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硯是一名畫家,一名在黑暗中期盼一束光的囚徒。他的畫室里堆滿了未完成的畫作,
他天賦驚人,筆下的人物總帶著一種直擊靈魂的脆弱與破碎感。
像一面映射他自身破碎經(jīng)歷的的鏡子一般。然而,那幅畫的誕生,
就像向陽成長的向日葵一樣,是他期盼光明的具象化。那是怎樣的一幅畫?
畫布上的少女沐浴在清晨的微光里,穿著簡單的白裙,赤腳踩在沾著露水的青草地上。
她微微仰著頭,閉著眼,唇角噙著一抹安靜而圣潔的笑意。陽光仿佛不是落在她身上,
而是從她那透光的金色發(fā)梢和白嫩的肌膚里自然流淌出來。這幅《希望中的微光》,
是陳硯畫給自己的一劑止痛藥——一個想象中的、遙不可及的虛無幻影,
用以對抗靈魂深處日益沉重的泥沼的希望天使。
1當《希望中的微光》在備受矚目的“新銳之光”藝術(shù)展上展出時,
瞬間引爆了沉寂許久的藝術(shù)界。人們驚嘆于畫中少女那純凈到極致、仿佛能洗滌靈魂的光輝。
她的形象迅速在社交媒體上病毒式傳播,被賦予各種美好的解讀——希望、救贖、純粹的愛。
無數(shù)人涌進展廳,只為在畫前駐足片刻,感受那份奇異的寧靜與溫暖。
邊上的留言簿寫滿了真摯的祝福和感謝,人們對著畫拍照、打卡,仿佛進行一場朝圣。
海嘯般的喜愛與信仰匯聚于這幅畫作,誕生了不可思議的偉力。就在畫展閉幕的后半夜,
真正的神跡降臨。閉館后,空無一人的展廳里,畫布上的光芒柔和地流淌下來,
匯聚成一個清晰的人形。阿晚,那個畫中的光之少女,睜開了眼睛,
帶著初生般的懵懂和畫中那份純凈的光輝,踏入了現(xiàn)實。她存在的根基,
正是那洶涌澎湃的信仰之力。阿晚找到陳硯時,他正蜷縮在畫室角落的陰影里,
被外界的喧囂和自己內(nèi)心的驚濤駭浪折磨著。她的出現(xiàn),像一道溫煦的光束刺破黑暗。
“我叫阿晚,”她的聲音空靈而柔和,帶著畫里面的那種撫慰人心的力量?!笆悄惝嬂锏墓猓?/p>
我因你而存在。”她輕輕拉起他冰冷的手,那雙手溫暖了他。
似乎有一股奇異的暖流瞬間涌入他僵硬的四肢百骸,那或許是無數(shù)人信仰匯聚的溫暖。
2陳硯的心臟在狂跳,幾乎要從胸腔里蹦出來??裣惭蜎]了他!他創(chuàng)造了她!
他賦予了這束光生命!這簡直是神跡,是他——陳硯——作為造物主的無上榮光!
他貪婪地感受著阿晚指尖傳遞來的暖流,一個隱秘而巨大的念頭在心底滋生:這力量,
這奇跡,居然源于我???之后他幾乎是帶著一種神祇般的傲慢審視著自己的造物。
他甚至嘗試著再次提筆,想要復(fù)刻這種“創(chuàng)造生命”的偉力,然而無論他如何描繪,
筆下的光影無論畫的多好都只是死物。阿晚是唯一的特例。這認知非但沒有讓他沮喪,
反而加深了他的執(zhí)念——她是獨一無二的,是他的專屬奇跡!這份獨一無二,
必須完全屬于他!阿晚成了他灰暗世界里唯一的太陽。當他作畫時,她會安靜地坐在他身邊,
充當著陳硯的繆斯,她的一顰一笑都牽動著他的心緒;她也會笨拙地學(xué)著繪畫,
描摹著陳硯的形象。這些在他那些陰郁的底色上,點染出了意想不到的、充滿生機的色彩。
陳硯的畫也不像之前那么陰暗,那么破碎。他開始依賴她,他像藤蔓一樣想依賴唯一的陽光。
他不能沒有她!他把她臨摹了千千萬萬遍,似乎這樣能夠讓他能永遠記得她。然而,
他靈魂深處那名為“占有”的陰濕角落,卻在阿晚每一次被外界接觸時瘋狂滋長。
3藝術(shù)雜志策劃了一組“藝術(shù)與光”的主題封面,特邀阿晚拍攝。
攝影師是個熱情洋溢的年輕人,為了捕捉阿晚最動人的神采,他不斷調(diào)整燈光,
偶爾會湊得很近,興奮地比劃著:“對!阿晚小姐,就是這個角度!您簡直是光的化身!
