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玉佩上的“王”字,是二皇子的刀
王家敗退的當(dāng)夜,風(fēng)雪未歇,將整座縣城裹在一片肅殺的白茫茫里。
晚醫(yī)堂內(nèi),燭火搖曳。
蘇晚指尖的溫度,仿佛永遠比常人低幾分,此刻正反復(fù)摩挲著那半枚玉佩。
玉佩的斷口處并不平整,似乎藏著什么東西。
她瞇起眼,湊近燭火,終于看清了那斷口里嵌著的、比發(fā)絲還細的金線紋路。
金絡(luò)紋。
她心頭猛地一震。
這東西她見過,在前世宮中,是專用于二品以上皇室宗親信物的防偽標記。
王家不過一介商戶,即便富甲一方,也絕不可能沾染上皇家之物。
除非……這玉佩真正的主人,另有其人。
一個能讓王家甘心赴死,又能動用宗室信物的……皇子。
念頭在腦中一閃而過,蘇晚立刻將玉佩用布包好,嚴嚴實實地塞進了自己隨身的針囊最深處。
剛做完這一切,院門外忽然傳來一陣雜沓紛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透著一股不加掩飾的兇橫。
“砰!”
后院的門被一腳踹開,冷風(fēng)夾著雪沫子倒灌進來,吹得燭火幾欲熄滅。
為首的趙捕頭一身煞氣,按著腰刀,身后跟著一眾衙役,明晃晃的火把將小小的院落照得如同白晝。
他的目光如鷹隼般死死鎖住蘇晚,聲音冷得像淬了冰:“蘇娘子,有人告發(fā)你窩藏重傷流寇,還私藏宗室信物,你可知罪?”
他身后,李嬤嬤探出半個身子,眼神怨毒,尖著嗓子附和:“就是她!她偷了我們王家祖?zhèn)鞯挠衽澹€跟那伙天殺的刺客是一路的!大人,你可要為我們王家做主??!”
面對這陣仗,蘇晚面上卻無半點慌亂。
她甚至沒多看李嬤嬤一眼,只將目光落在趙捕頭身上,平靜地從藥柜最底層的暗格里,取出一卷微微泛黃的紙。
“趙大人說笑了?!彼龑⒛蔷砑堖f過去,“民女一介醫(yī)者,只知救人,不懂什么流寇信物?!?/p>
趙捕頭狐疑地接過,展開一看,瞳孔不由得縮了縮。
那是一張治療偏頭痛的方子,上面赫然有縣令大人的親筆批注,龍飛鳳舞的兩個大字——“神效”。
這正是前幾日,他親自護送縣令夫人前來求醫(yī)時,蘇晚所開的藥方。
蘇晚的聲音不疾不徐,仿佛在說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大人若不信民女的清白,大可拿著這方子去問縣令大人,看看民女是會救人的大夫,還是會害人的流寇。至于那玉佩……”
她頓了頓,忽然壓低了聲音,那聲音只有她和趙捕頭兩人能聽見:“那是我從刺客遺物中所得,本欲尋機呈給官府。若說‘私藏’,不如說是為大人‘獻證’。大人追查刺客,可曾留意過城西的沈記車行?三日前,我路過時曾見一輛黑篷馬車從那里出來,車轍壓得極深,車上卻無貨物,也無貨主登記。大人想想,那么重的車,載的若不是金銀,怕不就是……兵器?”
趙捕頭的后背瞬間滲出一層冷汗。
城防司近日確有密報,稱疑似有私運鐵料入城,只是苦無線索。
蘇晚這幾句話,如同一道閃電,瞬間劈開了他腦中的迷霧。
他死死盯著蘇晚,想從她臉上看出哪怕一絲一毫的心虛,卻只看到一片坦然和深不見底的冷靜。
他沉默半晌,揮了揮手,讓人取來紙筆,將玉佩拓印了一份,這才收隊沉聲離去:“此事,本官會查個水落石出?!?/p>
夜,更深了。
三更時分,蕭景珩養(yǎng)傷的破屋窗欞被輕輕叩響。
一道玄色身影如鬼魅般躍入,單膝跪地,聲音嘶啞低沉:“屬下沈硯,刑部暗察司七品游騎,奉密令查太子遇刺案,參見殿下。”
他從懷中取出一只蠟丸,呈上密報。
蕭景珩展開細看,眸光一寸寸冷了下去。
密報上寫得清楚:三日前,二皇子蕭景睿曾在城外密會王家家主,贈金三百兩,交換的……是一份“南嶺鐵礦圖”。
“呵?!笔捑扮癜l(fā)出一聲冷笑,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用王家做餌,引我入局。再用王家的鐵料鑄兵,偽裝成刺殺我的流寇。事成,我死無對證;事敗,王家滿門覆滅,他則干干凈凈。好一招借刀殺人,我的好二哥,真是算無遺策?!?/p>
沈硯低聲道:“殿下,二皇子行事縝密,所有線索都斷在了王家。我們……證據(jù)不足。除非,能有人從王家后山的煉鐵爐里,找到他們私鑄兵器時留下的血證?!?/p>
蕭景珩的目光,不自覺地投向了窗外。
風(fēng)雪不知何時停了,一輪殘月掛在梢頭。
隔著幾個院墻,晚醫(yī)堂的后院里,那道纖瘦的身影正披著外衣,借著清冷的月光,俯身辨識著一叢剛冒出頭的草藥。
那專注而冷靜的模樣,仿佛不是在看救人的良藥,而是在審視著最致命的毒物。
蕭景珩的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
“不必派我們的人去。”他輕聲道,眼中閃爍著獵人看到獵物時的光芒,“她,比我們?nèi)魏稳硕级?,該如何‘取證’?!?/p>
蘇晚收回目光,轉(zhuǎn)身回屋。
她從針囊最深處,取出一套細如牛毛的銀針,在燈下細細擦拭。
針尖泛著幽微的藍光,映著她平靜無波的眼。
明日,會很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