禿鷲的反應(yīng)，只慢了零點五秒。
他立刻向后退去，同時，發(fā)出了尖利的嘶吼：“殺了他！現(xiàn)在！立刻！殺了他！”
那十幾個雇傭兵，終于從震驚中反應(yīng)過來，舉起了手里的武器。
但，已經(jīng)晚了。
在禿鷲下令的同一瞬間，賀停動了。
他不是沖向禿鷲。
他一把將俞箏，推向倉庫門外最堅固的一根水泥柱后。
“躲好！”
這是他對她說的，最后三個字。
然后，他的身體，像獵豹一樣，反向沖進了倉庫的深處。
沖向了那張，擺著盛宴的長桌。
子彈，擦著他的身體，呼嘯而過。
他沒有躲。
他在賭。
賭對方，因為投鼠忌器，不敢真正下死手。
他賭對了。
禿鷲，還想活捉他。
賀停沖到餐桌前。
他沒有去拿桌上的餐刀。
他一把，掀翻了整張沉重的實木餐桌。
“轟隆——”
桌子，連同上面所有的酒瓶、餐具，重重地砸在地上。
玻璃碎裂的聲音，伴隨著紅酒流淌的聲音，響徹整個倉庫。
一個完美的，臨時的，掩體，形成了。
子彈，被厚重的桌板擋住，發(fā)出“砰砰”的悶響。
賀停蹲在桌后。
他沒有停。
他撿起地上那瓶，還剩下一半的，羅曼尼康帝。
他從口袋里，掏出了那個，刻著“L.S.”的，Zippo打火機。
他用牙，咬掉一截自己的衣袖，塞進酒瓶里。
然后，他打著了火機。
火光，在他那雙漆黑的、燃燒著瘋狂的眸子里，跳動。
一個簡易的，莫洛托夫雞尾酒，完成了。
他根本，就沒想過要逃。
從他踏進這個倉庫的那一刻起，他就準備好，要和所有人，同歸于盡。
他要用一場最絢爛的大火，將他和禿鷲，以及所有的過往，全部焚燒干凈。
“永別了，林霜?！?/p>
他在心里，默念了一句。
然后，他站起身，用盡全身的力氣，將那個燃燒的酒瓶，扔了出去。
酒瓶在空中，劃出一道火焰的弧線。
精準地，落在了倉庫角落里，堆放著的，那些廢棄的，浸滿了機油的木箱上。
大火，轟然燃起。
火光，瞬間照亮了整個倉庫。
也照亮了，禿鷲那張，因為恐懼和憤怒，而徹底扭曲的臉。
“瘋子！你這個瘋子！”他尖叫著。
賀停沒有理他。
他借著火光的掩護，從桌板后，閃身而出。
他像一道黑色的閃電，沖向離他最近的，一個還在射擊的雇傭兵。
他手里，拿著的，是那把，之前從禿鷲手里，奪過來的，銀質(zhì)餐刀。
刀光一閃。
血花，綻放。
……
俞箏不知道，那最后的五十六分鐘里，發(fā)生了什么。
她只聽到，倉庫里，傳來了槍聲，慘叫聲，和火焰燃燒的，噼啪聲。
她想沖進去。
但她的雙腿，卻不聽使喚。
恐懼，像一只無形的手，將她死死地，按在原地。
她只能，流著淚，聽著那場，屬于一個男人最后的，戰(zhàn)爭。
直到，一切聲音，都消失了。
只剩下，熊熊的，火光。
然后，她看到，一個渾身是血的人影，從火光中，一步一步地，走了出來。
是賀停。
他走到了她的面前。
他的身上，有幾處槍傷，正在不斷地，往外冒著血。
他的臉色，蒼白得，像一張紙。
他看著她，眼神里，所有的冰冷，所有的瘋狂，都褪去了。
只剩下，一種無盡的，疲憊。
他對著她，露出了一個，極其虛弱的，微笑。
“對不起?！彼f，“我騙了你?！?/p>
“你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p>
“你就是你，俞箏?！?/p>
“那個，在我決定放棄全世界的時候，唯一一個，把我當成‘人’來對待的，傻姑娘?！?/p>
“我愛你，俞箏。”
“只是，這份愛，太沉重了，我給不起。”
他說完，身體，再也支撐不住，緩緩地，倒了下去。
倒在了她的懷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