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初遇是消毒水味里的書香沈歲禮第一次見到顧知還，是在醫(yī)院三樓的走廊。
瓷磚地面被消毒水擦得發(fā)亮，映著頭頂慘白的燈，晃得人眼暈。
她班上的學生江魚體育課突然暈倒，送到醫(yī)院查出先天性心臟病，需要立刻手術。
沈歲禮趕過來時，顧知還剛從手術室出來，白大褂的袖口沾著沒擦凈的碘伏，呈淺棕色的斑，
口罩往下扯了一半，露出線條緊繃的下頜，胡茬剛冒出點青色。
他正靠著墻跟護士交代注意事項，聲音啞得像砂紙磨過木頭：“術后監(jiān)護儀調(diào)至二級，
鎮(zhèn)痛泵劑量減半——他才十三歲，瘦得像根豆芽，體重剛過三十五斤，對藥物代謝慢，
尤其注意呼吸頻率，每小時記一次數(shù)據(jù)?！鄙驓q禮跑過去想問情況，
帆布鞋踩在瓷磚上發(fā)出“啪嗒”聲，他抬眼打斷：“家屬？”“我是他老師，沈歲禮。
”她遞過身份證，指尖有點抖，證件邊緣被掌心的汗浸得發(fā)皺。照片上的人扎著低馬尾，
不像此刻頭發(fā)亂得沾在臉頰上，
鬢角還別著片沒來得及摘下的銀杏葉——早上路過學校銀杏樹時掉的，
江魚早讀課還笑她“老師像頂著片小扇子”。顧知還掃了一眼，眉頭微蹙：“手術很成功，
但需要觀察72小時?！彼Z速快，像在報手術參數(shù)，“你通知家長，盡快來簽術后同意書。
”頓了頓，目光落在走廊盡頭的病房門，聲音輕了點，“別讓他知道病情細節(jié)。
剛才麻醉醒了問我，是不是以后不能踢足球了，我騙他說養(yǎng)三個月就能歸隊。
”那天沈歲禮在病房守了整夜。江魚睡得不安穩(wěn)，總踢被子，
后頸的小痣在月光下若隱若現(xiàn)——那是他小時候燙傷的，他總說像顆“星星痣”。
她每隔半小時就起來掖一次被角，凌晨四點時趴在床邊睡著了，備課本滑落在地，
某一頁折著角，是《蘭亭集序》的講解筆記，旁邊用紅筆寫著：“‘死生亦大矣’，
要讓學生懂得敬畏，也要學會珍惜——下周帶他們?nèi)ゲ┪镳^看青銅器，
那些銹跡里都是時間的重量。”顧知還來查房時，腳步聲輕得像貓。他彎腰撿起備課本，
指尖碰到紙頁上的紅墨水，有點發(fā)澀。封面上印著學校的?；眨旅媸巧驓q禮的名字，
鋼筆字秀氣，卻在“禮”字的豎彎鉤處拖了個小勾，像藏著點俏皮。
他把書輕輕放在床頭柜上，正壓在她帶來的保溫杯上——杯身上印著只抱著銀杏葉的兔子，
是學生們湊錢買的教師節(jié)禮物，杯底還刻著“初一（3）班”，江魚當時特意讓老板刻深點，
說“要讓老師用十年都看得見”。后來江魚康復出院，沈歲禮提著一籃蘋果去感謝，
顧知還正在辦公室寫病歷。陽光從百葉窗漏進來，在他手背上投下細碎的光影，
像撒了把金粉。他握著鋼筆的姿勢很穩(wěn)，筆尖在病歷本上劃過，發(fā)出“沙沙”的輕響，
每一行字都排得整整齊齊，連標點符號都像用尺子量過?！安挥弥x，職責所在。”他抬頭，
目光落在她手里的蘋果上——紅富士，個個都套著透明網(wǎng)套，是她在菜市場挨個挑的，
果蒂處還帶著新鮮的綠。江魚媽媽說過，江魚最愛吃帶綠葉的蘋果，覺得“還活著，
