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病例#007警用封條的黃，在走廊燈下泛著油膩的光?？諝饫锘祀s著三種味道。
樓下中餐館的油煙味，鄰居門縫里飄出的檀香味，還有一股濃重的、蓋不住的血腥味。
市局刑偵支隊隊長李衛(wèi)，靠在墻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煙。煙霧熏得他眼睛發(fā)紅。
他盯著面前那扇緊閉的房門，頭皮發(fā)麻。從業(yè)二十年，他見過各種現(xiàn)場。分尸，烹煮，
碾成肉泥。他都能面不改色地吃下一碗豬腳飯。但今天這個現(xiàn)場，他看不懂。太干凈了。
太完美了。公寓是頂層復式，兩百七十平。一對新婚夫妻，男的是金融新貴，
女的是當紅模特。昨天剛辦了婚禮，今天就死在了婚房。死因，互相捅了對方三十三刀。
法醫(yī)說，兩人身上的每一處傷口，位置、深度、角度，都完全對稱。
連臉上最后那個滿足的笑容，都一模一樣。現(xiàn)場沒有打斗痕跡，沒有第三方闖入跡象。
門窗完好。桌上的紅酒還剩半瓶，兩個杯子并排擺放，像是剛舉行完某種儀式。墻上，
用鮮血畫著一個巨大的、完美的心形。李衛(wèi)吐出一口濃煙。他手下的年輕警員，一個實習生，
第一個沖進現(xiàn)場，第一個扶著墻吐了出來。“隊長……”實習生臉色慘白，
“這……這是什么邪教儀式？”李衛(wèi)沒回答。他摁滅煙頭，
拿出一部黑色的、沒有任何標志的手機。他撥出一個號碼。電話接通得很快，對面沒有聲音。
李衛(wèi)壓低嗓子，言簡意賅?！拔鞒菂^(qū)，星河灣公寓，A棟頂層。疑似‘污染’事件。
現(xiàn)場已封鎖，請求支援?！睂γ娉聊藘擅?。一個男人的聲音響起，音色很平，沒有情緒。
“特征。”“對稱，儀式感，血腥，愛心圖案。”“收到。原地待命。清理所有非核心人員。
我們的車，十分鐘后到。”電話掛斷。李衛(wèi)長舒一口氣。身體的緊繃感松弛下來。他知道，
這案子，已經(jīng)不屬于他了。不，從一開始，它就不屬于這個世界。十分鐘，分秒不差。
一輛黑色的商務車，無聲地滑入公寓地下車庫。沒有牌照。車門打開。
先下來的是兩個穿黑色西裝的年輕人，表情嚴肅，動作干練。
他們迅速在周圍拉起第二道隔離帶，清空了樓層。然后，陳啟下車了。
他穿著一件纖塵不染的白大褂，里面是熨燙平整的白襯衫，鼻梁上架著一副金邊眼鏡。
他看起來不像來處理兇案的，更像剛從一場頂級醫(yī)學論壇上下來。一個年輕人，叫小方，
跟在他身后，手里提著一個銀色金屬箱。小方是第一次跟陳啟出現(xiàn)場，緊張得手心冒汗。
“院長……”陳啟沒理他。他走到李衛(wèi)面前，伸出手。他的手指很長，骨節(jié)分明。
“現(xiàn)場報告。”李衛(wèi)把一份文件遞給他。陳啟一目十行，
視線在“對稱”、“笑容”、“心形”幾個字上停頓了一秒。他推了推眼鏡。
鏡片反射著蒼白的燈光?！安±?007。‘模因**戀強迫癥’。A級收容預案。
”他的聲音不大，但清晰地傳進小方和李衛(wèi)的耳朵里。小方身體一抖。A級。
那是僅次于S級的最高危險等級。意味著目標擁有大規(guī)模傳播和扭曲現(xiàn)實的能力。
李衛(wèi)的表情變得更加凝重。他知道，他又碰上了一個絕對不能記錄在案的“怪物”。
