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哲葬禮當(dāng)天，我收到了他發(fā)來的微信定位。地點竟是我們兒時玩叫魂游戲的亂葬崗。
“蘇青，該你了?！逼聊簧蠌棾鲂碌南?。我顫抖著點開共同好友群，
發(fā)現(xiàn)陳默和張遠(yuǎn)的頭像已經(jīng)灰暗。陳默三天前墜樓，監(jiān)控顯示他是自己爬上欄桿的。
張遠(yuǎn)昨晚在出租屋上吊，手機里最后一條消息是：“我聽見林哲在窗戶外喊我名字。
”我瘋狂翻找林哲的遺物，找到一本被撕掉最后幾頁的日記。
上面潦草地寫著：“我們當(dāng)年根本不懂，那不是游戲...是給死人叫魂的禁術(shù)。
”“活人名字被亡魂記住，就逃不掉了?！笔謾C突然震動，
張遠(yuǎn)的號碼發(fā)來消息：“輪到你了，蘇青?！辩R子里，我的背后站著三個模糊的黑影。
——————屏幕亮起，幽白的光映在臉上，在雨天的昏暗里顯得格外刺眼。
幾條無關(guān)緊要的推送信息躺在通知欄。我正準(zhǔn)備關(guān)掉屏幕，手指卻頓住了。
一條新的微信消息提示，突兀地懸在屏幕頂端。發(fā)信人：林哲。時間是……五分鐘前。
我的呼吸猛地一窒，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巨錘狠狠砸中，驟然停跳了一拍。
血液仿佛瞬間凝固，四肢百骸都浸入了冰水之中。指尖冰涼得失去知覺，
幾乎握不住那個小小的金屬方塊。是幻覺？是系統(tǒng)錯誤？
還是……某種極其惡劣的、令人作嘔的玩笑？大腦一片混亂，嗡嗡作響，
蓋過了外面震耳的雨聲。我死死盯著那個名字——“林哲”。那個剛剛被宣告死亡，
此刻正躺在冰冷棺木里的名字。手指不受控制地顫抖著，
帶著一種近乎自虐的恐懼和某種病態(tài)的好奇，我點開了那條信息。沒有文字。
只有一條孤零零的定位信息。地圖被瞬間放大，加載。一個小小的、不斷閃爍的紅色圖釘，
清晰地釘在電子地圖的某個角落。那個地方……我的瞳孔驟然收縮，
渾身的血液似乎在這一刻徹底凍結(jié)。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頭皮炸開，
每一根頭發(fā)都像通了電般豎立起來。那地方太熟悉了。熟悉到刻進了骨子里，
即使隔著十多年的時光塵埃，即使它早已被城市擴張的浪潮遺忘在荒郊野外，
我也絕不會認(rèn)錯。亂葬崗。
我們兒時那個所謂的“秘密基地”——城西郊外、緊挨著廢棄化肥廠后墻的那片荒蕪墳地！
記憶的閘門被粗暴地撞開，
洶涌而出的是混合著泥土腥味、野草氣息和一種難以言喻的、屬于地下深處的陰冷。
幾個半大孩子，在黃昏的余暉里，帶著無知無畏的興奮和一點點虛張聲勢的膽怯，
踩著沒過腳踝的荒草，在歪歪斜斜的墓碑間穿梭。林哲、陳默、張遠(yuǎn)，還有我、蘇青。
我們曾在那里撿拾散落的、被雨水沖刷得發(fā)白的骨頭(當(dāng)時只以為是某種動物的)，
對著倒塌的墓碑做鬼臉，甚至……甚至玩過那個愚蠢透頂、現(xiàn)在想來令人遍體生寒的游戲。
“叫魂”。這個帶著濃重土腥氣和死亡意味的詞，像一條冰冷的毒蛇，猛地竄進我的腦海，
狠狠咬了一口。就在這時，手機屏幕頂端，又一條消息毫無征兆地跳了出來，
像一滴冰水砸在滾燙的烙鐵上?！疤K青，該你了?！卑l(fā)信人依舊是——林哲。
