,
準(zhǔn)備下臺。從始至終,我沒有給顧言一個眼神。身后傳來他不敢置信的呼喊:“暖暖!
”我沒停。大腦里卻不受控制地閃過一些畫面。那是五年前,
我手里攥著米蘭頂尖設(shè)計學(xué)院的錄取通知書,興奮地跑去找顧言。他當(dāng)時的工作室,
只是一個不足二十平米,連空調(diào)都舍不得開的地下室。他看著通知書,眼里的光亮了亮,
又迅速黯然。“暖暖,真好。只是……學(xué)費很貴吧。”我看著他熬得通紅的眼睛,
和他面前那堆積如山的廉價泡面桶。我把通知書塞回包里?!安蝗チ?。
我覺得在國內(nèi)發(fā)展也挺好,我去找個工作,我們一起努力?!焙髞?,我成了一家公司的行政,
每天做著瑣碎的工作,把每一分薪水,每一筆積蓄,都轉(zhuǎn)給了他。我說:“顧言,
你放心追夢,我養(yǎng)你?!碑嬅嬖僖晦D(zhuǎn)。是顧言第一次接到林氏集團的項目時,他抱著我轉(zhuǎn)圈。
“暖暖!我們成功了!是林氏!我以后再也不用讓你跟著我吃苦了!”我當(dāng)時真為他高興,
以為我們終于熬出了頭。我甚至鼓勵他多和林氏的大小姐林薇接觸,搞好關(guān)系,
為了他的事業(yè)?,F(xiàn)在想來,我親手把他推向了別人。我真是,天底下第一號大傻瓜?!敖?!
你給我站?。 币宦暭饫暮浅鈴纳砗髠鱽?,我剛走到宴會廳門口,手腕就被人死死拽住。
是顧言的母親。她保養(yǎng)得宜的臉上此刻滿是猙獰和怨毒,那力道像是要把我的骨頭捏碎。
“你這個賤人!你非要毀了我兒子才甘心嗎?”她的聲音不大不小,
卻足以讓門口的賓客都聽得一清二楚?!拔覀冾櫦夷睦飳Σ黄鹉懔耍?/p>
他好不容易能攀上林家這棵大樹,你為什么要來攪局?你安安分分當(dāng)你的伴娘,
等婚禮結(jié)束了,我們家少不了你的好處!”她湊近我,壓低了聲音,
話語里的惡意卻像是毒液。“怎么?嫌錢少?非要鬧得這么難看,是想多要點分手費嗎?
我告訴你,你今天毀了顧言的前程,你一分錢都別想拿到!”我看著她,
忽然覺得連爭辯都喪失了力氣。我只是用力,一根一根掰開她的手指。然后,
轉(zhuǎn)身走進了外面冰冷的空氣里。我回到了自己租住的小公寓。推開門,
一股屬于顧言的熟悉氣息撲面而來。玄關(guān)是他亂丟的球鞋,
客廳的沙發(fā)上還搭著他昨晚換下的外套,茶幾上是他沒喝完的半杯可樂。這個小小的空間里,
到處都是他生活過的痕跡,也到處都是我卑微的愛情的證據(jù)。我站了一會兒,然后開始動手。
我從儲物間里拿出幾個巨大的紙箱,面無表情地開始收拾他的東西。他的牙刷,
被我扔進垃圾袋。那是我和他三周年紀(jì)念日時,特意買的情侶款。那天,
我花了一整天的時間,準(zhǔn)備了燭光晚餐,買了昂貴的紅酒,像個傻子一樣從天亮等到天黑。
最后等來的,是他凌晨時分帶著一身酒氣和香水味的回歸。他甚至沒注意到滿桌的菜肴。
“寶貝,對不起,林總那邊有個非常重要的商業(yè)晚宴,我必須陪薇薇去,
這對我們工作室的未來很重要,你懂的?!彼贿呎f,
一邊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廉價的塑料鑰匙扣,塞到我手里?!斑?,
這是薇薇在晚宴上抽獎抽到的,她說挺可愛的,就讓我?guī)Щ貋硭湍懔??!蔽铱粗莻€鑰匙扣,
再看看已經(jīng)冷掉的飯菜,那一刻,心里的某個角落,好像塌了。我拿起他搭在沙發(fā)上的外套,
準(zhǔn)備扔進箱子。口袋里掉出一個東西。是一張電影票的票根。是上個月的,
一部很火的愛情片。我記得那天,我高燒到39度,渾身發(fā)冷,一個人蜷在被子里。