”他甚至在一次完美的抓拍后,激動地、出于純粹的欣賞和職業(yè)習慣,
輕輕擁抱了一下阿晚的肩膀:“太完美了!您和這幅畫,是真正的神跡!”這一幕,
被出來接阿晚的陳硯盡收眼底。他愣在門口,血液瞬間沖上頭頂,又在下一秒凍結(jié)成冰。
嫉妒和占有欲如同最污濁的泥沼,瞬間吞噬了他。他看見那陌生人的手觸碰到了!他怎么敢,
觸摸他的阿晚!他的光之女神!
阿晚身上因為攝影師的贊美和這次成功的合作而自然流轉(zhuǎn)的、比平時更璀璨幾分的信仰之光!
那光芒,本該只為他閃耀!此刻卻在為他人綻放!那擁抱,在他扭曲的視野里,
無異于掠奪和玷污!“不要碰她!”他像一頭被侵犯了領(lǐng)地的野獸,爆發(fā)出嘶啞的低吼,
粗暴地打斷了拍攝,用從未有過的、淬著冰碴的刻薄言語將攝影師和助理趕了出去。
門被狠狠甩上,畫室陷入死寂。阿晚擔憂地看著他陰鷙得近乎猙獰的側(cè)臉,想解釋:“硯,
這只是工作……是因為粉絲們喜歡才……”“工作?”陳硯猛地轉(zhuǎn)過身,
眼神死死釘在她身上,聲音因為極致的憤怒和嫉妒而扭曲變形:“你很享受,是不是?
享受被所有人圍著,被所有人用那種惡心的眼神看著?享受他們的贊美像蒼蠅一樣圍著你轉(zhuǎn)?
享受他們碰你?!”每一個字都帶著濃烈的惡意。阿晚愣住了,
身上的微光瞬間劇烈地搖曳、黯淡,像被狂風肆虐的燭火。
她清澈的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受傷和巨大的困惑:“我……我沒有!
你……你怎么能這么說?我只是在完成拍攝,我是你畫出來的……”“我的畫?對!是我的!
”陳硯逼近一步,眼中是瘋狂的占有欲,“那你也應(yīng)該是我的!你的每一縷光,每一次呼吸,
都該只屬于我一個人!他們憑什么看?憑什么碰?憑什么用他們的臟念頭滋養(yǎng)你?!
”他看著阿晚身上那依舊柔和、卻不再為他一人獨占的光芒,
一個陰冷而決絕的念頭如同毒藤般纏繞上他的心臟,勒得他幾乎窒息——他要切斷這光源。
他要讓她的光,只為他一人存在,只為他一人閃耀!她的存在,只能依賴他!
4他開始精心編織一個牢籠,緩慢地、不動聲色地切斷阿晚與外界信仰之力的所有連接。
當畫廊的合伙人興奮地打電話,說又有國際藏家天價求購《希望中的微光》,
希望安排專訪和拍攝。陳硯握著話筒,指節(jié)發(fā)白,看著客廳里正對著窗外飛鳥微笑的阿晚,
她周身的光芒因為這份外界的關(guān)注似乎更明亮了一點。他心底那陰暗的角落猛地一縮。
又是他們!他們憑什么分享我的光?她的明亮是因為我!只能是因為我!
他冷冷地回絕:“不賣。不接受任何訪問。阿晚她……需要休息?!?掛斷電話,
他看著阿晚身上那因外界信仰而流轉(zhuǎn)的光芒,第一次感到那光刺眼,
像無數(shù)細針扎進他隱秘的獨占領(lǐng)域。他推掉了所有關(guān)于《希望中的微光》的展覽邀請,
用各種精心編織的借口搪塞:畫作需要深度養(yǎng)護,他不滿意某個細節(jié)想修改,
甚至謊稱畫作在運輸中出現(xiàn)了“輕微但不可逆”的損傷,之后不再展示。
他對畫廊合伙人抱怨外界的喧囂如同噪音,嚴重污染了他的創(chuàng)作靈感和阿晚的“純凈”,
暗示如果再讓阿晚暴露在公眾視野,他可能會徹底封筆,甚至毀掉這幅畫。
合伙人被他的偏執(zhí)和獨特的藝術(shù)家脾氣嚇住,無奈妥協(xié),
將這幅炙手可熱的杰作悄然撤下所有宣傳,鎖進了倉庫最深處,蒙上了厚厚的防塵布。至此,
《希望中的微光》再不示人。他不再讓阿晚接觸任何外人。
當有慕名而來的訪客、記者甚至狂熱的藝術(shù)愛好者通過各種渠道試圖聯(lián)系,
他總是如一道冰冷的鐵閘擋在前面。
他用冷漠、疏離、甚至故意展現(xiàn)的神經(jīng)質(zhì)和刻薄將所有人拒之門外。后來的人見不到,
之后也一哄而散。他告訴阿晚,外面的人都很虛偽、很骯臟,他們愛的只是她光芒的表象,
覬覦她的價值,只有他——她的創(chuàng)造者,才真正懂得她靈魂的光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