陳啟把報告遞還給李衛(wèi)。“這里交給我們。你可以收隊了。相關報告，
三天后會發(fā)到你的加密郵箱，你知道該怎么處理。”“明白?！崩钚l(wèi)點頭，
帶著他的人迅速撤離。走廊里，只剩下陳啟和小方。陳啟走到那扇門前。他沒有立刻進去，
而是從口袋里拿出一副白手套，慢條斯理地戴上。然后，他看向小方?！昂ε?？
”“不……不怕?！毙》阶煊??！翱謶质钦５纳矸磻?。腎上腺素升高，心跳加速。
但它不應該影響你的判斷。”陳啟的聲音冰冷，“記住，我們是醫(yī)生。病人就在里面，
等我們出診?！彼D了頓，補充了一句。“只是這個病人，病得比較嚴重?！闭f完，
他推開了門。一股濃郁的、甜膩的血腥味，混合著香水的味道，撲面而來。小方的胃里，
一陣翻江倒海。第二章 院長的方法論婚房很大。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的萬家燈火。
房間里，水晶吊燈的光芒，照亮了地獄。那對夫妻，還保持著最后的姿勢。
他們面對面跪在地上，身體緊緊相擁。刀，插在對方的后心。鮮血，
在地毯上暈開一朵妖異的花。他們的臉上，掛著幸福到詭異的笑容。小方移開視線，
他不敢再看。他強迫自己觀察四周。昂貴的家具，散落的婚紗，還有滿墻的血色心形。
一切都透著一股瘋狂。陳啟卻看得異常專注。他蹲下身，仔細觀察著那兩具尸體。他的眼神，
不像在看死人，像是在欣賞一件結構復雜的藝術品?！靶》??！彼_口?！霸凇冢?/p>
”“記錄?！标悊⒌穆曇魶]有一絲波瀾，“死者，兩名。物理死因，失血性休克。精神狀態(tài)，
極度亢奮?，F(xiàn)場殘留‘信息素’濃度，3.7個單位?！Ｒ颉钚裕?。”他站起身，
走到墻邊那個巨大的血腥心形面前。他伸出戴著白手套的手指，
輕輕沾了一點尚未干涸的血液?！把簶颖居姓`?！彼咽种笢惖奖羌?，聞了一下，
“混入了花粉。薔薇科。但不是地球上任何已知的品種?！彼D身，視線掃過整個房間。
“‘病人’在挑釁我們。”“挑釁？”小方不解。“你看。”陳啟指向地上的兩具尸體，
“三十三刀。這個數(shù)字，在古代神話里，代表‘三十三重天’。是神域的象征。
她在告訴我們，這不是死亡，是飛升?！彼种赶驂ι系男男?。“這個圖案，
不是用手指畫的。你看邊緣的痕跡，非常光滑。是用某種能量體，瞬間灼燒上去的。
”陳啟走到窗邊，看著樓下的車水馬龍?！八谙蛭异乓摹髌贰?。
炫耀她對‘愛’這個概念的掌控力。她認為，這種互相毀滅的極致占有，才是最完美的愛情。
”小方聽得毛骨悚然?！霸洪L，那……那我們該怎么辦？怎么抓一個‘概念’？
”“誰說要抓她？”陳啟回頭，鏡片后的眼睛里，閃過一絲冷光，“我是醫(yī)生，
我只負責治病。”他從金屬箱里，拿出一個巴掌大的儀器。儀器屏幕上，
顯示著復雜的波形圖?！靶畔⑺氐脑搭^，還殘留在這個空間里?！标悊⑴e著儀器，
在房間里緩緩移動，“她在現(xiàn)場留下了一個‘信標’。一個精神坐標。她在等我們?nèi)フ宜?/p>
”儀器發(fā)出輕微的“滴滴”聲。聲音越來越急促。陳啟最終停在臥室的婚床前。床上，
婚紗被撕得粉碎。在婚紗的碎片中間，靜靜地躺著一片花瓣。一片紅得發(fā)黑的花瓣。
它看起來很普通。但在陳啟的視野里，那片花瓣周圍，縈繞著肉眼看不見的黑色霧氣。
霧氣中，有無數(shù)張扭曲的人臉在尖叫?！罢业搅恕！标悊]有用手去碰。
