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頭七驚變我媽頭七還沒過，她尸骨未寒，我姥姥就為了錢，給我捅了心窩子一刀。
那通電話打來的時候，我正跪在媽的遺像前燒紙。青煙裊裊，
混著家里那棵老桂花樹半死不活的香氣，熏得我眼睛生疼，眼淚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往下砸。
手機鈴聲跟催命符一樣，尖銳地劃破了滿屋子的死寂。屏幕上跳動著兩個字：姥姥。
我胡亂在臉上抹了一把，接了。我以為，我會聽到幾句貼心窩子的安慰。
哪怕是幾句干巴巴的“人死不能復(fù)生”，也行。可我沒想到，電話那頭傳來的，
是一句淬了冰的質(zhì)問，每個字都砸得我腦子嗡嗡響?！傲秩唬銒屪吡?，
以后雪雪那三千八百塊錢，得你續(xù)上?！蔽恕椅罩謾C的手，猛地攥成了拳頭，
指甲深深掐進肉里。三千八百塊？什么三千八百塊？雪雪？
我那個一年到頭也見不著幾回的表姐？我媽啥時候欠了她一筆風流債，
我這個親閨女咋不知道？手機“啪”地一聲從我手里滑下去，掉在冰涼的地板上，
屏幕瞬間裂成了一張蜘蛛網(wǎng)，就像我此刻的心。我怔怔地瞅著它，腦子里像塞進了一團亂麻，
攪得我天旋地轉(zhuǎn)。媽剛走，那種心被活生生剜掉一塊的痛還沒過去，姥姥這句話，
就像往我血淋淋的傷口上，又惡狠狠地撒了一大把鹽，還加了把辣椒面。
“姥姥……您說啥呢？”我撿起手機，聲音抖得跟秋風里的落葉似的?！吧度О税賶K？
我媽……她啥時候給表姐錢了？我咋一點都不知道？”電話那頭，姥姥的聲音硬邦邦的，
帶著一股子不容置喙的威嚴，還夾著一絲被我問煩了的不耐煩。“你不知道的事兒多著呢！
你媽每個月，鐵打不動地給雪雪打三千八百，這都好幾年了！現(xiàn)在你媽沒了，這錢，
理所當然得你來掏！不然我們雪雪咋辦？”“姥姥！”我拔高了聲音，感覺自己快瘋了，
“這到底是咋回事？我媽為啥要給雪雪錢？她……她不是在設(shè)計公司上班嗎？她有工資??！
”我的表姐，林雪，比我大兩歲。長得挺漂亮，就是性子有點冷，跟我從來不親。
大學(xué)畢業(yè)后，她就在市里一家設(shè)計公司上班，聽說干得還行。就算不是大富大貴，
也不至于窮到要我媽來接濟的地步吧？再說，要是接濟，三千八百塊，那可不是一筆小數(shù)目。
我媽那個人，摳門摳到家了。一件外套能穿十年，菜市場的菜葉子都得撿最便宜的買。
她怎么可能，每個月拿出這么一大筆錢，去養(yǎng)一個有手有腳的表姐，還把我蒙在鼓里？
“上班？上班那點死工資夠干啥的？”姥姥的聲音突然變得急促起來，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
透著一股子心虛，“雪雪她身子骨弱，三天兩頭往醫(yī)院跑，吃藥打針的，花銷大著呢！
你個當妹妹的，不心疼你姐？”“總之，這錢，你必須給！
你媽活著的時候就板上釘釘答應(yīng)了的，你現(xiàn)在想賴賬，沒門！”“答應(yīng)啥了？
我媽為啥要答應(yīng)她？姥姥，您跟我說實話！”我心里的火“噌”地一下就竄上來了。疑惑，
憤怒，還有被至親蒙騙的委屈，在我胸口里橫沖直撞，攪得我五臟六腑都錯了位。我媽的死，
已經(jīng)讓我那根叫“理智”的弦繃到了極限。姥姥這番話，就像一把剪刀，“咔嚓”一下，
就要把它剪斷。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再開口時，姥姥的語氣奇跡般地軟了下來，
甚至帶上了一絲哀求?！叭蝗粎?，姥姥曉得你心里苦?？裳┭┠呛⒆樱钦娌蝗菀?，
她打小就命苦……你媽，也是看她可憐……”“這錢，你就當替你媽積德，替她還愿，
好不好？等你媽七七過了，你就把錢打過去。雪雪的銀行卡號，我待會兒用短信發(fā)給你。
