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裴寂訂婚那一天，他青梅大鬧我們的訂婚宴。不惜割了腕。訂婚儀式?jīng)]了。我也倦了。
01搶救室門口，所有人都急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包括裴寂。只有我的表情是冷漠的，倦怠的。
「出來了、出來了……」搶救室的燈熄滅，門打開，穿著白大褂的醫(yī)生走了出來。「人沒事，
搶救過來了?！刮铱吹奖娙怂闪艘豢跉?，我也是。摘掉頭上的白紗，拿在手里，
拖著長長的裙擺走到松了一口氣的裴寂面前。裴寂看我過來，拉著我的手，笑得有些疲憊，
「還好沒事?！故茄?，還好沒事，要是真的出了事情，不僅裴寂會過不去那道坎，我也會。
畢竟我是一個人，不會因為自己的愛情，逼另一個人去死不是么。裴寂在父母的要求下，
陪著溫意去了病房，而我頹然地坐在醫(yī)院的走廊，靠著墻。很快面前站了四個人。
溫意媽媽眼睛紅紅的?！赴兹?，我知道你是個好姑娘，可你也看到了小意對裴寂的愛，
如果你和裴寂繼續(xù)在一起，說不準(zhǔn)哪一次，她真的搶救不過來?！箿匾獾陌职謱ξ覞M臉敵視。
「小意和裴寂從小一起長大，我們一直以為他們會在一起。裴寂現(xiàn)在選擇你，
只不過是因為年少輕狂，等他成熟起來，還是會和小意在一起。」裴寂的母親眼里帶著懇切。
「我知道我這樣說有些對不起你，但是你能不能成全裴寂和溫意。我兒子我知道，
看著似乎不以為意，實(shí)際心疼的要死，畢竟兩人是大小的情誼。」裴寂的父親憤憤地，
對我沒個好臉色。「我當(dāng)初就不同意他們兩個在一起，你非說年輕人嘛，有自己的選擇，
都是你慣的，要不也不會發(fā)生今天這樣的事情?！顾膫€人的目的一致，就是逼我和裴寂分手。
我和裴寂在一起三年，只要我和裴寂親密一點(diǎn)，溫意就精神抑郁。吃了不下十回安眠藥，
上了七次天臺，割了五次腕。每次裴寂都是又自責(zé)又內(nèi)疚。我們戀愛談偷偷摸摸。
活像地下工作者。我就像見不得光的情人。好不容易偷偷訂婚。她不知從哪里冒出來，
就割腕。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男人還不到處都是？可她偏偏選擇要弄死自己。
一定是腦袋有問題。其實(shí)不用他們逼的，經(jīng)過今天的刺激，我已經(jīng)嚇破膽了。
我怕溫意真死了。我會內(nèi)疚一輩子。我也怕，溫意精神有問題。
那和她青梅竹馬的裴寂會不會被傳染？我不敢賭呀，我惜命得厲害。02不過分手這件事，
總要當(dāng)面說清楚?！甘迨?、阿姨們，不用你們勸，我也打算分手了?！刮译p手撐地站起。
「既然溫意沒問題了，我先回去了，真的太累了?！乖谒膫€老人目瞪口呆的注目禮下，
我是施施然的向著大門口走去。回到兩人買的房子，我毫無心理負(fù)擔(dān)地上床休息。
就我今天的話，足夠幾個老人使盡全身解數(shù)把裴寂留下了。果然裴寂一整晚沒回來，
也沒有一個電話。反正都要分手了，回不回來我也不介意。大學(xué)的時候裴寂追了我整整四年，
他說我是他的初戀。畢業(yè)后又追到我所在的城市。我看他那么執(zhí)著，才勉強(qiáng)答應(yīng)了他。
要是知道他有一個動不動就要結(jié)束自己性命的青梅。打死我都不會同意和他在一起。
一連三天，裴寂終于回來了。滿臉疲憊。看到我，眼里帶著委屈?！溉救?，我真的好累?！?/p>
看到他的疲憊與依戀，我有些不忍?？扇绻退谝黄穑鸵^著提心吊膽的日子。
心里又涌出一股無力。當(dāng)斷不斷，必受其亂。我摘下手中的戒指，遞到他面前。「裴寂，
我們不合適，算了吧?！古峒拍樕系钠v瞬間凍結(jié)，被一種難以置信的茫然取代，
像被人迎面潑了盆冰水。他一把抓住我的手?！溉救?？你說什么？什么算了？
是不是因為這幾天我沒回來？你聽我解釋，小意她……」我猛地縮回手，戒指差點(diǎn)掉地上。