甜得很”?！搬t(yī)院不讓收東西，你拿回去給學生分了吧?！鄙驓q禮沒堅持，
卻從包里掏出個小本子：“這是江魚的課程表，他落下的課我會補課，
每天下午放學后兩小時。”紙頁上用熒光筆標了重點，數(shù)學和物理旁畫了星星，
“他怕跟不上進度，昨天還偷偷托同學帶筆記給我看，字寫得歪歪扭扭的，卻標了滿頁紅勾。
您要是有空，能不能提醒他按時吃藥？藥盒上的字太小，我?guī)退麑懥藦埍憷N，貼在床頭了，
用的是他喜歡的藍色——他說像足球場的天空。”顧知還接過本子，指尖碰到她的，
像有微弱的電流竄過——她的指腹有層薄繭，是常年握粉筆磨的。他“嗯”了一聲，
把本子塞進白大褂口袋，正好壓在那盒快空了的薄荷糖上，糖紙的棱角硌得他掌心有點癢。
第二章：慢慢靠近的兩只刺猬他們的交集漸漸多了起來。沈歲禮會借著問江魚的恢復情況，
給顧知還發(fā)消息，有時是清晨六點：“顧醫(yī)生，江魚今天說胸口有點悶，
像揣了只撲騰的小鴿子，需要去醫(yī)院嗎？”有時是深夜十點：“他做不出幾何題哭了，
說怕趕不上球隊的選拔賽，您覺得他現(xiàn)在能熬夜嗎？我剛給她媽打電話，
阿姨說他在被窩里用手電筒刷題，草稿紙攢了半本?！鳖欀€的回復永遠簡潔：“正常反應，
觀察即可——讓他深吸氣，數(shù)到十再吐出來，重復五次”“不能，讓他早點睡。
作業(yè)我跟他班主任說，減半”。但沈歲禮發(fā)現(xiàn)，他回消息的速度越來越快，
有次她剛按下發(fā)送鍵，對話框就跳出新消息，還有次多帶了句：“你也早點休息，
老師不用陪他熬?！焙竺娓鴤€句號，像在強調(diào)。顧知還開始出現(xiàn)在學校附近。有時是傍晚，
他穿著便裝——卡其色風衣，里面是白襯衫，袖口卷到小臂，露出手腕上的表，
黑色皮帶的那種，表盤邊緣有點磨損。他靠在醫(yī)院通勤車的站牌旁，手里捏著個牛皮紙信封，
風把他的頭發(fā)吹得有點亂。沈歲禮下班經(jīng)過，他就遞過來：“江魚的復查報告，順便給你。
”信封里除了報告，總夾著一顆薄荷糖，青檸味的，糖紙上印著片小小的銀杏葉。
“你怎么知道我喜歡青檸味？”沈歲禮剝開糖紙，甜味在舌尖炸開，帶著點微酸。
“上次在辦公室，你教案上沾了點青檸護手霜的味道?！鳖欀€別過臉，耳根有點紅，
像被夕陽烤的。他沒說的是，那天他特意把教案湊近聞了聞，連紙頁間都飄著淡淡的香，
像她講課時身上的味道——江魚曾偷偷跟他說，“沈老師身上像有銀杏葉的香，
聞著就想好好聽講”。他們開始一起吃飯，總選在醫(yī)院和學校中間的那家面館。店面很小，
只有四張桌子，老板是對老夫妻，總喊沈歲禮“沈老師”，喊顧知還“顧醫(yī)生”。
沈歲禮吃番茄雞蛋面，要多加醋，醋瓶放在桌角，她每次倒都要瞇著眼看，
怕倒多了酸；顧知還吃牛肉面，從不吃香菜，香菜梗子只要沾著點湯，他都能挑出來，
動作快得像在手術臺上夾線頭。他會在她說話時默默把她碗里的香菜夾走，
指尖碰到她的筷子，兩人都頓了一下，然后假裝沒看見，繼續(xù)低頭吃面。
她會在他手機響時（多半是醫(yī)院的緊急呼叫，鈴聲是默認的“嘟嘟”聲），
先把他的面湯倒進保溫杯——那是她特意帶來的，印著兔子的那個，“回去熱一下還能喝，
