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的?你撒謊!”
蘇柔尖銳的指控像淬了毒的針,刺破混亂的甲板。她指著林晚腳邊那攤猩紅的酒漬,又指向被抬走的、生死不明的江嶼白,聲音因為極致的憤怒和恐懼而扭曲變形:“大家親眼看見你撞了嶼白!酒是你遞給他的!是你調(diào)換了酒杯!你想謀殺親夫!報警!快報警抓這個毒婦!”
人群瞬間騷動起來。
剛才目睹了“意外”全過程的賓客們,目光在林晚和蘇柔之間驚疑不定地逡巡。幾個與江家交好、或是想攀附江家的人,已經(jīng)掏出手機,手指懸在撥號鍵上,眼神不善地盯緊了孤立無援的林晚。海風卷著冰冷的咸腥氣,吹拂著她單薄的婚紗,如同置身于一場無聲的審判風暴中心。
林晚站在原地,脊背挺得筆直,像一株迎風傲立的寒梅。她甚至沒有去看蘇柔那張因嫉恨而扭曲的臉,只是微微垂著眼瞼,指尖在婚紗口袋里,輕輕摩挲著江嶼白手機冰冷的邊緣。屏幕上,那條關(guān)于遺囑修改的信息,如同燒紅的烙鐵,燙著她的神經(jīng)。
就在這時,腦海中那冰冷的機械音再次響起,伴隨著光屏血紅色的閃爍:
【風險預警更新!】
目標人物:江嶼白
生命體征:急速衰竭(氰化物中毒)
關(guān)聯(lián)事件:婚前協(xié)議補充條款“若林晚意外死亡”觸發(fā)前置條件變更
演算結(jié)果:若目標人物在婚姻存續(xù)期間死亡,其名下財產(chǎn)將依據(jù)其最新遺囑(由蘇柔繼承)執(zhí)行。補充條款因“意外死亡”主體(林晚)未發(fā)生,暫時無法生效。
新風險:【財產(chǎn)轉(zhuǎn)移風險極高】
建議:延緩目標人物死亡時間,或立即獲取其死亡非“意外”的法定證據(jù),以推翻其遺囑效力。
延緩死亡?救他?
一股強烈的荒謬感和滔天的恨意瞬間涌上林晚的心頭!救這個親手拔掉她氧氣管、送她下地獄的畜生?!
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尖銳的疼痛讓她保持著最后一絲清醒。系統(tǒng)冰冷的分析像一盆冰水,澆滅了她瞬間的沖動。財產(chǎn)!江嶼白現(xiàn)在還不能死!他要是就這么死了,她和蘇柔精心謀劃的遺產(chǎn),就會按照他手機里那份剛修改的遺囑,名正言順地落入蘇柔手中!那她重生回來簽下的那條補充條款,就成了一個天大的笑話!她所有的布局,都將功虧一簣!
“林晚!你無話可說了吧?”蘇柔見她不語,以為她心虛,氣焰更加囂張,淚水說來就來,瞬間在精致的妝容上沖出兩道溝壑,她撲到一位看起來頗有威望的長輩面前,哭得梨花帶雨,“王伯伯!您要為我們做主啊!嶼白他……他要是有什么三長兩短,我也不活了!就是這個女人!她嫉妒我和嶼白的感情,她要害死嶼白獨吞家產(chǎn)?。 彼贿吙拊V,一邊用怨毒的眼神死死剜著林晚。
那位被稱作“王伯伯”的老者,是江家世交,看著江嶼白長大,聞言眉頭緊鎖,銳利的目光審視著林晚:“林小姐,蘇小姐的指控,你有什么解釋?剛才……確實是你撞了嶼白,遞酒給他?”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壓力如同實質(zhì)般壓來。
解釋?