嗡——世界瞬間失聲。靈堂里的哀樂，窗外的雨聲，人群的低語……一切聲音都消失了，
只剩下血液沖擊耳膜的轟鳴。我猛地抬起頭，視線越過攢動的人頭，越過繚繞的青煙，
死死釘在靈堂中央那張巨大的黑白遺照上。照片里的林哲，隔著冰冷的玻璃相框，
嘴角那抹靦腆的笑意，在搖曳的燭光和慘白的光線下，似乎……凝固了。不，不是凝固，
是變了。那笑容的弧度，不知何時，僵硬地拉扯開一個極其細(xì)微，卻又無比清晰的，
帶著某種難以形容的陰冷意味的弧度。他那雙原本清澈，帶著點茫然的眼睛，
此刻在相框的陰影里，仿佛穿透了彌漫的煙霧，穿透了靈堂里所有悲傷和喧囂，精準(zhǔn)地，
死死地，釘在了我的臉上！一股無法遏制的寒意順著脊椎骨瘋狂爬升，瞬間凍結(jié)了四肢百骸。
我像被施了定身咒，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照片里那雙眼睛，
它們不再是凝固在相紙上的影像，而是活的！充滿了某種冰冷的、非人的、令人窒息的惡意！
仿佛他隨時會從那薄薄的相紙里探出身來，用那雙眼睛，用那個詭異的笑容，
把我拖進他所在的那個永恒的黑暗里?！芭距?！”一聲脆響。是我手中的黑傘。
傘骨不知怎地突然從中斷裂，如同被一只看不見的手硬生生拗?jǐn)?！沉重的傘面猛地向下塌陷?/p>
冰冷的雨水瞬間失去遮擋，無情地澆了我一頭一臉。徹骨的寒意激得我渾身一抖，
像從一場噩夢中驚醒。“啊呀！”旁邊一個同樣在檐下躲雨的中年女人被濺起的雨水碰到，
低呼一聲，不滿地看了我一眼。我顧不得道歉，也顧不上被淋得透濕的頭發(fā)和衣服，
狼狽地彎腰去撿那斷掉的傘骨。就在我低頭的瞬間，眼角余光似乎瞥見靈堂門口陰影里，
有什么東西極快地一閃而過。一團小小的，移動的黑色影子。是貓嗎？等我猛地直起身，
視線急切地掃向那個角落，那里卻空蕩蕩的，只有被雨水沖刷得發(fā)亮的青石地面，
和從屋檐滴落的、連綿不絕的水線。什么都沒有。
只有一股淡淡的、混合著泥土和某種動物皮毛的、難以形容的腥臊氣，
若有若無地飄散在潮濕的空氣里，轉(zhuǎn)瞬即逝。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撞擊，撞擊著肋骨，
發(fā)出沉悶的聲響。恐懼像藤蔓一樣纏緊了我。林哲的定位，那詭異的“輪到你了”的信息，
遺照上令人毛骨悚然的變化，
還有這莫名斷裂的傘和一閃而過的黑影……這些碎片在我混亂的腦海中瘋狂旋轉(zhuǎn)、碰撞，
發(fā)出刺耳的噪音。一股巨大的、不祥的預(yù)感沉甸甸地壓下來，幾乎讓我無法呼吸。不行！
不能待在這里了！我必須……必須聯(lián)系別人！陳默？張遠(yuǎn)？對，找他們！我們四個是一起的！
當(dāng)年那愚蠢游戲的參與者！這個念頭像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我哆嗦著，
用盡全身力氣控制住顫抖的手指，點開了手機微信里那個沉寂已久的群聊——“四劍客”。
群成員列表瞬間展開。四個頭像。最上面兩個，是林哲和我的。林哲的頭像，
那張他戴著墨鏡，在海邊搞怪大笑的照片，此刻變成了一片死寂的灰色。下面，
是我的彩色頭像。再往下……我的目光凝固了。陳默的頭像，他抱著籃球耍帥的照片，灰了。
張遠(yuǎn)的頭像，他養(yǎng)的胖橘貓，也灰了。頭像下方，各自標(biāo)注著最后上線時間。陳默，三天前。
