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箏把自己關在房間里,整整一天。
她沒有哭,也沒有鬧。
她只是坐在電腦前,打開了搜索引擎。
她在搜索框里,輸入了兩個字:
賀停。
搜索結(jié)果有幾萬條。但沒有一條,是關于她丈夫的。
她又換了幾個關鍵詞。
“雇傭兵”、“國外安保”、“華裔士兵”。
屏幕上跳出來的,是各種新聞報道,戰(zhàn)地照片,血腥,殘酷,離她的生活無比遙遠。
她無法將這些,和那個平日里只會沉默地吃飯、洗碗的男人聯(lián)系在一起。
她不相信他的那套說辭。
太模糊,太刻意,像是一套早就準備好的標準答案。
她打開了丈夫的衣柜。
里面,只有幾件廉價的T恤和牛仔褲。
她一件一件地拿出來,仔細檢查。
在一條舊牛仔褲的內(nèi)層口袋里,她摸到了一個很硬的、方形的東西。
她掏出來一看。
是一個被磨得很舊的金屬打火機。Zippo的。
打火機上,刻著兩個字母。
L.S.
不是賀停的名字縮寫。
她試著打了一下火。
“鏗”的一聲,火苗竄起,明亮而穩(wěn)定。
在火光映照下,她看到了打火機側(cè)面,有一行更小的、幾乎要被磨掉的刻字。
是一串數(shù)字。
像是一個日期。
XX年XX月XX日。
她拿出手機,記下這個日期。
然后,她開始搜索這個日期,在三年前。
搜索引擎很快給出了結(jié)果。
那天,在非洲某國,發(fā)生了一起震驚世界的、針對維和部隊營地的恐怖襲擊。
新聞報道里,有傷亡名單。
她一個一個地看下去。
然后,她的呼吸,停滯了。
在遇難的醫(yī)療志愿者名單里,她看到了一個名字。
林霜。
名字的縮寫,L.S.
旁邊,還有一張黑白照片。
照片上的女孩,留著齊肩的短發(fā),笑得很甜,眼睛彎彎的,像月牙。
俞箏看著那張照片,感覺全身的血液,都沖上了頭頂。
她伸出手,顫抖地,摸了摸自己的臉。
她留的,也是齊肩的短發(fā)。
她笑起來的時候,朋友們都說,她的眼睛,也像月牙。
這張臉……
這張黑白照片上的臉,和她自己,至少有七分相似。
一個荒謬的、讓她渾身冰冷的念頭,不可抑制地冒了出來。
賀停娶她,不是因為愛。
而是因為……她像另一個人。
一個已經(jīng)死去的,叫林霜的女人。
她只是一個……替代品。
一個,用來安放他對另一個人思念的,活著的影子。
過去一年里,所有的細節(jié),都在此刻,找到了合理的、卻又無比殘酷的解釋。
他為什么總是沉默地看著她。
他為什么在她生理期,會笨拙地給她煮一碗她根本不愛喝的紅糖姜茶。
他為什么會在婚禮上,在她被刀抵住脖子的那一刻,爆發(fā)出那樣的力量。
他不是在保護她,俞箏。
他是在保護他心中那個,叫林霜的幽靈。
“嗡——”
手機震動了一下,打斷了她的思緒。
是一個陌生號碼發(fā)來的短信。
短信內(nèi)容很短。
“想知道你丈夫的真相嗎?來這個地址。一個人來?!?/p>
下面,附著一個地址。
是城西的一家廢棄工廠。
俞箏看著那條短信,手心冒出了冷汗。
她知道,這是一個陷阱。
報警?
她第一時間想到了這個。
但她立刻就否定了。
警察能給她什么答案?他們甚至查不到賀停的真實身份。
去,還是不去?
她的理智在尖叫著讓她刪除短信,當做什么都沒發(fā)生。
但她的心,卻被一種無法抗拒的好奇和不甘,牢牢地抓住。
她不甘心。
不甘心自己過去一年的感情,都只是一個笑話。
不甘心自己只是另一個女人的影子。
她想知道真相。
哪怕那個真相,會把她徹底摧毀。
她刪掉了短信。
然后,她站起身,換上了一身最不起眼的衣服,走出了房間。
她要去找那個答案。
她要知道,她嫁的這個男人,那張沉默的、窩囊的面具下面,到底藏著一張怎樣的臉。
也想知道,她自己,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