我給他打電話,想讓他回來陪我去醫(yī)院。電話響了很久才接通,背景音很嘈雜?!芭?,
怎么了?我在忙,晚點說?!薄拔野l(fā)燒了,很難受……”“發(fā)燒就吃藥啊,多喝點熱水。
我這邊真的走不開,要陪一個很重要的客戶,乖。”他掛了電話。后來,
我獨自去了社區(qū)醫(yī)院,在冰冷的輸液室里,看著藥水一滴一滴落下來,
也看著窗外的天一點一點黑下去。第二天,我在共同好友的朋友圈里,看到了顧言的照片。
他開著我湊錢給他買的那輛二手車,笑得春風(fēng)得意,照片的背景是機場到達口。
配文是:“兄弟今天帥爆!親自去機場接我們的大小姐林薇回國!”原來,
他口中那個“重要的客戶”,就是林薇。我將那張電影票票根,連同他的外套,
一起狠狠地塞進了紙箱。最后,是床頭柜上,我們倆唯一的合照。照片上的我笑得燦爛,
依偎在他懷里。那是他第一次向我攤牌的前一天。他握著我的手,
表情是我從未見過的嚴(yán)肅和深情?!芭阆嘈盼覇??”我點頭?!盀榱宋覀兊奈磥?,
我要做一件可能會讓你暫時受委屈的事?!薄拔乙土洲苯Y(jié)婚?!蔽耶?dāng)時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繼續(xù)說,語氣誠懇得像是在宣誓?!斑@只是戰(zhàn)略性結(jié)婚!是權(quán)宜之計!只要我娶了她,
就能拿到林家的資源和人脈,我的工作室才能真正做大做強!到時候,
我才有能力給你一個配得上你的未來!”“你等我三年,暖暖,最多三年。等我站穩(wěn)了腳跟,
我馬上就和她離婚,然后風(fēng)風(fēng)光光地把你娶回家。你為了我們的‘大局’,為了我們的愛,
忍耐一下,好不好?”現(xiàn)在回想起來,他的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把淬了蜜的毒刀。
我拿起那張合照,看著照片里笑得天真的自己,只覺得無比諷刺。我沒有撕掉它,
只是將它反扣過來,和他的所有東西一起,封進了紙箱。我用膠帶將紙箱一圈一圈地封死,
像是封存一段已經(jīng)腐爛發(fā)臭的尸體。然后,我用盡全身力氣,將那幾個沉重的箱子,
一個一個地拖到了公寓門外。砰。當(dāng)最后一個箱子落在地上,我關(guān)上了門。世界,清靜了。
我的手機從我離開宴會廳開始,就一直在瘋狂震動。屏幕上交替閃爍著幾個名字?!邦櫻浴?。
“王哲”。“李莉”。全都是我們曾經(jīng)的“共同好友”。我一個都沒有接。
任由它在桌上嗡嗡作響,像一只垂死的蟬。終于,它安靜了。我拿起來,
點開顧言的聯(lián)系人頁面,那張我們一起去海邊時拍的頭像,此刻看來格外刺眼。
我按下了那個紅色的“刪除并拉黑”按鈕。確認(rèn)。世界徹底清凈了。我的思緒,
飄回到了婚禮前一周。那天晚上,顧言突然出現(xiàn)在我公寓樓下。他看起來憔悴又深情,
眼下帶著青黑,像是很久沒有睡好。他拉著我的手,滾燙的溫度從他掌心傳來?!芭?,
求你一件事?!蔽覜]說話,等著他的下文?!皝懋?dāng)薇薇的伴娘吧?!蔽衣牭竭@句話,
第一反應(yīng)不是憤怒,而是荒謬。我差點笑出聲。他卻握得更緊,眼睛死死地盯著我,
里面蓄滿了“痛苦”的淚水。“我想讓你親眼看著,我為了我們的未來,
在演一場多么痛苦的戲。我怕我一個人撐不下去,只有你在臺下看著我,我才能演好這場戲。
暖暖,你就是我的定心丸,是我的精神支柱?!彼^續(xù)表演。
“你就當(dāng)是……陪我走完這最艱難的一步。好嗎?”那一刻,我看著他聲情并茂的樣子,
