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念在質(zhì)檢部待了兩年，又憑著一口流利的英語進了外貿(mào)部。她租了個一居室的小公寓，雖然偏僻，卻終于有了屬于自己的空間。
她開始學著打扮自己，買了第一件不是灰色的襯衫，第一次涂了口紅。張姐來看她時，笑著說："念念，你早該這樣了，姑娘家就得漂漂亮亮的。"
蘇念也笑，只是心里總像缺了一塊。夜深人靜時，她還是會想起那個儲藏室，想起被撕碎的通知書，想起母親那句"你就是個賠錢貨"。那些聲音像幽靈一樣，在她耳邊揮之不去。
她很少再給家里寄錢，趙惠蘭打來的電話，她要么不接，要么說兩句就掛。關系降到冰點，卻也意外地平靜。
直到那天，她在高中同學群里看到一條消息——林墨要結(jié)婚了。
群里發(fā)了婚紗照，照片上的林墨穿著西裝，笑得很溫和，身邊的女孩穿著白色婚紗，眉眼彎彎。郎才女貌，天造地設。
蘇念盯著那張照片，看了很久。手指劃過屏幕上林墨的臉，突然覺得眼睛很酸。
她想起高三那年的教室，林墨把《梵高傳》遞給她，書里夾著一張畫著向日葵的小紙條；想起放學路上，他故意放慢腳步，跟在她身后，踢著路邊的小石子；想起畢業(yè)那天，他說"蘇念，我們以后還會再見的"。
原來，有些再見，就是再也不見。
婚禮在周六舉行，蘇念猶豫了很久，還是請了假，買了張去老家的高鐵票。她沒告訴任何人，只是想遠遠地看一眼。
婚禮在縣城最好的酒店舉行，門口鋪著紅地毯，放著林墨和新娘的巨幅照片。蘇念站在馬路對面的樹影里，看著穿著禮服的林墨在門口迎客，笑容燦爛。
他瘦了些，也高了些，褪去了少年時的青澀，多了幾分成熟的穩(wěn)重?？赡请p眼睛，還是像當年一樣，亮得像有光。
只是那光，再也不會為她亮了。
"蘇念？"
一個聲音在身后響起，蘇念猛地回頭，看見林墨的同桌，也是當年少數(shù)愿意跟她說話的女生——陳瑤。
"你怎么在這？"陳瑤很驚訝，"林墨說聯(lián)系不上你，還以為你不來了呢。"
蘇念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知道我會來？"
"當然了。"陳瑤拉著她往酒店走，"他跟我提起過你好幾次，說你當年學習好，可惜......"她沒再說下去，只是嘆了口氣，"快進去吧，他看到你肯定高興。"
蘇念被拉進宴會廳時，林墨正站在臺上講話。他的目光掃過來，在看到她的那一刻，突然頓住了。
時間仿佛靜止了。周圍的音樂、笑聲、掌聲都消失了，蘇念只看見林墨眼里的驚訝，和一絲她讀不懂的復雜情緒。
"......最后，我要感謝所有來參加婚禮的親朋好友，"林墨很快收回目光，繼續(xù)說道，"謝謝你們見證我和曉冉的幸福。"
掌聲雷動。新娘曉冉笑著挽住他的胳膊，看向他的眼神里充滿了愛意。
蘇念站在人群后面，像個闖入者。她突然覺得很可笑，自己這算什么？來參加初戀的婚禮，上演一場苦情戲嗎？
她悄悄退了出去，走到酒店外面的花壇邊，剛想喘口氣，就聽見身后傳來腳步聲。
"蘇念。"
是林墨。他脫下了西裝外套，領帶也松了，看起來有些狼狽。
"你來了。"他站在她面前，距離不遠不近。
"嗯，來恭喜你。"蘇念低下頭，看著自己的鞋尖，"新娘很漂亮。"
"謝謝。"林墨沉默了一下，"這些年，你過得好嗎？"
"挺好的。"蘇念笑了笑，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輕松，"在深圳上班，還算穩(wěn)定。"
"那就好。"林墨點點頭，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當年......你為什么突然沒去報到？我去你家找過你，你媽說你去打工了。"
蘇念的心像被針扎了一下。原來他找過她。
"家里出了點事。"她含糊地說，不想提那些糟心事。
林墨看著她，眼神里有心疼："蘇念，你不該是這樣的。"
"哪樣？"
"不該這么......小心翼翼。"林墨的聲音很輕，"你當年畫的畫，那么有靈氣，眼睛里都是光。"
光。又是光。蘇念抬起頭，看著眼前的男人，突然覺得鼻子一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