「打住，別跟我提溫意。提她我就生理性反胃，連帶看你也不順眼?！刮依@過他，
徑直走向衣帽間，開始拖出最大的行李箱?！父愕那嗝窙]關(guān)系，純粹是我覺得，
跟你在一塊兒，折壽?！顾略谝旅遍g門口，高大的身影帶著壓迫感，眼圈紅著：「折壽？
白染！我們大學(xué)四年，工作三年，就因為我照顧溫意，你就全盤否定我？」
「我對你怎么樣你心里不清楚嗎？我愛你啊?！刮依湫Γ岩欢岩路鷣y塞進(jìn)行李箱。
「裴寂，你的愛太沉重了，附帶一個隨時可能血濺當(dāng)場的『青梅』?！埂改愕膼?，
就是讓我天天活在『萬一她真死了我們就是罪人』的陰影里？」「抱歉，我惜命，
玩不起這種心跳游戲?！刮矣昧仙闲欣钕?，拉鏈發(fā)出刺耳的聲響，「戒指還你，好聚好散。
這房子，你愛住住，不愛住賣了吧，錢打我卡上一半就行?！埂肝也煌狻！顾秃穑?/p>
一把抓住行李箱的拉桿。「憑什么你說分就分？我做錯了什么？就因為我這幾天照顧她？
那是人命關(guān)天啊白染。你能不能別這么冷血？」我簡直氣笑了，用力想拽回箱子，
他卻紋絲不動。「行，那我告訴你，我為什么分。因為我受夠了?！?/p>
「受夠了你那個動不動就自殘的青梅。」
「受夠了每次有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你就跟消防員似的沖過去?！?/p>
「受夠了你們兩家那種理所當(dāng)然把我當(dāng)?shù)谌叩难凵??！埂父軌蛄诉@種提心吊膽，
生怕哪天打開手機(jī)就看到她自殺成功的新聞，然后所有人，包括你，
都會用那種『都怪你』的眼神看著我。」「裴寂，你的愛是蜜糖裹著砒霜，我怕死，不吃了，
行不行？」我放棄行李箱，轉(zhuǎn)身去拿另一個包塞貴重物品。「放手，
別逼我報警告你非法拘禁?！顾袷潜晃业脑掅斣谠?，抓拉桿的手松了又緊，
眼神痛苦又混亂：「不是這樣的…染染，我愛的是你…小意她只是…只是生病了，
她需要幫助…」「她需要的是精神科醫(yī)生，不是你無底線的縱容和你全家無原則的遷就?！?/p>
我抓起包和電腦。「讓開，我等到現(xiàn)在就是為了和你說清楚，我今晚就走。
別逼我說出更難聽的話?！顾罱K還是頹然地讓開了路，像被抽掉了脊梁骨。靠在門框上，
看著我拖著箱子，頭也不回地走向大門。關(guān)門聲響起的那一刻，
我聽見里面?zhèn)鱽硪宦晧阂值摹⒁矮F般的低吼。03搬出來住進(jìn)了酒店，世界并沒有因此清凈。
裴寂的電話、微信、短信，像永不間斷的轟炸。從最初的哀求、道歉，到后來的質(zhì)問、指責(zé)，
最后變成一種偏執(zhí)的執(zhí)著。他非要一個答案?！笧槭裁矗堪兹?，你告訴我為什么？」
「溫意也不是鬧了這一次了，以前你都沒在意。」「我那么愛你，你也愛我，
我到底哪里做得不夠好？你告訴我啊?！顾穆曇粼陔娫捘穷^嘶啞又激動。
我靠在酒店冰冷的窗邊，看著樓下川流不息的車燈。
只覺得一股巨大的疲憊感從骨頭縫里滲出來。我打斷他歇斯底里的追問?！概峒?，
我那天已經(jīng)說得很清楚了。」「愛不是萬能的擋箭牌?！埂改愕膼?，解決不了溫意的問題，
也消除不了我溫意隨時會尋死給我?guī)淼目謶?。我累了，不想這么提心吊膽的，我們……」
話還沒說完，他那邊的備用手機(jī)突然傳來刺耳的鈴聲，是他給溫意設(shè)置的專屬鈴聲。
我的心猛地一沉。果然，下一秒，他急促的聲音傳來：「染染你等我一下。
小意她…她媽媽電話，說她又不好了，我馬上…」電話被倉促掛斷，只剩下忙音。
我握著手機(jī)，聽著那單調(diào)的「嘟嘟」聲，只覺得一股冰冷的荒謬感席卷全身?？?，
這就是答案。永遠(yuǎn)有比我更重要、更緊急的事情，永遠(yuǎn)有一個「不好了」
隨時可能自殘的溫意。能讓他毫不猶豫地切斷與我的聯(lián)系。
哪怕是在他口口聲聲追問「為什么不愛」的當(dāng)口。心累。前所未有的心累。
一個念頭瘋狂滋生：離開這座城市。逃得遠(yuǎn)遠(yuǎn)的，讓這些糟心的人和事都見鬼去。