他從小方手里拿過一個玻璃 containment vial（收容瓶），
用鑷子小心翼翼地將那片花瓣夾了進去。蓋子擰緊的瞬間，房間里那股甜膩的味道，
憑空消失了。小方感覺呼吸都順暢了不少?！斑@就……結束了？”“不。
”陳啟看著瓶子里的花瓣，眼神冰冷，“這只是問診。手術，還沒開始。
”他把收容瓶遞給小方?！榜R上送回中心實驗室，進行模因序列解析。
我要知道她的‘病理’。還有，通知信息科，全城搜尋最近二十四小時內(nèi)，
所有出現(xiàn)‘極端愛戀行為’的事件。無論多小，我都要?！薄笆牵 毙》浇舆^瓶子，
轉身就要走?！暗鹊??！标悊⒔凶∷??！霸洪L？”“回去之后，
去后勤領一支B-7型精神穩(wěn)定劑。自己打?！标悊⒖粗?，“你的精神波動，超標了。
我這里，不養(yǎng)廢物?！毙》降男模亮讼氯?。他重重地點了點頭?！笆?，院長。”他知道，
在這座名為“醫(yī)院”的牢籠里，醫(yī)生和病人，有時候只有一針之隔。
第三章 愛的瘟疫青山第四人民醫(yī)院。坐落在城市郊區(qū)，綠樹環(huán)繞，
看起來和其他療養(yǎng)院沒什么區(qū)別。只有內(nèi)部人員知道，地面上這棟三層小樓，只是冰山一角。
它的地下，是一個深達二十層的巨大復合體。
——國家“異常精神體收容中心”（A-SEC）。這里，收容著從全國各地捕獲的，
失控的，危險的“精神異常體”。俗稱，神魔。中心，B7層，模因解析實驗室。
巨大的環(huán)形屏幕上，數(shù)據(jù)流像是瀑布一樣刷新。那片紅得發(fā)黑的花瓣，被放置在儀器的核心。
一個穿著研究服，頭發(fā)花白的老教授，扶著眼鏡，死死盯著屏幕?！霸洪L，序列解析出來了。
”教授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和驚嘆，“這是一種從未見過的精神病毒。它通過信息素傳播，
能直接感染生物的杏仁核，無限放大‘愛戀’情緒，
直到宿主因為無法承受這種極端情感而精神崩潰，最終選擇和愛戀對象進行‘共毀’。
”陳啟站在他身后，雙手插在白大褂口袋里?！皞鞑ネ緩??！薄翱諝猓佑|，
甚至……只需要一個對視?！苯淌谡f，“更可怕的是，它具有學習和進化的能力。
每一次成功‘共毀’，都會讓它的模因結構更穩(wěn)定，感染性更強?！薄斑@是一場瘟疫。
”陳啟下了結論，“一場以‘愛’為名的瘟疫。”“是的?！苯淌邳c頭，“而且，
這場瘟疫的源頭，那個病例#007，智力水平極高。她留下的這個‘信標’，
本身就是一個陷阱。我們在解析的時候，差點造成實驗室內(nèi)部的精神污染。
”“她想把我的醫(yī)院，也變成她的‘病房’?！标悊⒌淖旖牵?/p>
勾起一個幾乎看不見的、冰冷的弧度。這時，信息科的電話打了進來?！霸洪L！找到了！
城南大學城附近，一家網(wǎng)紅直播公司，出事了！”電話里的聲音很焦急。
“旗下一對情侶主播，ID叫‘大灰狼和小白兔’，半小時前還在直播秀恩愛。突然，
他們就開始了……極端行為。”陳啟的眼神一凝?！熬唧w?！薄八麄冊阽R頭前，
開始互相……啃食對方。一邊流著血，一邊說‘我愛你’?，F(xiàn)在直播間已經(jīng)被封了，
但視頻已經(jīng)泄露出去，造成了小范圍的網(wǎng)絡恐慌。”“地址發(fā)過來?！标悊鞌嚯娫挕?/p>
