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虛子敗退后的第三天,千春的洞府外突然下起了血雨。
我站在屋檐下,看著猩紅的雨滴將整座山染成血色??諝庵袕浡F銹般的腥味,讓人作嘔。千春站在我身旁,九條尾巴不安地擺動,金瞳緊縮成細線。
"天泣血,妖王歿。"她輕聲說,"有妖王隕落了。"
"是誰?"我問道,胸口的印記突然刺痛。
千春的耳朵轉(zhuǎn)向西北方向:"夜無塵的氣息...消失了。"
我驚訝地看著她:"我們那天明明只是擊退他..."
"不是我們殺的。"千春的爪子抓住我的手臂,"有人搶在我們前面下手了——而且用最殘忍的方式,抽干了夜無塵的千年修為。"
她的話讓我脊背發(fā)涼。能輕易殺死一個千年蛇妖的存在,該有多恐怖?
血雨下了整整一天。傍晚時分,雨停了,但天空依然泛著詭異的紅色。我坐在千春的書房里,翻閱她收藏的典籍,試圖找到更多關(guān)于心月印的線索。
突然,一本書從架子上掉下來,砸在我腳邊。我彎腰撿起,發(fā)現(xiàn)是一本沒有封面的古舊手札。翻開第一頁,上面用潦草的字跡寫著:"蕭北辰修行札記"。
我的心跳加速——這是我現(xiàn)在這具身體原主人的筆記!
手札中記載了蕭北辰生前的修煉心得,還有他對心月狐的研究。越往后翻,內(nèi)容越發(fā)詭異。在一頁泛黃的紙上,蕭北辰寫道:
"今日于古洞得見心月狐殘魂,其言天門將開,需'容器'以承其力。吾自愿為器,然心月狐言吾魂魄不匹,需尋'異界之魂'..."
我的手開始顫抖。這段話暗示了什么?蕭北辰是自愿成為"容器"的?而"異界之魂"——難道指的是我?
繼續(xù)往后翻,最后一頁的記載讓我渾身冰冷:
"心月印已成,然魂魄撕裂之痛非人所能忍。吾將己身封印于寒玉棺,待異界之魂降臨..."
手札從我手中滑落。我感到一陣天旋地轉(zhuǎn),無數(shù)記憶碎片如潮水般涌來——
黑暗的山洞...銀色的狐影...撕裂靈魂的痛苦...然后是漫長的等待...寒玉棺中的沉睡...
"?。?我抱住頭,痛苦地蜷縮起來。胸口的印記爆發(fā)出刺目藍光,整個書房被照得如同白晝。
千春瞬間出現(xiàn)在我身邊,她的爪子按住我的肩膀:"肖北!怎么了?"
"記憶...蕭北辰的記憶..."我艱難地說,"我不是偶然穿越的...是蕭北辰主動召喚了我!"
千春的金瞳猛地收縮。她迅速結(jié)了幾個手印,一股清涼的力量注入我的體內(nèi),暫時緩解了疼痛。
"冷靜點,"她的聲音異常嚴(yán)肅,"不要抵抗那些記憶,讓它們自然流淌。"
我深吸一口氣,按照她說的做。奇妙的是,當(dāng)我不再抗拒,記憶的沖擊反而變得溫和起來。我看到了更多片段:
蕭北辰作為青霄門大弟子的一生...他對力量的渴望...發(fā)現(xiàn)心月狐傳說的狂喜...然后是那個決定性的夜晚,他在山洞中與心月狐殘魂的交易...
"千春,"我抬起頭,聲音嘶啞,"蕭北辰和心月狐做了交易。他自愿成為容器,但心月狐認(rèn)為他的靈魂不夠'純凈',所以...所以他們設(shè)計召喚了異界之魂。"
千春的尾巴僵住了:"你是說..."
"我是被選中的,"我苦笑,"蕭北辰封印了自己的靈魂,等待一個合適的'異界之魂'占據(jù)他的身體,成為完美的容器。"
千春沉默了很久,最后輕聲說:"這就能解釋為什么你能如此輕松地掌握蕭北辰的劍法——這具身體記得一切。"
我突然想到一個可怕的問題:"那蕭北辰的靈魂呢?還在身體里嗎?"