內(nèi)心竟是毫無波瀾。我心里有個聲音在說:江暖,去吧。去親眼看看,你愛了七年的男人,
是如何把無恥和自私,包裝成深情的。去親眼見證,你愚蠢的過去,是如何被埋葬的。
就當(dāng)是,去參加一場,為你自己舉辦的,盛大的告別儀式。于是,我點了頭?!昂?。
”他如釋重負(fù),激動地抱住我?!拔揖椭?,你最懂我?!蔽胰斡伤е?,
身體僵硬得像一塊木頭?;槎Y前夜,我又見到了另一個人。新娘,林薇。
她約我在一家高級咖啡廳見面,姿態(tài)優(yōu)雅地攪動著面前的咖啡,像一只驕傲的白天鵝。
她沒有直接的惡意,但每一句話都帶著高高在上的施舍感?!敖〗?,顧言都跟我說了。
他說你們是真愛,我是橫在你們中間的意外。他還說,讓你來當(dāng)伴娘,是為了讓你放心。
”她抬起頭,用一種憐憫的目光打量著我?!拔抑滥愀怂芏嗄?,很不容易。
女孩子的青春,很寶貴的?!彼龔木碌钠ぐ铮贸隽艘粡堉?,輕輕推到我面前。
“這是一百萬。拿著它,去開始你自己的新生活吧。去國外讀讀書,或者自己開個小店,
都好。以后,就不要再糾纏顧言了,這對我們?nèi)齻€人,都好?!蔽铱粗菑堉保?/p>
上面的數(shù)字零多得晃眼。這是我做牛做馬十年都賺不到的錢。也是她隨手就能丟出來的,
打發(fā)我的“遣散費”。我把它推了回去。“林小姐,你的錢,我不需要。
”“至于我和顧言的事,我們之間,會有一個了斷?!绷洲贝蟾攀钦`會了我的意思。
她收回支票,臉上掠過一絲不悅和輕蔑,
似乎是把我當(dāng)成了那種不識抬舉、妄想“小三上位”的女人?!敖阋肭宄?。有些人,
不是你能爭得起的?!爆F(xiàn)在想來,也正是因為我拒絕了她的支票,
才讓她對我充滿了戒備和敵意。也才讓顧言在婚禮上的那場“為愛自爆”,
顯得更加“可信”。他們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合起伙來,
給我搭了一個最華麗、也最殘忍的舞臺。而我,就是那個被推上去,供萬人審判的小丑。
就在我以為這場鬧劇即將以我的退場而告終時,身后傳來了撕心裂肺的呼喊。“暖暖!
”顧言不顧一切地沖了過來,他甩開了林薇拉著他的手,撞開了試圖阻攔他的伴郎,
像一頭發(fā)了瘋的公牛,直直地沖到我面前。然后,在宴會廳門口,在所有賓客震驚的注視下,
他“撲通”一聲,跪在了我面前。“暖暖,原諒我!你回來好不好?我知道我錯了,
我真的錯了!”他的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整個人都在發(fā)抖,看起來是那么的悔恨和痛苦。
我只是冷漠地看著他。這場戲,他演得真好,連我都差點要為他鼓掌了。我一言不發(fā),
轉(zhuǎn)身就走。我的沉默和決絕,顯然刺激到了他。這超出了他的劇本。他猛地站起來,
一個箭步?jīng)_回臺上,從司儀手里搶過了話筒。他的聲音通過音響,震得整個大廳嗡嗡作響。
“等等!”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他沒有看我,而是轉(zhuǎn)向了臉色已經(jīng)黑如鍋底的林董。
他的聲音里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悲壯?!拔抑?,大家現(xiàn)在都看不起我,
都覺得我是個拋棄未婚妻的渣男!但今天,我要告訴你們所有人一個真相!”“我顧言,
能有今天!我設(shè)計的方案,能得到林董您的賞識!全都是因為她!因為江暖!
