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瘋了一樣，在漆黑一片的老宅里翻找起來。
我要找工具，找能砸開那個鐵箱的工具！
我沖進我爸以前用過的雜物間，一股濃重的灰塵嗆得我直咳嗽。
我打開那個破舊的木頭工具箱，里面空空如也，只有幾顆生銹的螺絲釘。
沒有！
我又沖到廚房，拉開一個又一個抽屜。
里面全是我媽留下的東西，幾雙洗得發(fā)白的筷子，一個豁了口的碗，一把完全銹了的菜刀。
沒有！還是沒有！
我的情緒越來越暴躁，像一頭被困在籠子里的野獸。
我一腳踹在櫥柜上，發(fā)出砰的一聲悶響。
最后，我蹲下身，把頭探進水槽下面的柜子里。
在一堆亂七八糟的管道后面，我摸到了一段冰冷的鐵器。
我把它拽了出來。
是一把羊角錘，錘頭已經(jīng)生銹，但也勉強能用！
就是它了！
我攥著這把錘子，踉踉蹌蹌地回到客廳。
隨后拖著那個沉重的軍綠色鐵箱，把它拽到空地中央。
然后，我高高地舉起錘子，用盡全身的力氣狠狠地砸了下去！
“哐當(dāng)！”
一聲巨響，在寂靜的老宅里炸開，震得我耳朵嗡嗡作響。
鎖頭只是晃了一下，上面多了一個淺坑。
“開！給我開！”
我紅著眼，瘋狂地咆哮著，再次舉起錘子。
“哐當(dāng)！”
“哐當(dāng)！”
“哐當(dāng)！”
一下，兩下，三下！
我像是要把心中所有的憤怒、屈辱、和絕望，都發(fā)泄在這把鎖上。
我的手心被粗糙的錘柄磨出了血泡，很快就破了，可我渾然不覺。
只是機械地，一次又一次地砸下！
終于，在不知道砸了多少下之后，啪的一聲脆響，那把頑固的老舊鎖頭應(yīng)聲斷裂，掉在了地上。
我扔掉錘子，雙手顫抖著，掀開了那沉重的箱蓋。
我的呼吸，在這一刻，幾乎停止了。
然而，映入眼簾的景象，卻讓我如墜冰窟。
沒有錢。
沒有金條。
沒有房產(chǎn)證。
什么能救命的東西都沒有。
整個鐵箱里，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塞的全是——紙?/p>
一沓一沓的，已經(jīng)泛黃、變脆的草稿紙。
我不敢相信，我伸出手，顫抖地拿起最上面的一沓。
紙上，畫滿了各種各樣我看不懂的鬼畫符，潦草的公式，還有一些奇奇怪怪的結(jié)構(gòu)圖。
那字跡，龍飛鳳舞，狂放到根本無法辨認(rèn)。
我又抓起第二沓，第三沓……
全都是紙！全都是這種鬼畫符！
“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我看著這滿箱的“廢紙”，突然就笑了。
我笑著笑著，眼淚就流了出來。
我笑我自己，怎么那么傻。
我笑這個世界，怎么那么會開玩笑。
在我最絕望，最需要救命錢的時候，我那神秘的爺爺，給我留下的遺產(chǎn)，竟然是一箱子，連收廢品的都嫌占地方的垃圾！
希望，破滅了。
最后一根稻草，也斷了。
我像是被抽走了全身所有的力氣，一屁股癱坐在地上，身體靠著冰冷的鐵箱。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連思考的力氣都沒有了。
就這么結(jié)束吧。
我拿起手機，翻出了我唯一的朋友，也是我舍友的號碼。我該怎么跟他說？
“喂，我活不下去了，你幫我個忙，去醫(yī)院把我妹妹的后事辦一下？”
這個念頭剛一出現(xiàn)，我就狠狠地給了自己一個耳光。
林天，你是個廢物！你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廢物！
我再也控制不住，把手機狠狠地砸向墻壁。
砰的一聲，手機摔得四分五裂。
可就在這時，我的指尖在箱子底部無意中觸碰到了一個冰冷堅硬的物體。
我愣了一下，下意識地伸手進去摸索。
撥開那些“廢紙”，我從箱底摸出了兩樣?xùn)|西。
一枚勛章和一封信。
勛章是純黑色的，不知道是什么材質(zhì)，入手極沉。