他對教授說：“準備‘凈化’設備。通知行動隊，D級響應。目標區(qū)域，城南大學城。
”他又看向站在一旁，臉色發(fā)白的小方?！澳悖胰??！毙》降男奶岬搅松ぷ友邸！拔遥?/p>
”“你打過穩(wěn)定劑了?！标?啟看著他，“你需要適應現(xiàn)場。書本知識，救不了你的命。
”小方握緊了拳頭。他知道，這是院長的“教學”。一種殘酷的，但有效的教學。城南，
網(wǎng)紅直播公司。樓下已經(jīng)停了好幾輛警車。陳啟的黑色商務車，直接開到了隔離帶最內(nèi)側。
行動隊的成員已經(jīng)就位，他們穿著厚重的防護服，手持特殊的“精神鎮(zhèn)暴槍”。
陳啟和小方下了車。公司內(nèi)部，一片狼藉。幾個年輕的員工，縮在角落，瑟瑟發(fā)抖。
他們是目擊者。一個行動隊隊長迎上來。“院長，目標在三號直播間，已經(jīng)沒有生命體征了。
但……現(xiàn)場的‘污染’濃度很高?！标悊Ⅻc頭，直接走向三號直播間。小方跟在后面，
每一步都踩在自己的心跳上。門打開。里面的場景，比公寓樓那次，更加直觀，更加血腥。
兩具殘缺不全的身體，倒在血泊里。直播用的補光燈，還亮著，把一切都照得慘白?？諝庵?，
那股甜膩到讓人惡心的味道，更濃了。小方感覺自己的精神穩(wěn)定劑快失效了。他的腦子里，
開始不受控制地閃過自己初戀女友的臉。一股強烈的，想要見到她，擁抱她的沖動，
涌了上來。“集中精神?！标悊⒈涞穆曇簦谒呿懫??！盎貞浤憬馄收n上，
第一具尸體的樣子。用福爾馬林的味道，蓋過這里的味道?！毙》矫偷匾灰嗉?。劇痛，
讓他恢復了一絲清明。他看到，陳啟正站在那兩具尸體前，面無表情。突然，直播間的屏幕，
自己亮了。一片雪花閃過。一個女人的臉，出現(xiàn)在屏幕上。那是一張無法用言語形容的，
完美的臉。她的眼睛，帶著一絲慵懶的笑意。她朱唇輕啟。沒有聲音發(fā)出來。但陳啟和小方，
卻在腦海里，同時聽到了她的聲音。那聲音，溫柔，魅惑?！霸洪L，我的新作品，你喜歡嗎？
”“你看，他們多幸福。終于，再也沒有什么可以把他們分開了。
”“你……也想找一個這樣的人嗎？”“比如，我？”屏幕里的女人，對著陳啟，
拋了一個媚眼。下一秒，屏幕熄滅。房間里，那股甜膩的味道，瞬間濃烈了十倍。
行動隊長的頭盔里，發(fā)出一聲驚呼。“警告！精神污染指數(shù)，瞬間突破臨界值！所有隊員，
立刻撤退！”小方的眼前，開始出現(xiàn)幻覺。他看到了他死去的奶奶，在對他微笑。
他看到了他暗戀的隔壁班女孩，在對他招手。他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揚起。
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他的肩膀。陳啟的聲音，像一把冰錐，刺入他的大腦。“看著我。
”小方艱難地轉過頭。他看到了陳啟的眼睛。那雙鏡片后面的眼睛，沒有一絲情感。
只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寒冷的虛無。在那片虛無面前，所有的幻覺，都破碎了?！八鷼饬?。
”陳啟說，“因為我弄壞了她上一個‘作品’?！薄艾F(xiàn)在，她在邀請我，進入她的‘畫廊’。
”第四章 甜美的畫廊城南大學城，廢棄的第七商業(yè)街。這里曾經(jīng)是學生們最愛的地方，