千春的爪子輕輕按在我的心口:"我不確定。但心月印的覺醒,可能會喚醒沉睡的他。"
這個可能性讓我不寒而栗。我可能會被原主的靈魂吞噬?或者更糟——我們可能會融合成一個全新的存在?
正當(dāng)我陷入沉思時,洞府外突然傳來一陣奇異的鈴聲。千春的耳朵豎起,臉色驟變:"青霄門的召妖鈴!他們又來了!"
我們沖出洞府,眼前的景象讓我倒吸一口冷氣。天空中懸浮著十二名青霄門修士,每人腳下踏著一柄飛劍。為首的是一名中年男子,面容肅穆,額間有一道金色豎紋。他手中搖動著一個青銅鈴鐺,鈴聲所到之處,山間的小妖紛紛痛苦倒地。
"青霄門主,玄霄子。"千春咬牙切齒地說,"化神后期的大能..."
玄霄子的目光落在我身上,眼中閃過一絲復(fù)雜:"北辰,三百年了,你終于回來了。"
我握緊霜月劍:"我不是蕭北辰。"
"肉身是,靈魂不是。"玄霄子平靜地說,"但這無關(guān)緊要。心月印已經(jīng)覺醒,天門將開,青霄門等待這一刻太久了。"
千春擋在我前面,九條尾巴完全展開:"老東西,別做夢了!肖北是我的!"
玄霄子搖搖頭:"妖女,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涉什么。心月狐的計劃關(guān)乎三界平衡,不是你這只小狐貍能理解的。"
他一揮手,十一名修士同時結(jié)印,一個巨大的金色牢籠從天而降,將整座山籠罩其中。千春試圖施展遁術(shù),卻發(fā)現(xiàn)空間已被封鎖。
"沒用的,"玄霄子說,"這是專門針對狐族的'鎖妖陣',你的遁術(shù)無法施展。"
千春的金瞳燃起怒火:"你以為這樣就能困住我?"
她突然咬破手指,在空中畫出一個復(fù)雜的血符。血符完成的瞬間,千春的身體開始發(fā)生變化——她的銀發(fā)變得更長,指甲伸長成利爪,最驚人的是,她身后的九條尾巴逐漸凝實,每一條都散發(fā)著恐怖的妖力。
"千月金絲狐的真身?"玄霄子微微皺眉,"沒想到你已修煉到這種地步。"
千春沒有回答,她的聲音變得空靈而多重,仿佛有無數(shù)個聲音在同時說話:"玄霄子,你可知為何夜無塵會死?"
玄霄子的表情第一次出現(xiàn)了波動:"是你殺的?"
"不,"千春的九條尾巴如孔雀開屏般展開,"是'它們'。"
隨著她的話音落下,九條尾巴上的毛發(fā)突然脫落,化作無數(shù)銀絲射向天空。每一根銀絲都精準(zhǔn)地纏住一名修士,包括玄霄子本人。
"千月縛神絲!"一名修士驚恐地喊道,"這是獸神九子的力量!"
玄霄子試圖掙脫,卻發(fā)現(xiàn)越是掙扎,銀絲纏得越緊:"不可能!千月金絲狐只是獸神九子中最弱的一支,怎么可能..."
千春笑了,那笑容危險而美麗:"誰告訴你我是普通的千月金絲狐?"
她的身體繼續(xù)變化,額間浮現(xiàn)出一輪新月印記,與我的心月印遙相呼應(yīng)。我震驚地發(fā)現(xiàn),千春的氣息正在急速攀升,很快就超越了玄霄子。
"你是...千月狐神?"玄霄子終于露出驚恐的表情,"但千年之期未到,你怎么可能提前覺醒?"
千春——或者說現(xiàn)在的千月狐神——沒有回答。她只是輕輕一揮手,十一名修士同時慘叫,他們的修為如流水般被銀絲抽出,注入千春體內(nèi)。
"住手!"玄霄子怒吼,"你這是在挑起人妖大戰(zhàn)!"
千春的金瞳冰冷如霜:"從你們追殺我開始,戰(zhàn)爭就已經(jīng)開始了。"
眼看慘劇即將發(fā)生,我胸口的印記突然劇烈疼痛。一股陌生的意識涌入腦?!鞘挶背?!他的記憶和力量正在蘇醒!
