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筑門朝外開，可能年久失修的緣故，門還沒能拉出一條縫，折頁處就盡是摩擦聲。
里面很暗，經(jīng)年累月用下來的燈昏黃，柔和的暖色照著破爛不堪的桌椅板凳，給這一層胡亂擺放著的家具蒙上一層陰霾。
方以言探頭看看里面，隨即壯著膽子步入，既然門可以打開，至少證明這地方還是有人住的。雖然怎么看怎么是人去樓空的狀態(tài)，他依舊開口詢問有沒有人。
喊聲無人應(yīng)答，他小心翼翼往里深入，卻在兩步后，耳邊一聲沙啞的答話突兀響起。
“你誰啊？”
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方以言一跳，這句答話近在耳邊，他往旁邊一看，一個剃著光頭的胖子就坐在那里。
方以言心里一驚，原來這里還有個人啊。
胖子穿了一身單薄大褂，半躺在桌子后面，一開口，臉上那些肉亂顫。胖子嗓音異常沙啞，讓人以為是年長的老人在講話，不過看面色，胖子算得上和善。
由于事發(fā)突然，方以言暫時沒反應(yīng)過來，望著他的胖子又問:“你誰??？干什么的？”
“我來應(yīng)聘獵人助理?！?/p>
“獵人助理？”胖子前下打量方以言，“小子，知道獵人助理是什么嗎？沒人教你規(guī)矩？還有，你在什么地方知道這個地址的？”
盡管胖子說話時盡量保持和善，但質(zhì)問的口吻還是讓聽的人不太舒服，方以言皺皺眉，把自己看到廣告一事和盤托出。
胖子以耐人尋味的目光把方以言從頭看到腳，接著，他玩味地笑了，沙啞的笑聲無比瘆人。
“既然看了廣告，能來這里也是緣分，跟我來吧?！?/p>
胖子說完費力起身，甩開膀子往樓梯處走去，他肥厚的身子左右搖擺，多到不可思議的肉從一頭擠到另一頭，再從另一頭擠回來。
方以言乖乖跟在后頭，雙手始終抱著他的全部家當。兩人走了半層樓梯，胖子停下來呼呼喘氣，手按著樓梯扶手止步不前，整個人像牢牢粘到了樓梯上動彈不得。
抱著行李的男孩眼前只能看到一個大屁股以及嵌進屁股縫里的肥褲子。
“不行了，不行了，歇會。”胖子喘著粗氣解釋，“太久……太久沒活動了，以前你胖哥哥一口氣能……能跑二十公里。”
一條短短的樓梯，胖子分了三次才成功走上去，這份毅力挺令人欽佩的。
建筑二樓倒沒那么多破爛，左右?guī)讉€房間，中央是一張弧形大桌子，十幾張椅子圍著桌子擺開。另外，墻角立著白板，白板落了不少灰塵。
二樓窗戶應(yīng)該很久沒清理過了，本該透亮的玻璃看起來模糊一片。
方以言最先注意到白板上的內(nèi)容，橫七豎八畫著許多看不懂的符號，右下角寫著日期，但日期卻是十年前的。
“你隨便坐。”
胖子隨意招呼一聲，又費力把自己塞進椅子里，他壓著肚子試圖拉開腿前的抽屜，嘗試了幾次皆無功而返。
眼瞅著胖子連開個抽屜都費勁，方以言心生憐憫，因為很少有人能增肥到這種程度，如果沒猜錯的話，這胖子八成是得了某種怪病。
這時的兩人剛好相對而坐，一個在外弧上，另一個恰好處于內(nèi)弧頂點。單單這樣看，弧形外的人像給弧形內(nèi)的人進行一場面試。
不懈努力后，胖子終于拉開了抽屜，從里面抽出一沓文件，吹干凈文件表面的灰塵，他累到滿頭大汗。
這一沓文件被推到方以言面前，他沒接，只是呆呆望著胖子，這位胖子感覺快要死了。
“你沒事吧？”
他關(guān)切地問道。
胖子擺擺手回答:“老毛病了，不礙事，我這人就愛出汗?！?/p>
方以言整個人都麻了，他可不是這個意思啊，他心說大哥你都這樣了，不去看看醫(yī)生嗎？你這已經(jīng)不是愛出汗的問題了好嗎。