現(xiàn)在卻是一片死寂。所有的店鋪都關著門，街上空無一人。但如果你仔細聽，
能聽到風中飄來斷斷續(xù)續(xù)的音樂盒聲。叮叮咚咚，詭異又悅耳。這里，
就是病例#007的“畫廊”。是她的“領域”。陳啟的黑色商務車，停在商業(yè)街的入口。
“院長，‘領域’內(nèi)的空間規(guī)則正在被扭曲。我們的儀器受到嚴重干擾?！毙袆雨犻L報告。
“所有人在外圍警戒。沒有我的命令，不準進入。”陳啟脫下白大褂，只穿著里面的白襯衫。
他從金屬箱里，拿出了幾樣東西。一個銀色的手環(huán)，戴在手腕上。一副看起來很普通的耳機。
還有一支注滿了藍色液體的注射器?！霸洪L，您要一個人進去？”小方急了?！澳繕耸茿級，
你們進去，只是增加她的‘展品’?！标悊炎⑸淦鞑逶谏媳鄣目诖铮瑒幼魇炀?，
“這是我和她的‘會診’?！彼魃隙鷻C?！敖油ㄎ业纳w征監(jiān)測。
如果我的心跳停止超過十秒，或者腦電波出現(xiàn)‘被同化’跡象，立刻執(zhí)行‘焦土’預案。
”“焦土”預案。小方倒吸一口冷氣。那個預案的內(nèi)容只有一句話：無差別飽和式攻擊，
將目標區(qū)域從地圖上抹去。連同里面的院長一起?！笆恰毙》狡D難地回答。
陳啟不再說話，獨自一人，走進了那條死寂的商業(yè)街。他踏入街道的一瞬間。周圍的景象，
變了。原本破敗的店鋪，瞬間變得嶄新亮麗。櫥窗里，展示著華美的禮服和珠寶?？諝庵?，
彌漫著甜點和咖啡的香氣。音樂盒的聲音，變得清晰。無數(shù)穿著婚紗的模特假人，
站在街道兩旁，用空洞的眼神看著他。一個完美的，甜美的，虛假的世界。陳啟的表情，
沒有任何變化。他手腕上的銀色手環(huán)，亮起微弱的藍光，抵御著周圍無孔不入的精神侵蝕。
耳機里，傳來單調(diào)的白噪音，屏蔽著那些誘惑的低語。他像一個游客，
在這座詭異的“畫廊”里漫步。他路過一家婚紗店。櫥窗里，站著的不是假人。
是那對在公寓里死去的夫妻。他們穿著華麗的禮服，保持著擁抱的姿勢，
臉上帶著幸福的笑容。他們的身體，正在慢慢地和周圍的玻璃融為一體。他們成了“展品”。
陳啟停下腳步，看了一會兒。他甚至扶了扶眼鏡，像是在鑒賞一幅畫的細節(jié)。“結構不穩(wěn)定，
情感表達過于直白。失敗品。”他低聲評價。他繼續(xù)往前走。他路過一家直播器材店。
櫥窗里，那對被啃食得面目全非的主播，正被無數(shù)根數(shù)據(jù)線捆綁著，吊在半空中。
他們的身體，正在數(shù)據(jù)化，變成屏幕上閃爍的亂碼?！皠?chuàng)意不錯，但手法粗糙。
感染力擴散不均，導致了不必要的物理損傷。還是失敗品?！标悊⒌穆曇?，冰冷得像手術刀。
他每點評一個“作品”，周圍空氣的甜膩味道就加重一分。他知道，她聽得見。
他在用自己的方式，激怒她。一個聲音，在他身后響起。“醫(yī)生，總喜歡對別人的作品，
指指點點嗎？”陳啟轉身。一個穿著紅色長裙的女人，赤著腳，站在街道中央。是她。紅衣。
她的美麗，不屬于人間。一顰一笑，都能勾走凡人的魂魄。“我不是醫(yī)生?！标悊⒖粗?，
平靜地說，“我是院長。”“哦？”紅衣歪著頭，笑了。她的笑，天真又妖冶，
“院長……聽起來，管著很多人呢？”“我只管病人?！薄澳恰奔t衣向他走來，
每走一步，腳下就盛開一朵血色的薔薇，“你看我，像有病的樣子嗎？”她走到陳啟面前，