張遠(yuǎn)，昨天。頭像灰暗，意味著……賬號注銷？或者……人沒了？
“陳默……張遠(yuǎn)……”我喃喃地念著這兩個名字，聲音干澀得像砂紙摩擦。
一股冰冷的絕望感瞬間攫住了我。三天前？昨天？不，不可能！
我前幾天還看到陳默在朋友圈抱怨加班！張遠(yuǎn)昨天中午還在群里發(fā)他新做的黑暗料理照片！
像是要抓住最后一絲僥幸，我手指顫抖著，點開了陳默的頭像，進入他的朋友圈。一片空白。
只有一條冰冷的，由系統(tǒng)自動生成的橫線，橫亙在屏幕中央，像一道無法逾越的死亡分界線。
“僅顯示最近三天的朋友圈”？不！我瘋了一樣下拉刷新。頁面跳轉(zhuǎn)，
依舊是那條刺眼的橫線。下面沒有任何內(nèi)容。沒有他三天前抱怨加班的動態(tài)，
沒有他一周前分享的游戲戰(zhàn)績……什么都沒有。仿佛他這個人，
連同他在網(wǎng)絡(luò)世界留下的所有痕跡，都被一只無形的大手，在三天前的某個瞬間，
徹底抹去了。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我?guī)缀跏菓{借著本能，
顫抖著手指在手機瀏覽器里飛快輸入了“陳默墜樓”幾個字。搜索框下方，
相關(guān)的本地新聞鏈接瞬間彈出。最上面一條，標(biāo)題猩紅刺眼：【突發(fā)！
青年程序員深夜離奇墜亡，監(jiān)控畫面曝光！】我點開鏈接，
手機屏幕的光映在我失血般蒼白的臉上。新聞很短，
配著一段模糊的、從高處俯拍的監(jiān)控錄像片段。文字冰冷地陳述著：三天前深夜，
本市某知名科技公司員工陳默（男，25歲），從其租住的公寓樓頂天臺墜落，當(dāng)場身亡。
警方初步調(diào)查排除他殺，疑為意外或……自殺。
我的目光死死釘在新聞附帶的那個只有幾秒鐘的監(jiān)控錄像上。畫面是黑白的，噪點很多，
視角來自公寓樓對面稍矮一點的建筑頂部。時間戳顯示：凌晨01：47。畫面里，
一個穿著深色T恤和運動短褲的熟悉身影，搖搖晃晃地出現(xiàn)在公寓樓頂天臺的邊緣。
那是陳默，他背對著鏡頭，面對著外面空曠的、燈火闌珊的城市夜景。他的動作很奇怪，
不像要翻越欄桿，更像是在……夢游？身體僵硬地左右晃動著，
如同一個被無形絲線操控的提線木偶。突然，他毫無征兆地向前一撲！
上半身猛地探出了低矮的水泥護欄！動作快得驚人，帶著一種決絕的、非理性的力量感。
緊接著，整個身體的重心徹底前傾，整個人就像一根被折斷的樹枝，頭朝下，
直直地栽了下去！瞬間消失在監(jiān)控畫面的下方！整個過程，從出現(xiàn)到墜落，不過短短十幾秒。
沒有猶豫，沒有掙扎，沒有任何符合常理的自殺前兆。
那動作……那動作透著一股令人頭皮發(fā)麻的詭異和僵硬，仿佛……仿佛有一股看不見的力量，
在他背后，猛地推了他一把！或者，是某種東西，在下面，用力地……拉扯了他一下？
新聞頁面自動跳轉(zhuǎn)，下面緊跟著幾條關(guān)聯(lián)新聞推薦。其中一條的標(biāo)題，
讓我的血液幾乎徹底凍結(jié)：【獨居男子出租屋內(nèi)自縊身亡，現(xiàn)場留有遺書？】我顫抖著點開。
報道更加簡短。昨日（即前天）晚間，我市某小區(qū)出租屋內(nèi)發(fā)現(xiàn)一男子自縊身亡。
死者張某（男，25歲），初步判斷為自殺。據(jù)現(xiàn)場勘驗人員透露，