"千春...不,千月..."我艱難地開口,聲音變得不像自己,"停手...這不是你..."
千春的動作頓住了。她轉(zhuǎn)向我,金瞳中的冰冷稍稍融化:"肖北?"
"是我...但也不全是..."我按住太陽穴,蕭北辰的記憶如潮水般涌來,"我看到了...三百年前的真相..."
玄霄子的表情變得異常復(fù)雜:"北辰..."
"師尊,"我——或者說蕭北辰的部分——開口道,"心月狐騙了我們所有人。天門開啟需要的不是容器,而是...祭品。"
玄霄子臉色大變:"什么?"
"心月狐要的不是傳承者,而是復(fù)活她的載體。"我痛苦地說,"她需要一具同時擁有異界之魂和本界肉身的軀體,才能打破天道限制,完全復(fù)活。"
千春的銀絲微微松動:"肖北,你在說什么?"
"千月,你還記得獸神九子的傳說嗎?"我問道,聲音時而像自己,時而像蕭北辰,"心月狐是獸神的一部分,而你們九族各自繼承了獸神的一種能力..."
千春的瞳孔收縮:"束縛之力..."
"沒錯,心月狐需要你的力量來束縛我的靈魂,完成最后的融合。"我看向玄霄子,"而青霄門,不過是心月狐利用的工具,用來培養(yǎng)合適的肉身載體。"
玄霄子面如死灰:"不可能...古籍明明記載..."
"古籍是心月狐故意留下的。"我打斷他,"蕭北辰在最后時刻發(fā)現(xiàn)了真相,所以他才封印了自己,阻止計劃進行。但心月狐還是通過印記,從異界召喚來了肖北。"
千春的銀絲完全松開了。她變回人形,踉蹌了一下:"所以...我一直在幫心月狐完成她的計劃?"
"不全是。"我走到她身邊,握住她的手,"因為心月狐沒算到一個變量。"
"什么變量?"
"感情。"我輕聲說,"她沒想到你會愛上你的'玩具'。"
千春的金瞳微微顫動。就在這時,我胸口的印記突然爆發(fā)出前所未有的強光,一個空靈的女聲在我們腦海中響起:
"聰明的孩子們。但游戲才剛剛開始。"
一道銀光從我的印記中射出,在空中形成一只巨大的銀色狐貍虛影。她有著九條尾巴,每一條都纏繞著一個月亮,金瞳如日月般耀眼。
"心月狐!"千春驚呼。
虛影輕笑:"小狐貍,你做得很好。還有你,異界之魂,比我想象的更有趣。"
玄霄子跪倒在地:"上神..."
心月狐的虛影看了他一眼:"沒用的東西。"然后轉(zhuǎn)向我和千春,"既然你們已經(jīng)知道真相,那我也不必隱藏了。天門將在下次月圓之夜開啟,屆時,要么你們自愿完成儀式,要么..."
"要么怎樣?"千春厲聲問。
"要么我毀滅這個世界,強行抽取所需的力量。"心月狐的聲音依然輕柔,卻讓人毛骨悚然,"選擇吧,孩子們。一個月后見。"
虛影消散了,留下死一般的寂靜。玄霄子和他的修士們早已昏迷不醒,鎖妖陣也隨之解除。
千春和我相視無言。最后,她輕聲問:"現(xiàn)在怎么辦?"
我握住她的手:"我們有一個月的時間想辦法打敗一個上古神獸。"
千春突然笑了,那笑容帶著她標(biāo)志性的危險與狡黠:"聽起來很有趣。"
我也笑了:"是啊,比被當(dāng)成玩具有趣多了。"
她掐了我一把:"你永遠是我的玩具,記得嗎?"
"是是是,高級玩具。"
千春滿意地點頭,然后望向遠方:"首先,我們需要了解更多關(guān)于心月狐的事。"
"去哪找這些信息?"
"涂山。"千春的金瞳閃爍著決心,"狐族的發(fā)源地,也是心月狐最初降臨的地方。"
我點點頭,握緊霜月劍:"那就去涂山。"
千春的尾巴輕輕纏上我的手腕:"不管發(fā)生什么,記住——你是我的。心月狐也好,蕭北辰也罷,誰都不能搶走你。"
我吻了吻她的爪子:"遵命,我的妖王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