林晚緩緩抬起頭,臉上沒有一絲驚慌,反而綻開一個清淺的、甚至帶著點悲憫的笑容。這笑容在如此情境下,顯得格外詭異和刺眼。她沒有理會王老,目光越過眾人,直直地落在哭得“情真意切”的蘇柔臉上,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
“蘇柔,你這么急著給嶼白‘料理后事’,連他‘意外死亡’的證據(jù)鏈都安排得妥妥當當……是不是太心急了點?”
蘇柔的哭聲戛然而止,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鴨子,臉上閃過一絲猝不及防的慌亂:“你……你胡說什么!”
“我胡說?”林晚嘴角的弧度更深了,帶著冰冷的嘲諷。她慢條斯理地從婚紗口袋里,掏出了江嶼白那部屏幕還亮著的手機。這個動作,讓蘇柔的瞳孔驟然收縮,臉上血色盡褪!
“剛才混亂中,不知道誰把這東西塞進了我口袋?!绷滞砘瘟嘶问謾C,屏幕的光映著她冷靜的眼眸,“正好,里面有些東西,或許能解釋,為什么嶼白喝下的那杯酒……會有毒。”
她指尖輕點,直接點開了微信里蘇柔的頭像,然后,在眾目睽睽之下,按下了屏幕上那個小小的、卻足以致命的——
播放鍵。
一個甜膩中帶著一絲陰狠的女聲,瞬間通過手機揚聲器,清晰地回蕩在死寂的甲板上空,壓過了海浪的喧囂:
【蘇柔錄音:“放心,等她死了,我會立刻處理掉裝氰化物的那個小藥瓶,保證干干凈凈。你這邊記得把‘意外’的證據(jù)鏈做完整,特別是那份海鮮供應商的‘污染報告’?!薄?/p>
緊接著,是江嶼白那熟悉的、此刻卻如同惡魔低語般的回復:
【江嶼白錄音:“明白。遺囑我已經(jīng)緊急修改公證完畢:如果我發(fā)生任何意外死亡,名下所有財產(chǎn),包括即將到手的溫氏股份,全部由蘇柔繼承。”】
“轟——!”
如同在滾油中潑入冷水,整個甲板徹底炸開了鍋!
“天啊??!”
“是蘇柔?!”
“氰化物……遺囑……他們早就計劃好了要害林晚?!”
“那杯毒酒……是江嶼白自己準備的?他想毒死新婚妻子?!”
難以置信的驚呼、憤怒的指責、倒吸冷氣的聲音此起彼伏!剛才還對著林晚怒目而視、準備報警的賓客,此刻看向蘇柔的眼神,充滿了鄙夷、震驚和恐懼!看向擔架上江嶼白的目光,也只剩下厭惡和唾棄!
王老臉色鐵青,指著面無人色、搖搖欲墜的蘇柔,氣得手指都在發(fā)抖:“你……你們……畜生!簡直是畜生?。 ?/p>
蘇柔像是被抽掉了全身的骨頭,癱軟在地,嘴唇哆嗦著,臉色慘白如紙,再也擠不出一滴眼淚,只剩下無盡的驚恐和絕望。她精心編織的謊言和栽贓,在這鐵一般的錄音證據(jù)面前,脆弱得不堪一擊!
林晚冷眼看著這場鬧劇,心中沒有半分波瀾,只有一片冰冷的荒蕪。她關(guān)掉錄音,在眾人復雜的目光注視下,平靜地走向被醫(yī)護人員緊急施救的江嶼白。他躺在擔架上,身體還在無意識地抽搐,口鼻間溢出帶著血沫的白沫,瞳孔已經(jīng)放大,生命體征微弱到了極點。
“讓開。”她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擋在前面的醫(yī)護人員下意識地讓開了一條路。
林晚蹲下身,從自己盤得一絲不茍的新娘發(fā)髻里,拔下了一根看似普通、頂端卻鑲嵌著一顆微小珍珠的U形發(fā)簪。沒有人注意到,在發(fā)簪的金屬柄內(nèi)側(cè),隱藏著一個極其微小的凹槽。她動作極其隱蔽且迅速地,用指甲撬開凹槽,里面赫然藏著一粒比米粒還小的、淡藍色的藥丸!