死者手機屏幕在發(fā)現(xiàn)時仍處于微信聊天界面，
最后一條發(fā)出的信息內(nèi)容為：“我聽見林哲在窗戶外喊我名字。”張遠(yuǎn)！真的是他！昨天！
就在林哲葬禮的前一天！張遠(yuǎn)的最后一條信息……“我聽見林哲在窗戶外喊我名字。
”林哲……在窗外……喊他的名字……“輪到你了，蘇青?！绷终芪⑿爬锬菞l冰冷的信息，
像一把淬了毒的冰錐，猛地刺進我的腦海！陳默墜樓！張遠(yuǎn)上吊！
他們都在收到林哲的“召喚”后，以最詭異、最決絕的方式結(jié)束了自己！
就在林哲葬禮的今天，他給我發(fā)了定位，發(fā)了信息……下一個，輪到我了？
這個認(rèn)知像一道慘白的閃電，劈開了我混亂的思維，也徹底擊潰了我最后一點理智。
巨大的恐懼如同海嘯，瞬間將我吞沒。我再也控制不住，
喉嚨里發(fā)出一聲短促、凄厲、不似人聲的尖叫！
“啊——”尖叫聲撕裂了靈堂外沉悶壓抑的空氣。
檐下躲雨的人們被這突如其來的慘叫嚇得渾身一抖，紛紛驚愕地轉(zhuǎn)過頭，
目光齊刷刷地聚焦在我身上。那眼神里有驚嚇，有茫然，
更多的是一種看待精神失常者的怪異和疏離。雨水順著我的頭發(fā)、臉頰往下淌，
混合著無法抑制的淚水，狼狽不堪。我像一只暴露在無數(shù)探照燈下的驚弓之鳥，只想逃離！
立刻！馬上！我再也顧不上斷掉的雨傘，顧不上旁人的目光，猛地轉(zhuǎn)身，
用盡全身力氣推開擋在身前的人，跌跌撞撞地沖進了瓢潑大雨之中。
冰冷的雨水劈頭蓋臉地砸下來，瞬間濕透全身，
刺骨的寒意卻絲毫無法冷卻我體內(nèi)燃燒的恐懼之火。林哲的家！他租住的公寓！我必須去！
現(xiàn)在就去！那里一定有什么！日記？遺物？任何能解釋這一切瘋狂的東西！
那是唯一可能藏有答案的地方！
那本他生前幾乎從不離手、總是神神秘秘寫著什么的硬筆殼筆記本！他一定留下了什么！
關(guān)于那個游戲！關(guān)于那個亂葬崗！關(guān)于這纏繞著我們、如同詛咒般的死亡！雨水模糊了視線，
車輪碾過積水路面發(fā)出巨大的嘩啦聲，刺耳的喇叭聲此起彼伏。
我像個瘋子一樣在車流中穿梭，憑著記憶，朝著林哲公寓的方向狂奔。
冰冷的雨水灌進領(lǐng)口、袖口，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濃重的濕冷腥氣，肺部火辣辣地疼。
但我不能停！停下來，那緊隨其后的、無形的恐怖就會立刻拽住我，
把我拖入萬劫不復(fù)的深淵！不知道跑了多久，摔倒了多少次，膝蓋和手肘傳來火辣辣的疼痛。
當(dāng)我終于渾身濕透、泥濘不堪、喘得像破風(fēng)箱一樣站在林哲租住的那棟老舊居民樓下時，
天已經(jīng)完全黑透了。樓道口那盞接觸不良的聲控?zé)?，在我沉重的腳步聲中，閃爍了幾下，
發(fā)出昏黃、病懨懨的光，勉強照亮了布滿小廣告的墻壁和堆滿雜物的狹窄樓梯。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潮濕的霉味、剩飯菜便掉的味道，
有些……淡淡的、若有若無的消毒水氣味。是警察勘查現(xiàn)場后留下的？
這念頭讓我胃里一陣翻騰。鑰匙。我有林哲公寓的備用鑰匙。那是去年他出差，
托我?guī)退湛搓柵_那幾盆快死的多肉時硬塞給我的。我哆嗦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