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感覺肺部像被冰冷的風(fēng)箱拉扯,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血腥味和管道深處金屬的氣息。馬修斯急促而沉重的喘息聲如同破舊的風(fēng)箱,緊貼在她身后,每一次推動都伴隨著陸豐身體在冰滑管道中拖行的刺耳刮擦。他們像在巨獸食道中掙扎的小老鼠,向上攀爬的方向是黑暗與未知,而身后的世界是地獄的低語。
那來新誕生的嘶嚎和狂暴的破壞聲并未停歇,但似乎被復(fù)雜的建筑結(jié)構(gòu)暫時阻隔,聲音漸漸變得沉悶遙遠(yuǎn)。這意外的“干擾”無疑為他們爭取了珍貴的時間——下方的“凱斯怪物”那緊追不舍的步伐和撕裂天花板的動靜,在數(shù)次撞擊和一次格外凄厲的、似乎是另一只新生怪物引起的咆哮之后,竟詭異地停頓了一下!那穿透樓板傳來的震感減弱了!它似乎被什么新生的、混亂的存在暫時吸引了注意力?或是被引向了其他方向?
無論是哪種原因,那令人窒息的壓迫感終于出現(xiàn)了一絲短暫的縫隙!
“快!趁現(xiàn)在它們沒有注意到我們?!瘪R修斯敏銳地捕捉到了這個機會,聲音嘶啞卻充滿力量,再次狠狠推了一把前方的艾琳。
艾琳被這推力推動,手腳并用,爆發(fā)出了身體里最后一絲潛力,在傾斜向上的管道中不顧一切地攀爬。管壁上那些令人不安的幽藍污跡越來越稀少,冰霜也逐漸融化,只剩下冰冷的水珠凝結(jié)??諝馑坪鯊哪硞€方向悄然流動進來,帶著一絲……塵土和機油的味道?
希望如同微弱的火苗,在無盡的黑暗中搖曳燃燒。
又艱難地爬行了仿佛一個世紀(jì),艾琳已經(jīng)筋疲力竭,手臂酸麻得幾乎失去知覺。就在她幾乎要放棄時,前方的黑暗中,管道側(cè)壁突兀地出現(xiàn)了一個巨大的、四方形輪廓!它被厚重的、銹跡斑斑的固定螺栓鎖死,邊緣積滿了厚厚的灰塵和油膩的污垢。
是維修出口!標(biāo)記指向——GARAGE LEVEL 1B!
“是車庫!馬修斯!是車庫出口!”艾琳的聲音激動得變了調(diào),淚水幾乎涌出。
“看到螺栓了!該死,銹死了!”馬修斯喘息著挪動到出口旁,用手抹開厚重的油污,掏出自己戰(zhàn)術(shù)腰帶上掛著的多功能工具鉗。他用鉗口緊緊卡住其中一個螺栓的六角面,將全身的力量都壓了上去!試圖去擰動那些固定檢修板的巨大螺栓。但冰冷的金屬盤牙早已與銹蝕融為一體,紋絲不動。他的手掌被粗糙的銹皮割破,滲出的鮮血混合著污黑油泥,顯得格外慘烈。
“讓我看看!”艾琳掙扎著爬近,“吱嘎”——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響起!螺栓依舊頑固!
“一起!”馬修斯低吼一聲,他的左手下意識地想抬起幫忙,卻在動作間猛地牽扯到了左上臂那道猙獰的傷口!一陣尖銳的刺痛襲來,讓他的動作瞬間僵直,悶哼一聲,額頭上瞬間冒出細(xì)密的冷汗!左臂傷口處那幾個微不可查的藍色光點似乎在他痛苦的表情下微弱地閃爍了一下。但此刻生死關(guān)頭,誰都無暇細(xì)看。
“一!二!三——!?。 ?/p>
兩人齊聲低吼,將全身的力氣都灌注在工具鉗上!
嘎吱——砰!
一聲不堪重負(fù)的脆響!那顆銹蝕最深的核心螺栓終于被巨大的扭矩硬生生擰斷!其余的螺栓松動的聲音接連傳來。兩人再次發(fā)力,將那沉重的、積滿油污的檢修板猛地向外推開!
嘩——!
刺眼的、慘白的冷光如同瀑布般洶涌而入!冰冷、帶著濃烈機油、塵土和淡淡汽油味的空氣,毫無阻礙地灌滿了狹小壓抑的管道!
艾琳被這強光刺激得瞇起眼睛,隨即貪婪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是自由的空氣!雖然冰冷,雖然混合著基地特有的工業(yè)氣息,但沒有血腥,沒有那絕望的嘶嚎!
展現(xiàn)在他們面前的,是基地深層龐大的一號下層車庫。
這是一個極其開闊的空間,高聳的拱頂結(jié)構(gòu)布滿了巨大的管道和縱橫交錯的鋼鐵支撐桁架。慘白色的長管燈稀疏地分布著,投下大片冰冷搖曳的陰影。幾十輛覆蓋著厚重白色防塵布的大型運輸車、雪地履帶牽引車以及成排的灰色裝備箱如同沉默的鋼鐵巨獸,在空曠的車場里排成冰冷的行列。遠(yuǎn)處,一個巨大的、封閉狀態(tài)的防爆合金卷簾門是整個空間的出口,也是通往冰原外界的最后希望。然而此刻,出口前似乎堆放著幾個翻倒的巨大油桶和運輸板條箱,形成了一道雜亂的障礙。
“快!把陸豐拉出來!”馬修斯的聲音將艾琳從片刻的失神中拉回現(xiàn)實。他率先爬出通風(fēng)管道,沉重的軍靴落在冰冷滿是油垢的水泥地上發(fā)出清晰的回響,濺起細(xì)小的灰塵。他的身影在慘白燈光下拉得老長,動作雖然有些僵硬(左臂似乎有些無力下垂),但依然矯健。他一落地,立刻轉(zhuǎn)身,半個身子探回管道,抓住陸豐的胳膊用力將他拖拽出來。
陸豐的身體像一個沉重的麻袋,軟軟地滑落到冰冷的地面,激起一片灰塵。他的臉色在燈光下呈現(xiàn)出一種失血過多的慘白和青灰,混合著干涸的血跡和污垢,胸口的起伏微弱得幾乎看不見。
艾琳隨后也爬了出來,一個趔趄差點摔倒,腿部的肌肉因過度緊張而顫抖。她貪婪地再次深吸一口氣,車庫冰冷空曠的環(huán)境帶來的安全感是如此珍貴,甚至讓她產(chǎn)生了一絲虛脫的眩暈。她環(huán)顧四周,巨大的空間帶來了前所未有的空間感,盡管陰影重重,但視野開闊,至少在視覺上擺脫了管道中那種令人窒息的壓迫。
暫時安全了?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她自己掐滅。那個東西還在基地里,還有新生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