這是前世,在她癱瘓后,一位研究神經(jīng)毒素解藥的醫(yī)生朋友偷偷塞給她的保命之物,號稱能暫時抑制多種神經(jīng)毒素的擴散,爭取搶救時間。她一直貼身藏著,沒想到重生后,竟和她的意識一起帶了回來。這大概是她唯一的“金手指”實物。
在所有人震驚、不解、甚至帶著一絲恐懼的目光注視下,林晚捏開江嶼白緊咬的牙關(guān),毫不猶豫地將那粒淡藍色的藥丸塞進了他喉嚨深處,然后用力抬了一下他的下頜,迫使他吞咽下去。
“你給他吃了什么?!”蘇柔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尖聲叫道,“你還想害他?!”
林晚站起身,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塵,目光掃過蘇柔,如同在看一只骯臟的螻蟻:“放心,是能讓他暫時死不了的東西?!彼D了頓,嘴角勾起一抹殘忍而冰冷的笑意,“他欠我的,還沒還清呢。就這么死了,豈不是太便宜他了?”
她的話,讓周圍的人都感到一股寒意從腳底升起。這哪里還是之前那個溫婉順從的林家大小姐?這分明是從地獄爬回來索命的復仇女神!
救護車載著瀕死的江嶼白和失魂落魄的蘇柔呼嘯而去。甲板上的鬧劇暫時落幕,賓客們神色各異地匆匆離去,留下滿地狼藉和竊竊私語。
豪華的婚宴套房內(nèi),一片死寂。
林晚褪下繁復沉重的婚紗,換上簡單的絲質(zhì)睡袍,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深沉無垠的大海和璀璨的星河,映照著她眼底深不見底的寒冰。
手機震動了一下,是私家偵探發(fā)來的加密信息:
「蘇柔離開醫(yī)院后,駕車前往城南老城區(qū)“安康”藥房,停留十五分鐘后離開。藥房老板有走私違禁藥品前科?!?/p>
后面附上了幾張模糊但能辨認出蘇柔身影的照片,以及她離開藥房時,手中似乎緊握著一個小小棕色藥瓶的特寫。
幾乎是同時,腦海中的系統(tǒng)光屏再次彈出:
【實時監(jiān)控觸發(fā)!】
監(jiān)控對象:蘇柔
行為分析:銷毀證據(jù)(高概率)
關(guān)聯(lián)物品:疑似氰化物容器(棕色玻璃瓶)
定位追蹤:目標車輛正駛向濱海廢棄碼頭方向。
建議:立即采取行動獲取關(guān)鍵物證。
銷毀證據(jù)?
林晚眼中寒光一閃。蘇柔果然坐不住了!她這是要去處理掉那個致命的藥瓶!只要藥瓶被毀,今天甲板上的一切,雖然錄音能證明他們的謀殺意圖,但在關(guān)鍵的毒物來源上,就缺少了最直接的物證!蘇柔完全可以反咬一口,說是她林晚為了脫罪偽造錄音!
絕不能讓她得逞!
林晚立刻回撥了偵探的電話,聲音冷靜而決絕:“目標正在前往濱海廢棄碼頭,疑似攜帶關(guān)鍵物證準備銷毀。你立刻帶人過去,務(wù)必在她銷毀前,人贓并獲!記住,全程錄像!要清晰拍到她的臉和那個藥瓶!”