距離不到半米。一股濃郁的，能讓任何雄性生物發(fā)狂的香氣，包裹了陳啟。
她伸出纖細的手指，想要撫摸陳啟的臉頰?！皠e碰我?！标悊⒄f。他的聲音不大，
但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命令感。紅衣的手，停在半空中。她第一次，在一個男人的眼睛里，
看不到任何欲望。只有……好奇。一種醫(yī)生對罕見病例的好奇。她笑了。笑得更開心了。
“有意思?！彼f，“你是我見過，最無趣，也最有趣的男人。
”“你體內(nèi)的那股味道……好冷，好黑，好香?！薄案嬖V我，院長。你的心里，
到底關著一頭什么樣的野獸？”第五章 會診與挑釁“野獸？”陳啟重復了一遍這個詞。
他推了推眼鏡?！澳愕脑\斷有誤。那不是野獸，是‘平衡’?！薄捌胶?？
”紅衣像是聽到了最好笑的笑話，“用一個深淵，去平衡另一個深淵嗎？院長，
你的治療方案，可真夠別致的?！薄坝行?，就行?！标悊⒌幕卮?，言簡意賅。
他環(huán)顧四周那些詭異的“展品”?！罢f吧，你的訴求是什么?！彼恼Z氣，
像是在和病人做例行問詢，“你的‘病癥’，我已經(jīng)了解了?，F(xiàn)在，我需要知道‘病因’。
”“病因？”紅衣的手指，輕輕點在自己的嘴唇上。她的眼神，變得有些迷離。
“我的病因……是愛啊。”“愛得太深，愛得太真。所以，被背叛了?！薄拔业男磐?，
我的神使，他們偷走了我的一切。他們告訴我，我所守護的‘姻緣’，
是這個世界上最廉價的東西。”她的聲音，帶著一絲空靈的悲傷。周圍的場景，
隨著她的情緒開始變化。甜美的商業(yè)街，開始褪色。墻壁上，浮現(xiàn)出斑駁的裂痕。天空，
從晴朗變成了陰沉的灰色?！八?，你就想證明他們是錯的？”陳啟問，“用這種方式？
”“不然呢？”紅衣反問，“我讓他們永不分離，我讓他們?nèi)跒橐惑w，
我讓他們在最幸福的瞬間定格。這難道不是所有戀人，最終極的夢想嗎？”“這是你的夢想。
不是他們的?！标悊⒁会樢娧！澳惆阉?，強加給了他們?！薄耙驗樗麄兲嗳趿?！
”紅衣的聲音，第一次拔高，帶著一絲尖銳，“一點點誤會，一點點誘惑，
就能讓他們分崩離析！只有在我的‘領域’里，他們的愛，才是純粹的，永恒的！
”陳啟沉默了。他在觀察。觀察她的情緒波動，觀察她能量場的變化，觀察她邏輯里的漏洞。
“我明白了?！睅酌腌姾?，他說。“你所謂的‘愛’，本質(zhì)是一種‘占有’。
你所謂的‘永恒’，本質(zhì)是一種‘禁錮’。你不是在賜予，你是在掠奪。你掠奪他們的生命，
來填補你自己被背叛的空虛。”“你不是神?！标悊⒖粗难劬?，一字一句地說。
“你只是一個……被拋棄后，在街邊哭鬧要糖吃的小女孩?！鞭Z??！天空，響起一聲炸雷。
整個虛假世界，劇烈地顫抖起來。紅衣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DE的是一片冰冷的，
怨毒的瘋狂?！伴]嘴！”她尖叫著。周圍那些婚紗模特，那些“展品”，它們的眼睛，
齊刷刷地亮起了紅光。它們轉過頭，看向陳啟?！澳悴欢異郏?/p>
”“你這個心里只有冰塊的怪物！”“我要撕開你的胸膛，看看你的心，到底是什么顏色！
”無數(shù)根血色的絲線，從地面，從墻壁，從那些“展品”的身體里爆射而出，像一張巨網(wǎng)，