可手指劃過手機(jī)屏幕，看到工作群里正在討論的重要項目進(jìn)度，那股沖動又硬生生壓了回去。
為個男人放棄自己打拼多年的事業(yè)根基？不值得。04我已經(jīng)分手，
我以為會和他們斷了聯(lián)系?？膳峒胚€是經(jīng)常的來公司堵我。而我每次都是選擇視而不見。
分手的決心顯而易見?？晌叶氵^了裴寂，卻沒躲過溫意。她穿著一身素白的連衣裙，
直接堵到了我公司樓下。「白染姐，求求你了，你把裴寂哥哥還給我好不好？」
「沒有他我真的活不下去……上次割腕，我是真的不想活了，真的想成全你們?！?/p>
「可寂哥哥不想我死，他還是愛我的，所以只要你把裴寂還給我，我就能活下去?！?/p>
「求求你，救我一條命。」她抓住我的胳膊，手指冰涼，帶著神經(jīng)質(zhì)的顫抖。
一股濃烈的厭煩感直沖頭頂。我用力甩開她的手，后退一步，拉開距離：「溫意，
你聽清楚：第一，我和裴寂已經(jīng)分手了，徹底分了?！埂傅诙皇俏锲?，
不存在『還給你』這種說法?！埂傅谌愕拿悄阕约旱?，活不下去是你的事，
跟我、跟裴寂都沒有關(guān)系。有病就去看醫(yī)生，別來煩我?！刮业睦淠坪醮碳ち怂?。
她猛地抬起頭，眼淚還掛著，眼神卻透出一種瘋狂：「你騙人，你根本就沒分手，
你肯定還在勾引他，不然他為什么天天找你？」「為什么不肯回到我身邊？都是因為你，
因為你在這個城市。」她逼近一步，聲音尖利起來?！改阕?，你離開這里，只要你走了，
裴寂哥哥就會死心，就會回到我身邊，你走啊?！?/p>
我簡直要被氣笑了：「你腦子是不是真有病？我分不分手，離不離開，是我的自由，
輪得到你來指手畫腳？我最后說一遍：離我遠(yuǎn)點(diǎn)?！埂改悴蛔呤遣皇?？」
她臉上的脆弱瞬間被一種孤注一擲的狠厲取代?！负?！好！你不走，我就死給你看，
就死在你們公司門口?！埂肝乙屗腥硕伎纯?，是你搶了我男朋友，最終還逼死我?！?/p>
又來以死相逼這套。我厭煩地別開臉，只想趕緊離開這個瘋女人：「要死死遠(yuǎn)點(diǎn)，
別臟了我的眼?！拐f完，我轉(zhuǎn)身就要走，只當(dāng)她是虛張聲勢。然而，我低估了她的行動力，
或者說，她的瘋狂。「滋……滋——」身后傳來刺耳的尖叫和汽車尖銳的急剎聲。
我猛地回頭，心臟驟?！獪匾饩谷徽娴臎_向了車流。
一輛黑色的轎車幾乎是擦著她的身體剎停，司機(jī)驚魂未定地探出頭破口大罵。
「你 TM 的想死，自己偷偷去死呀，別 TM 的陷害老子?！箿匾獍c坐在馬路中間，
離車頭不過半米，臉色慘白如鬼，渾身抖得像篩糠。05「小意！」
一聲熟悉的、撕心裂肺的吼聲炸響。裴寂像一陣風(fēng)似的沖了過去，
一把將癱軟的溫意拽回路邊。緊緊抱在懷里，緊張地上下檢查：「小意，你怎么樣？
傷到哪里沒有？別怕，別怕。」他猛地抬起頭，看向還僵在原地的我。
那雙曾經(jīng)盛滿愛意的眼睛里，此刻是滔天的怒火和冰冷的失望，甚至……是恨意?！赴兹?。
你對小意做了什么？你到底跟她說了什么？」「她的情緒明明好了，已經(jīng)答應(yīng)我不再尋死了。
」「她說要來找你道歉，為什么她又開始尋死？」「你到底對她做了什么？
你是不是又刺激她了？」「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她是一個病人，你怎么可以刺激她？」
周圍開始有人駐足圍觀，指指點(diǎn)點(diǎn)。有人指出：「對，
就是剛才這個女人讓這個丫頭要死死遠(yuǎn)點(diǎn)的?！埂缚粗L得挺好，沒想到這樣惡毒。」
裴寂不可置信地看著我?！溉救?，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惡毒，你就這么恨她，
恨到要逼死她嗎？」溫意在他懷里嚶嚶哭泣，手指緊緊抓著他的衣襟，像抓著救命稻草。
是她自己要死，又不是我逼的，裴寂他憑什么這樣對我。
被冤枉的憋屈、被誤解的憤怒、長久以來積壓的窩火……像火山一樣在我胸腔里猛烈地沖撞，