”說完，不等我回話，姥姥“啪”地就掛了電話。我捏著手機，呆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像一尊被抽了魂的雕塑。客廳的角落里，還堆著媽沒來得及整理的遺物。現(xiàn)在，
這筆從天而降的“遺產(chǎn)”，像一坨甩不掉的狗屎，讓我感到一陣陣的惡心。
我媽到底藏了多少秘密？為啥連我這個相依為命的獨生女，都要瞞得滴水不漏？
難道她一輩子的省吃儉用，克勤克儉，就是為了在暗地里，供養(yǎng)我那個八竿子打不著的表姐？
不行。我必須把這事兒給它弄個水落石出。我第一個想到的人，是我爸。
2 遺物之謎我媽和我爸在我上初中的時候就離了，但兩人沒撕破臉，為了我，
還維持著“親人”的關(guān)系。我爸偶爾會來看看我媽，對她的經(jīng)濟狀況，多少應(yīng)該有點數(shù)。
電話撥過去，我開門見山?！鞍郑覇柲銈€事兒，我媽……她是不是每個月都給林雪打錢？
”電話那頭，我爸沉默了足足有半分鐘，久到我以為信號斷了?！叭蝗弧彼K于開了口，
語氣里滿是遲疑，“你媽……她確實，每年逢年過節(jié)會給雪雪一些錢，
就當是壓歲錢或者零花錢。但……應(yīng)該不是每個月三千八那么多吧？”“我記得，
是雪雪上大學(xué)那會兒，你媽心疼她，資助過一些學(xué)費和生活費?？伤厴I(yè)后，
應(yīng)該就給得很少了。咋了？你姥姥跟你說啥了？”我把姥姥那通電話的內(nèi)容，
一五一十地跟我爸學(xué)了一遍。我爸聽完，也驚得半天沒說出話來?！吧锻嬉鈨?？
每個月三千八？這……這不可能吧？”他的聲音里充滿了震驚和不解，
“你媽那點退休工資我心里有數(shù)，她自個兒還要還房貸，還要供你吃穿用度，
她上哪兒弄那么多閑錢去？”“而且，她一個字都沒跟我提過。這事兒……有點邪門。
”我爸的話，像一顆定心丸，讓我更加確定，這三千八百塊的背后，
絕對藏著一個驚天動地的大秘密。我媽那個人，心善，但絕對不是冤大頭。她對外人，
一向有分寸感，更不可能干出這種瞞著家里所有人的事。唯一的解釋就是……這筆錢，
不是簡單的“資助”。而是一種……“補償”？或者，是某種“封口費”？我掛了電話，
心里亂糟糟的。我決定，自己找證據(jù)。我沖進我媽的房間，像個瘋子一樣開始翻箱倒柜。
她的房間，一如既往的整潔，甚至可以說，是家徒四壁。衣柜里，疊放得整整齊齊的，
全是些穿了掉色、起了球的舊衣服。梳妝臺上，孤零零地擺著一瓶百雀羚。
我拉開她床頭柜的抽屜。里面除了身份證、銀行卡、社?？ㄟ@些證件，
就是一些泛黃的老照片和信件。我一張一張地翻，一封一封地看，
希望能從這些承載著歲月痕跡的紙張里，找到一絲一毫的蛛絲馬跡。就在抽屜的最底層，
我摸到了一個冰涼堅硬的東西。是一個上了鎖的鐵皮盒子。這個盒子，我媽在世的時候，
寶貝得跟什么似的，從不離身。我小時候好奇問過，她只說是放些不值錢的老首飾。
我便再也沒問過?，F(xiàn)在，我從她掛在墻上的那串鑰匙里，
找到一把最小的、銹跡斑斑的銅鑰匙。我試著插進鎖孔里。“咔噠”一聲。鎖，開了。
我的心，也跟著提到了嗓子眼。盒子里，沒有金光閃閃的首飾。只有一沓厚厚的單據(jù)，
和一本封面是藍色碎花的日記本。我顫抖著手，拿起最上面的那沓單據(jù)。
是銀行的轉(zhuǎn)賬回執(zhí)單。收款人那一欄，赫然印著兩個字：林雪。金額，
清一色的：3800元。轉(zhuǎn)賬日期，從五年前的某一天開始，每個月，固定在十五號，
風雨無阻，從未間斷。我的腦袋“嗡”的一聲，像是被人用大錘狠狠砸了一下。姥姥說的，
竟然是真的！我媽，真的，每個月，都在給林雪打錢！我腿一軟，跌坐在地上。
我拿起那本日記本。封面已經(jīng)有些磨損了，邊角都卷了起來。這是我媽的日記？
我跟她生活了二十多年，從來不知道她有寫日記的習慣。我深吸了一口氣，翻開了第一頁。
日期，是五年前的那個夏天。字跡，是我媽的，但寫得歪歪扭扭，
帶著一種深入骨髓的顫抖和痛苦?！啊裉欤医K于下定了決心。我不能再逃避了。