”我心頭猛地一跳,一種極其不祥的預(yù)感,像冰冷的毒蛇,瞬間纏住了我的心臟。全場嘩然。
林薇的臉色由慘白轉(zhuǎn)為驚疑,死死地盯著顧言。顧言像是完全豁出去了,他流著淚,
用一種自我感動的、顫抖的語調(diào),說出了那句將我徹底打入地獄的話。
“我提交給林氏集團的那個獲獎設(shè)計方案,那個名為‘城市綠洲’的商業(yè)綜合體設(shè)計!
它的核心靈感!它的創(chuàng)意構(gòu)思!甚至它百分之八十的核心設(shè)計圖紙,全都出自江暖之手!
”轟——我的大腦一片空白。整個世界仿佛都被按下了靜音鍵,
我只能聽到自己心臟瘋狂擂動的聲音,和血液沖上頭頂?shù)霓Z鳴。他瘋了。他真的瘋了。
他還在繼續(xù)他的“深情告白”,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把重錘,將我釘在恥辱柱上。
“我太想成功了!我太想出人頭地,太想配得上她了!所以我才……我才用了她的才華!
我只是想給她一個更好的未來??!”他轉(zhuǎn)向我,臉上是扭曲的、悲壯的愛意?!芭‖F(xiàn)在,
我把這一切都還給你!我把這份榮耀還給你!我愿意為此身敗名裂,我什么都不要了!
我只要你回來!只要你能原諒我!”整個宴會廳,徹底炸了。賓客們的議論聲,
像潮水一樣向我涌來?!疤彀。瓉硎浅u的?”“不對,這叫商業(yè)欺詐吧!
拿別人的方案來騙林家的項目?”“這個江暖也不是什么好東西啊,跟前男友合起伙來騙婚?
”“難怪林薇要給她支票讓她走人,這是早就知道了?”“這是小三聯(lián)合渣男,
想把正宮拉下馬,結(jié)果玩脫了?”我渾身冰冷,徹骨的寒意從腳底一直蔓延到頭頂。
我終于明白了。我終于明白了他這盤棋的全貌。他不是在懺悔。
他是在用一種最殘忍、最惡毒的方式,進行一場“愛的綁架”。他知道,我最珍視的,
不是愛情,不是金錢,而是我的專業(yè),我的才華,我作為一名設(shè)計師的尊嚴(yán)和生命。
他偷走了我的青春,偷走了我的愛情?,F(xiàn)在,他還要偷走我安身立命的根本,
偷走我唯一的驕傲。他將這份偷來的榮耀,以一種“自毀”的方式公之于眾,
不是為了還給我,而是為了拉著我一起,墜入萬劫不復(fù)的深淵。
他用一場看似悲壯的愛情犧牲,親手將我從一個受害者,變成了一個“商業(yè)欺詐的同謀”,
一個即將被整個行業(yè)封殺的“污點設(shè)計師”。他在用最深情的話,做著最毀滅我的事。顧言,
你好狠。在一片死寂和混亂交織的詭異氣氛中,我感覺自己像一個被剝光了衣服,
扔在雪地里的人。那些審視、鄙夷、幸災(zāi)樂禍的目光,像無數(shù)把冰刀,在我身上凌遲。
我能感覺到身體在不受控制地發(fā)抖,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極致的憤怒和寒心。
但我沒有崩潰。我不能。我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我走到另一位同樣被驚得呆若木雞的司儀面前,從她顫抖的手中,拿過了另一支話筒。
打開開關(guān),一陣輕微的電流聲后,我的聲音清晰地傳遍全場。“各位。”所有人都安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