掛斷電話,林晚沒有停留。她迅速換上便于行動的黑色運動服,抓起車鑰匙和那個藏有解藥的珍珠發(fā)簪,如同一道融入夜色的影子,悄無聲息地離開了游輪套房。
深夜的濱海碼頭,廢棄的倉庫像巨大的鋼鐵怪獸匍匐在黑暗里,只有遠處燈塔的光柱偶爾掃過,映出斑駁銹蝕的輪廓和海浪拍打堤岸的慘白泡沫。咸腥冰冷的海風呼嘯著,帶著刺骨的寒意。
林晚將車停在遠處陰影里,如同最耐心的獵手,屏息凝神。很快,兩道刺目的車燈由遠及近,一輛熟悉的紅色跑車停在了3號倉庫前的空地上。
車門打開,蘇柔裹著一件寬大的風衣,帽檐壓得很低,神色倉惶地鉆了出來。她警惕地四下張望,手中緊緊攥著一個巴掌大小的棕色玻璃瓶,在昏暗的光線下,瓶身標簽已經(jīng)撕毀。
她快步走向碼頭邊緣,那里堆放著一些廢棄的輪胎和漁網(wǎng)。顯然,她打算將藥瓶扔進大海,讓洶涌的海浪徹底吞噬這個致命的證據(jù)。
就是現(xiàn)在!
“動手!”林晚對著微型耳麥低喝一聲。
“不許動!警察!”
幾道強光手電筒的光束如同利劍,瞬間撕裂黑暗,精準地籠罩住驚慌失措的蘇柔!幾個穿著便裝但動作矯健的人影從倉庫陰影和廢棄集裝箱后迅速沖出,將她團團圍??!其中一人手中的攝像機,正閃爍著微弱的紅光,忠實地記錄著一切!
“啊——!”蘇柔嚇得魂飛魄散,手一抖,那個棕色的玻璃瓶脫手而出,朝著黑沉沉的海面墜落!
千鈞一發(fā)之際!
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從側(cè)后方掠出!動作快得只在視網(wǎng)膜上留下一道殘影!一只戴著黑色戰(zhàn)術(shù)手套的手,在藥瓶即將落入海水的最后一剎那,穩(wěn)穩(wěn)地將其抄在手中!
是林晚安排的偵探!他成功截獲了關(guān)鍵物證!
“不!還給我!那是我的!”蘇柔像瘋了一樣撲過去,卻被其他便衣死死按住。
偵探將藥瓶高高舉起,在強光下,瓶身上雖然標簽被毀,但殘留的化學符號和那特殊的棕色瓶身,在專業(yè)人士眼中已足夠說明問題。他對著攝像機鏡頭,清晰地展示著:“目標蘇柔,于濱海廢棄碼頭,意圖銷毀此棕色玻璃瓶,疑似盛裝過致命毒物氰化物。人贓并獲!”
“放開我!你們是什么人!林晚!是林晚那個賤人指使你們的!你們這是非法……”蘇柔歇斯底里地掙扎尖叫。
林晚從陰影中緩緩走了出來,海風吹拂著她的短發(fā),露出光潔的額頭和那雙在黑暗中亮得驚人的眼睛。她走到被按倒在地、狼狽不堪的蘇柔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如同女王俯視著腳下的塵埃。
“非法?”林晚輕輕笑了,那笑容在慘白的燈光下,帶著一種令人膽寒的美麗,“蘇柔,你買兇殺人、投毒栽贓、銷毀證據(jù)的時候,怎么不想想什么是‘法’?”她彎下腰,湊近蘇柔因恐懼而扭曲的臉,聲音輕得像情人間的呢喃,卻字字誅心:
“放心,這瓶子,還有里面的東西,會和你一起……在法庭上,接受法律的審判。你猜,江嶼白那份修改好的、把所有財產(chǎn)都留給你的遺囑……還來得及執(zhí)行嗎?”
蘇柔的瞳孔因極致的恐懼而放大,身體篩糠般抖了起來,徹底癱軟在地,再也發(fā)不出任何聲音,只剩下粗重的、絕望的喘息。
林晚直起身,不再看她一眼。她轉(zhuǎn)向偵探,聲音恢復了冷靜:“東西收好,錄像備份。聯(lián)系警方吧,該收網(wǎng)了?!?/p>
“是,林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