為了然然，為了我們這個家，我必須這么做。我知道，這很殘忍，對雪雪不公平，
對小梅和大哥，更是無法彌補的傷害。但除了這個法子，我真的，想不出別的了。
希望老天爺能原諒我，希望雪雪……能平平安安地長大……”我的心跳，瞬間漏了一拍。
一種巨大的、不祥的預(yù)感，像一張密不透風的網(wǎng)，將我死死罩住。這究竟是什么秘密？
什么決定？為什么會對雪雪造成“傷害”？我一頁一頁地往下翻。后面的日記，
大多是些雞毛蒜皮的日常瑣事，記錄著菜價的漲跌，鄰里的八卦。唯獨，在每個月十五號，
轉(zhuǎn)賬的那一天，她會用顫抖的筆跡，寫下一兩句簡短的話。“今天又轉(zhuǎn)了，心如刀絞。
”“雪雪，對不起?！薄霸改闫桨病！薄靶∶罚覍Σ黄鹉??！比沼洷纠?，沒有直接的答案。
但字里行間，那種幾乎要溢出紙面的愧疚、痛苦和掙扎，讓我感到一陣窒息。
這三千八百塊錢，絕不是普通的資助。它更像是一筆……贖罪的錢。我合上日記本，
心里沉甸甸的，像是壓了一塊巨石。我媽那看似平靜如水的外表下，
原來藏著這樣驚濤駭浪的秘密。她每天對我微笑，為我做飯，卻獨自一人，在深夜里，
被這樣沉重的負擔，折磨得夜不能寐。3 真相邊緣我決定，直接去找林雪。
她是唯一的當事人，她一定知道真相。我撥通了她的電話?！氨斫?，我是林然。
”我強迫自己，讓語氣聽起來平靜無波。電話那頭，林雪的聲音有些嘶啞，像是剛哭過。
“然然……阿姨的事，我聽我媽說了，你……節(jié)哀。”“謝謝。”我深吸一口氣，
不再跟她兜圈子，“林雪，我找你，是想問你一件事?！薄拔覌專遣皇敲總€月，
都給你打三千八百塊錢？”電話那頭，瞬間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我甚至能聽到她驟然屏住的呼吸聲?！傲盅?？”我追問，聲音里帶上了一絲壓迫感。
“然然……你……你聽誰說的？”林雪的聲音，帶著明顯的慌亂，甚至有些結(jié)巴。
“我姥姥告訴我的?！蔽夜室忸D了頓，一字一句地說，“而且，我找到了我媽的轉(zhuǎn)賬記錄，
整整五年?！蔽野选拔迥辍眱蓚€字，咬得特別重。林雪徹底沉默了，
久到我以為她會直接掛斷電話。最后，
她才用一種比蚊子哼哼還小的聲音說：“然然……那錢……是阿姨給我的生活費。
”“生活費？”我冷笑出聲，笑聲里帶著藏不住的譏諷?！傲盅?，你大學(xué)畢業(yè)都好幾年了，
有工作，有收入，你用得著我媽，一個退休老太太，每個月給你三千八百塊當生活費？
”“而且，這事兒，我媽瞞著我，瞞著我爸，瞞著所有人。你告訴我，這是哪門子的生活費？
”“我……我身體不好，你也是知道的……我經(jīng)常要住院，要吃藥，
花銷大……”林雪的聲音越來越低，聽起來沒有半點底氣?！吧眢w不好？”我步步緊逼，
不給她任何喘息的機會，“你身體哪兒不好了？我怎么不知道？你每年公司體檢，
指標不都正常嗎？你朋友圈里，三天兩頭曬健身照、馬拉松獎牌，你管這叫身體不好？
”林雪的這個借口，跟姥姥說的一模一樣。她們倆，早就串通好了?！叭蝗?！
”林雪徹底慌了，她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這事兒……是阿姨不讓我說的！她……她有她的苦衷！
現(xiàn)在她人都走了，你就別再追究了，好不好？你就當……你就當是阿姨留給我的遺贈，行嗎？
”“遺贈？”我壓抑了半天的怒火，終于在這一刻，徹底爆發(fā)了?！拔覌寫{什么要遺贈你？
她遺贈我這個親生女兒，都沒一次性給過我三千八百塊！”“林雪！你今天必須給我說實話！
你是不是抓著我媽什么把柄了？還是你對我媽做了什么傷天害理的事，
逼得她只能用錢來堵你的嘴？”“林然！你怎么能這么說阿姨！
”林雪的聲音突然變得尖銳起來，帶著哭腔和被污蔑的憤怒?！鞍⒁趟龑ξ夷敲春?！
她怎么會做出那種事！你別血口噴人！”“她對你好？”我死死地抓住她話里的漏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