別空腹做手術。”有一次面館停電，老板點了蠟燭?；椟S的光里，
沈歲禮看見顧知還左手虎口的疤，在火光下忽明忽暗。她忍不住問：“這疤是怎么來的？
”顧知還低頭抿了口面湯，熱氣模糊了他的眼鏡片?！耙郧皳尵纫粋€車禍病人，
擋風玻璃碎了，劃的。”他頓了頓，用右手拇指摸了摸那道疤，“當時流了很多血，
我以為手廢了就做不了手術了?？p針的時候，我盯著醫(yī)生的手，
想記住怎么縫才不影響發(fā)力——畢竟握手術刀的手，不能抖。”“那現(xiàn)在呢？”“現(xiàn)在覺得，
能握住手術刀，也能……”他沒說下去，只是抬眼看向她，蠟燭的光在他瞳孔里跳，
像碎了的星星，“能握住想握的東西。”那天晚上，顧知還送沈歲禮回家。
走到小區(qū)門口的銀杏樹下，葉子落了一地，踩上去“沙沙”響。
他突然從口袋里掏出個小盒子，塑料包裝還沒拆，上面印著“頸椎按摩儀”。“不是禮物，
是……上次江魚說你備課總揉脖子，這個是理療科同事推薦的，說脈沖力度剛好，
不會太刺激?！彼f話時，手指在包裝盒上劃來劃去，“你試試，不好用就扔了。
”沈歲禮打開，發(fā)現(xiàn)盒子里還躺著一片銀杏葉，比她備課本里的那片更完整，
邊緣還帶著淡淡的金邊，像被陽光鍍過。葉梗處系著根細紅繩，打了個蝴蝶結，
繩結里還藏著顆極小的銀珠子?！皳斓模X得好看?！鳖欀€撓了撓頭，頭發(fā)被抓得更亂，
像個被抓包的學生，“小區(qū)門口這棵樹，葉子比別處黃得早，
江魚說你上次路過時盯著看了好久，說喜歡這種金邊的。
”第三章：承諾在手術燈與粉筆灰間搖晃他們確定關系的那天，
是顧知還連續(xù)做了三臺手術后。凌晨三點，他拖著疲憊的身體走出醫(yī)院，
白大褂的下擺沾著點血漬——最后一臺是急診，病人脾臟破裂，血濺了他一身。冷風吹過來，
他打了個哆嗦，抬頭就看見沈歲禮站在門口，手里提著保溫桶，米白色的圍巾裹到下巴，
睫毛上沾著霜，像落了層碎雪?！拔覀渫暾n過來的，給你帶了點粥。”她說話時呵出白氣，
手里的保溫桶還冒著熱氣，“是砂鍋燉的小米粥，放了點南瓜，暖胃。我熬了兩個小時，
米粒都開花了——江魚說你上次喝醫(yī)院的粥皺眉頭，說太稀了?！鳖欀€突然把她拉進懷里，
白大褂上的消毒水味混著他身上的薄荷香，涌進沈歲禮的鼻腔。他的肩膀在抖，不是冷的，
是累的，也是慌的?！吧驓q禮，”他聲音發(fā)顫，帶著濃重的疲憊，“我沒時間陪你逛街，
上次你說想去看畫展，票都買好了，我臨時加了臺手術；我沒時間看電影，
你說新上的文藝片好看，我到現(xiàn)在還沒記住名字；甚至可能你生病時，我都在手術臺上。
這樣你也愿意？”沈歲禮把臉埋在他胸口，聽著他沉穩(wěn)的心跳，像聽著最安心的鼓點。
“顧知還，”她伸手抱住他的腰，他的皮帶扣硌得她手心有點疼，“你救別人的命，
我守著別人的青春，我們都在做該做的事。這樣就很好?！彼D了頓，想起他虎口的疤，
補充道，“再說，你手術成功時，眼里的光比任何電影都亮——江魚畫過你的速寫，
說你下手術時眼睛像星星?！彼麄兊膽賽?，是藏在縫隙里的甜。顧知還下手術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