罩向陳啟。陳啟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他手腕上的銀色手環(huán)，藍光大盛。一層透明的，
六邊形的護盾，出現(xiàn)在他身體周圍。血色絲線撞在護盾上，激起陣陣漣漪，卻無法寸進。
“無效的攻擊?！标悊⒃u價道，“能量運用效率低于17%。你的憤怒，正在浪費你的力量。
”他看向暴怒的紅衣，眼神里，甚至帶上了一絲……憐憫?！澳憧矗阌址稿e了。
”“你在用情緒來戰(zhàn)斗。而我，只相信數(shù)據(jù)。”他抬起手，打了一個響指。啪。清脆的聲音，
在混亂的能量場中，異常清晰。一個穿著白大褂，面容模糊的“人”，憑空出現(xiàn)在陳啟身邊。
它不是實體，像一個投影。這是一個“空白”人形程序，被陳啟稱為“手術助理”?！霸洪L。
”助理的聲音，是毫無波動的電子合成音?！伴_始注入‘邏輯悖論’病毒?！标悊⒚?，
“目標，該‘領域’的底層規(guī)則。以‘愛’為變量，進行無限次自我否定運算。
”“指令已接收?！敝淼纳眢w，開始數(shù)據(jù)化，變成無數(shù)個“0”和“1”。這些數(shù)據(jù)，
像病毒一樣，融入了這個世界。下一秒。整個“畫廊”，開始出現(xiàn)“亂碼”。天空，
時而是灰色，時而是火焰色，時而變成像素方塊。地面，時而是街道，時而是深淵。
那些“展品”，開始發(fā)出痛苦的嘶吼。它們身上完美的“愛”，正在被邏輯悖論所污染。
“你……你做了什么？！”紅衣驚恐地看著這一切。她的“領域”，正在從內(nèi)部崩潰。
“我說過。”陳啟向她走去，一步一步，不緊不慢?！拔沂莵碇尾〉?。”“你的病，
叫‘偏執(zhí)’?！薄岸业乃幏?，叫‘現(xiàn)實’?！钡诹?陰影與共生現(xiàn)實，是最好的解藥。
當一個由純粹情感構筑的世界，被注入冰冷的、絕對的邏輯，其結果必然是崩潰。
紅衣的“畫廊”正在瓦解。尖叫聲，嘶吼聲，玻璃破碎聲，此起彼伏。
她創(chuàng)造的那些“愛情藝術品”，正在變回它們原本的樣子——冰冷的，殘缺的尸體。
“不……不！”紅衣抱著頭，痛苦地跪在地上。她的力量源于純粹的情感，
她的領域也因此而強大。但這也成了她最致命的弱點。她無法理解，
也無法對抗陳啟釋放的“邏輯病毒”。那就好像讓一個詩人，
去解一道哥德爾不完備定理的證明題。她的整個世界觀，都被動搖了。陳啟走到她面前，
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艾F(xiàn)在，你還覺得你的‘愛’，是完美的嗎？”“你……”紅衣抬起頭，
美麗的臉龐上滿是淚水和怨恨，“你這個沒有心的惡魔！”“糾正一下?！标悊⒎隽朔鲅坨R，
“根據(jù)中心的定義，我屬于‘秩序’陣營。而你，屬于‘混亂’。”“而秩序，
必然會吞噬混亂?！彼辉購U話，從口袋里拿出了那支藍色的注射器。
那是A-7型強效精神鎮(zhèn)定劑。一針，足以讓一頭暴走的龍，安靜地睡上三天。他蹲下身，
抓住紅衣的手臂。她的皮膚，冰冷細膩。就在針尖即將刺入的瞬間。異變突生。陳啟的身體，
猛地一僵。一股無法形容的，極致的寒意，從他的脊椎深處，竄了上來。他的左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