幾乎要炸開我的胸膛?？粗е鴾匾猓犞遣环智嗉t皂白的指責(zé)。
看著他眼里那毫不掩飾的「你才是兇手」的認(rèn)定……我所有的理智和教養(yǎng)在這一刻徹底崩斷。
「裴寂，你 TM 的是不是瞎？」「是她，是這個腦子有坑的神經(jīng)病自己跑來找我，
讓我把你『還』給她?！埂肝艺f我們分手了，讓她滾蛋，結(jié)果她 TM 的又犯病，
自己往車流里沖?！埂敢澜o我看，是她自己要死，難道還讓我跪著求她不要死么？」
「她死不死，關(guān)我屁事？我又不是她媽?！古峒疟晃伊R得一愣，下意識反駁：「不可能，
小意她……」「她什么她？」我怒火攻心，口不擇言，指著他們兩個的手指都在顫抖。
「你們兩個，一個腦子進(jìn)水，一個腦子被驢踢了，簡直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瘋子。
都 TM 的有病，病得還不輕?！埂改?，裴寂，
這死女人今天這副動不動就尋死覓活的鬼樣子，全 TM 是你慣出來的，你明知道她有病，
還無底線縱容?！埂杆鳎憔托奶?；她鬧，你就妥協(xié)；她割腕，你就拋下未婚妻去守著她。
」「現(xiàn)在她當(dāng)街找死，你 TM 的又第一時間沖出來當(dāng)救世主。」「你那么心疼她，
那么放不下她，當(dāng)初追我干屁？把我拖進(jìn)你們這攤爛泥里干什么？」我又猛地指向溫意，
她嚇得往裴寂懷里縮了縮：「還有你，溫意。你除了拿自己的賤命威脅別人，你還會什么？」
「割腕不夠，還要撞車？你以為你死了世界就圍著你轉(zhuǎn)了？」「我告訴你！要死死遠(yuǎn)點(diǎn)，
找個沒人的地方，安安靜靜地死?！埂竸e TM 再來惡心我。你們倆這德行，簡直是絕配。
」「就應(yīng)該鎖死，鑰匙我吞了，祝你們天長地久，互相禍害一輩子。別再來污染我的空氣?！?/p>
吼完這一大串，我感覺胸口那股郁結(jié)的濁氣終于吐了出來。
但隨之而來的是更深的疲憊和一種徹底的冰冷。周圍死一般的寂靜，
只有溫意壓抑的啜泣和裴寂粗重的喘息。裴寂的臉色鐵青，抱著溫意的手臂僵硬。
他似乎想說什么，嘴唇翕動了幾下。最終卻只是用一種極其復(fù)雜、極其陌生的眼神看著我。
里面有震驚，有難堪，或許還有一絲被戳中痛處的狼狽。他懷里的溫意，
則用一種混合著恐懼和怨毒的眼神偷偷瞪著我。裴寂的聲音沙啞，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命令。
「道歉。白染，你明明知道小意有病，你還刺激她，你必須向小意道歉?！?/p>
「雖然你是我未婚妻，但是，你也不能太過分。」「未婚妻，道歉？」
我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概峒?，需不需要我提醒你，
我們訂婚儀式因為你懷里的女人割腕，根本就沒舉行完。我和你已經(jīng)分手了?！?/p>
「你現(xiàn)在還說我是你未婚妻，你腦袋是不是有問題。讓我給這個拿命碰瓷的瘋子道歉？
你真是有大病?！刮疑钗豢跉猓?/p>
最后掃了一眼這對緊緊相擁、仿佛全世界都在迫害他們的「苦命鴛鴦」。只覺得無比諷刺，
無比惡心。「記住我的話，你們倆，鎖死，別來禍害我，看到你們兩個就惡心?！刮肄D(zhuǎn)身，
撥開圍觀的幾人，挺直脊背，頭也不回地大步離開。身后，
是裴寂壓抑著怒火的低吼：「白染，你站住，我說了，我不同意分手，你還是我未婚妻?！?/p>
我充耳不聞。心里只有一個念頭：走，必須走，立刻離開這個鬼地方。
也許是上天聽到了我內(nèi)心瘋狂的吶喊。幾天后，公司管理層找我談話，因業(yè)務(wù)拓展需要。
希望我能去新成立的南方分公司主持大局，時間至少一年。機(jī)會難得，挑戰(zhàn)也大。
幾乎沒有猶豫，我立刻點(diǎn)頭：「好，我去。」06飛機(jī)沖上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