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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選章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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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卑微的駙馬,新婚夜卻被公主的玉手推出門外:“滾遠(yuǎn)點。

”她日日與權(quán)貴公子吟詩作對,留我看空房燭火。直到那天她為和離書闖進(jìn)偏殿,

撞見365位美妾跪滿庭院?!胺蛉税埠?!”鶯聲震落公主金簪。

我笑著攬過泡茶的嬌妾:“這曾是公主的梳頭婢女?!彼に橛癖K掀翻案幾,

卻不知這只是第一日。1紅燭淚流到冰冷燭臺上,凝成丑陋的紅疙瘩。夜涼似水,

隔著精雕細(xì)刻的紫檀木門扇,公主李臨仙那獨有的、帶著清冽寒意的聲音,

一字一頓穿透而來:“滾遠(yuǎn)點?!蹦锹曇舨淮?,甚至稱得上平靜,落在江硯耳中,

卻重逾千斤,把新婚夜最后一絲無謂的幻想碾得粉碎。他伸向門環(huán)的手頓在半空,

指節(jié)在微涼的夜氣里僵得發(fā)白。金漆描繪的“囍”字在眼前暈開一片刺目的紅,模糊又嘲諷。

他記得她的手,剛才推拒時,那指甲上的嫣紅蔻丹像極了此刻眼中血絲的顏色。沒有憤怒,

沒有辯解,更沒有哀告。他只是慢慢放下手,垂下眼,

盯著自己玄色吉服袍角上用金線繡著的云紋,那紋路此刻像盤踞的冰冷小蛇。他攏了攏袖子,

掌心貼著袖袋里一疊薄薄的紙。那冰涼而堅韌的觸感,帶著清晰的錢莊印記,

奇異地給他帶來一絲慰藉。洞房成了不可逾越的雷池。江硯轉(zhuǎn)過身,

朝著遠(yuǎn)離那片光明和暖意的方向走去,腳步聲空洞地回響在鋪著奢華猩紅氈毯的長廊里,

身后是更重的金冠撞擊玉簪的脆響——那是公主毫不留戀落栓門閂的聲音。

日子成了一截曬干了的竹節(jié),里外都透著焦枯空洞的味道。

公主李臨仙的鸞鳥車駕頻繁出入府邸,

載著她去赴才子云集的詩會、賞新排的霓裳羽衣舞、參與清流們的高談闊論。

鶯聲笑語、絲竹管弦的熱鬧,總是隔著重重疊疊的院落傳遞過來,像一場永不落幕的戲。

待到更深夜闌,那沉重的馬車轱轆聲碾過府門前的石階,才宣告著喧囂暫歇。

江硯成了這華麗牢籠里唯一的囚徒與看守者。他在東側(cè)那個最僻靜也最冷清的跨院里住下,

日復(fù)一日地重復(fù)著簡單刻板的生活。多數(shù)時候,他獨自待在自己的書房,幾乎不點亮燭火,

任憑窗外變幻的天光勾勒著他案頭堆積如小山的書冊卷宗輪廓。

那些紙頁泛著年歲久遠(yuǎn)的黃暈,并非圣賢文章或孤本典籍,而是一冊冊厚厚的賬本,

或舊時府內(nèi)、如今他名下各處產(chǎn)業(yè)的細(xì)目收支記錄。手指劃過冰冷的算珠,每一顆撥動聲,

都清晰地敲打在他心底深處某一處堅硬的角落。有時,他也會翻開一兩卷地理圖志,

目光長久地停留在那些描畫著河流山脈線條的地名之上,眼神晦暗不明,

手指偶爾無意識地摩挲著書頁邊緣。府里的下人如同訓(xùn)練有素的傀儡,