勛章是純黑色的，不知道是什么材質(zhì)，入手極沉。
上面沒有任何圖案，也沒有任何文字，只有一個簡單的類似盾牌的輪廓。
透著一股說不出的肅殺和神秘。
信封也已經(jīng)黃得厲害，上面用鋼筆寫著三個字：“吾孫，林天啟。”
是寫給我的。
我的心臟，莫名地漏跳了一拍。
我顫抖著手，撕開了信封，抽出了里面那張同樣泛黃的信紙。
信上的字跡，不再是草稿紙上的龍飛鳳舞，而是一種極為鋒銳、有力的字體，一筆一劃，都像是用刀刻上去的。
“天兒：”
“當(dāng)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爺爺應(yīng)該已經(jīng)離開很多年了?！?/p>
“不要問我是誰，你只需要知道，爺爺這輩子，沒做過什么驚天動地的大事，只是一個在特殊年代，保護過國家的人。”
“爺爺?shù)拇?，叫龍?1。這個名字，你永遠不要對任何人提起，就讓它跟著我，一起埋進土里。”
龍盾01？
我皺了皺眉，這是什么奇怪的代號？
我繼續(xù)往下看。
“爺爺這輩子，不欠國家，不欠人民?！?/p>
“國家說，欠我一枚最高榮譽的勛章，我沒要，比起那些虛名，我覺得，我更欠我的家人。”
“我欠你奶奶一個安穩(wěn)的晚年，欠你爸爸一個完整的童年，也欠你，一個可以撒嬌的懷抱。”
“所以，我提前退了下來。我想用我余生的時間，來補償我的家人?！?/p>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p>
“天兒，爺爺沒什么能留給你的。這個箱子里的東西，都是我胡思亂想寫下的一些東西，沒什么用，一把火燒了干凈?！?/p>
“爺爺只希望你，和你的家人，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活下去?！?/p>
“記住爺爺?shù)脑挘她埗?，忘了真理之門，忘了這一切。”
“平平淡淡才是真，安安穩(wěn)穩(wěn)就是福?！?/p>
信，到這里就結(jié)束了。
落款，是一個我從未見過的名字。
我拿著那封信，呆呆地坐在地上，半天沒有動。
龍盾-01……
一個神秘的代號。
一枚無名的勛章。
一箱子鬼畫符般的“廢紙”。
和一個平淡是福的遺愿。
平淡是福？
平平淡淡就是福？！
哈哈哈哈哈哈！
我看著這四個字，只覺得一股難以言喻的荒誕感和諷刺感，直沖腦門！
我把這封信，揉成一團，又狠狠地展開。
我死死地盯著那四個字，像是要把它們看穿！
平淡是福？
爺爺！
你知不知道！你的孫子，現(xiàn)在被人逼得家破人亡，走投無路！
你知不知道！你的孫女，現(xiàn)在就躺在ICU里，隨時都可能會死！
你告訴我，什么叫平淡？
你告訴我，福在哪里？！
這個世界，根本就不想讓我們平淡地活著！
王德昌不想！
那些放高利貸的畜生不想！
這個顛倒黑白的世界，它不想！
“啊——！”
我再也控制不住，發(fā)出一聲壓抑到極致的，野獸般的嘶吼！
我一把抓起箱子里的那些“廢紙”，瘋狂地朝四周扔去！
“都是假的！什么龍盾！什么勛章！全都是假的！”
“騙子！都是騙子！”
紙張，像雪花一樣，在空蕩蕩的房間里飛舞。
我徹底崩潰了。
就在這時，一張從我眼前飄落的稿紙，吸引了我的注意。
那是一張電視新聞的剪報，新聞的標(biāo)題是《聚焦國家科技：我國光刻機技術(shù)遭遇瓶頸，舉步維艱》。
而在剪報的旁邊，是爺爺用紅筆寫下的一行狂草：
“一群蠢貨！這么簡單的問題都解決不了！”
我愣住了。
我鬼使神差地，撿起了另一張飄落到我腳邊的稿紙。
那上面，畫著一個我完全看不懂，但又覺得異常復(fù)雜的機械結(jié)構(gòu)圖。
而在圖紙的標(biāo)題處，赫然寫著一行字：
《手搓光刻機，成功率高達99.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