見方以言半天不為所動，胖子睜著肉縫里的兩只眼睛，嘴巴努努，一張臉都在瘋狂示意桌子上的文件。
示意了好長時間，前來應(yīng)聘的這位才領(lǐng)會其深意，忐忑著翻開第一頁。
自己豐富的面部表情被讀懂了，興致沖沖的胖子急忙搓搓手，以他特有的沙啞的嗓音介紹說:“我給你簡單講講，獵人助理是一件低風(fēng)險高回報的職業(yè)，我們主要的服務(wù)客戶是擁有執(zhí)照的獵人群體，幫助獵人們做輔助性質(zhì)的工作?！?/p>
胖子介紹著，方以言就翻，其實文件上寫的東西很多都存在界限不明，一些描述上極為模糊。更多的時候，方以言并不是在看，而是在聽。
“我們目前有兩種合作模式，第一種是你作為助理為特定獵人提供輔助，每次外出回來將獲得十分之一的收益分成；第二種是加入我們，為我們招攬更多的獵人助理，而你招收的助理算做你的下線，不光有招收分成，你的下線的每一單生意都有分成。感興趣的話，我可以給你詳細講一講我們的模式。”
很難想象胖子能一口氣禿嚕這么長一串話，這對于他這種喘氣都費力的人來說著實不易，看的人心疼。
方以言趕緊問獵人助理的分成問題，比如說十分之一具體有多少。
“十分之一有多有少，全看你服務(wù)的獵人收獲如何，如果說獵人毫無收獲，作為助理一樣空手而歸。也有可能獵人完成了一單超級懸賞，那么助理就跟著一步登天，掙的錢多少無所謂，履歷漂亮了能吸引更多優(yōu)質(zhì)客戶。但是，我更推薦你跟我們合作，加入我們的模式，成為合伙人之一。我們有很多優(yōu)秀合伙人，每一個都是通過這種模式成為非富即貴的存在……”
胖子的嘴說起來不停，方以言聽得頭大，急忙制止了還要說下去的胖子。
“瞧我這心急樣子，看到有潛力的合伙人就管不住嘴?！迸肿由斐鍪肿晕医榻B，“我是獵人助理協(xié)會十八號營地負責(zé)人，朋友們都管我叫胖老板。這位小兄弟，你怎么稱呼？”
“我姓方，方以言?！?/p>
聽胖子一席話，方以言覺得自己的世界觀都被打開了，他只知道獵人協(xié)會，什么時候蹦出來一個獵人助理協(xié)會？觀察此地陳設(shè)有十幾年時間了，難不成所謂的獵人助理協(xié)會暗地里發(fā)展了十幾年？
“胖老板，我問個問題?！狈揭匝晕帐謺r趁機拋出了自己的疑慮，“咱們這個獵人助理協(xié)會合規(guī)嗎？”
“小兄弟瞧你說的，你看我們這間氣派的辦公室，你再看胖老板這個派頭，如果是不合規(guī)的事情，咱們早讓營地抄了。很多事比表面上復(fù)雜，比方說獵人考試這么難，這導(dǎo)致什么？導(dǎo)致獵人的數(shù)量嚴重不足。那怎么辦呢？只能默許我們來承辦?！?/p>
方以言禮貌地點點頭，隨后扣上那一沓文件，再然后，起身就要告辭。
別的不敢保證，眼前這胖子純忽悠，沒一句話是真的，說的東西不能說荒唐，簡直大逆不道。
到嘴的鴨子要飛了，胖老板急地拍了桌子，吼了一聲:“兄弟且慢！且慢！”
“胖老板還有事？”
“這樣，你聽我說，我知道你對我們有懷疑?！?/p>
胖老板拼上一身贅肉擠出椅子，三步并作兩步急追上來，他從后面揪住方以言的胳膊。
“小兄弟，你來的……你來的真巧，剛好現(xiàn)在就有一個名額。明天上午……上午八點，營地北門……我給你寫介紹信！”
方以言掙脫不能，別看胖老板是真的胖，力氣也是真的大，不論如何掙扎，那只大肉手就像鉗子一樣咬住不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