對待這位形同虛設(shè)的駙馬爺,恭敬里透著深入骨髓的疏離。唯有陪嫁過來的老內(nèi)侍張遠(yuǎn),

每隔幾日會照例遣人來詢問一聲“駙馬可需何物”,那例行公事的聲調(diào),像鈍刀子刮過枯骨。

膳房那邊,江硯偶爾會讓小廝送些時令點心或親手調(diào)配的湯羹去公主所居的正院“玉藻殿”。

每一次送去,每一次,都原封不動地被退了回來。食盒的蓋子永遠(yuǎn)緊閉,

仿佛里面盛放的并非食物,而是某種難以啟齒的污穢,

連帶著食盒本身都沾染了令人不喜的氣息。如此,寒暑易節(jié),

時光在這座被金玉包裹、實則冰涼徹骨的府邸里無聲滑過了一年。直到又一個春天。

這天清晨異常喧騰,空氣中彌漫著與公主府慣常的清貴端肅格格不入的躁動和低語。

玉藻殿的大宮女錦書,素來沉穩(wěn)的面孔上第一次出現(xiàn)了些微的裂痕,腳步匆匆穿過層層回廊,

直至廊下深深吐納了幾次才穩(wěn)住氣息,隔著鮫綃簾子啟稟:“啟稟殿下,

前門外巷子里……小轎多得塞滿了,黑壓壓一片人頭,不知何故,

都朝著…朝著東邊偏院去了。”簾內(nèi)許久沒有聲息。

一只保養(yǎng)得宜、白皙勝玉的手卻猛然攥緊了手邊剛插好的碧桃。鮮紅的花瓣被揉得稀爛,

汁液如同血痕刺目地蜿蜒在那玉白的指尖上。暮春三月十四,對京師百姓而言,

是個莫名沸騰的日子。無數(shù)頂形制小巧卻頗為精致的暖轎,仿佛憑空從青石巷陌深處涌出,

匯成一條蜿蜒的溪流,靜靜地朝著城西那座尋常人根本不敢仰望的府邸流淌而去。

空氣里彌漫著香粉與汗氣的混合味道,低低的議論聲如同夏夜里池塘的蛙鳴,

細(xì)碎卻無處不在:“365頂?乖乖,排場大得嚇煞人……”“全是細(xì)眉水眼的美嬌娥哦!

這得什么人物才消受得起?莫不是……”話尾噤聲,

目光卻不由自主瞟向那座門庭顯赫異常的朱門。

“聽說…好像是那位駙馬爺?shù)膭e院……”每一頂小轎的簾子都垂得嚴(yán)嚴(yán)實實,

開的縫隙里溢出幾縷不同的香風(fēng)——甜膩的脂粉、沁人的茉莉、甚至是帶著微腥的海風(fēng)咸味。

抬轎的腳夫們額頭冒著汗珠,腳步卻異常輕快,似乎這差使本身,就是一種奇異的榮光。

整個公主府,唯獨東側(cè)那最不起眼的角落,門庭若市。

一頂頂小轎魚貫從側(cè)門抬入那座空曠偏院。沉寂了許久的殿宇樓閣仿佛瞬間被賦予了生命,

脂粉香、歡快的低笑、絲綢摩擦的窸窣聲混雜在一起,在這暮色初起的傍晚時分,

突兀又蓬勃地升騰起來。金烏西墜,玉兔初升,正院玉藻殿內(nèi)卻是一片可怕的死寂。

錦書第三次端著紋絲未動的精致晚膳,腳步沉重地退出內(nèi)殿。殿內(nèi),

燭火跳動的光芒映在李臨仙臉上,投下?lián)u曳的、不定的陰影。

案幾上攤著的一張素白紙箋——和離書,被揉皺了又展平,展平了又攥緊。

她的指尖在微微顫抖,一股難以形容的巨大憤怒和空茫感在她胸中沖撞。

白天那365頂小轎帶來的、針砭般的揣測與竊笑,如同毒蟲般噬咬著她的神經(jīng)。

她猛地推開擋在身前的錦書,徑直沖了出去。夜風(fēng)陡然變得凌厲,

吹得她寬大的錦繡宮裝衣袖獵獵作響,鬢邊垂下的幾枚翡翠步搖急促地撞擊著,

發(fā)出細(xì)碎而雜亂的金玉之聲。她沖向東院!東跨院那個一向冷清的“寒溪閣”,

此刻燈火通明如同白晝!踏入那朱漆斑駁、與公主府整體風(fēng)格截然不符的舊院門,

一股混合了脂粉濃香、酒氣、食物蒸騰熱氣的喧鬧熱浪,裹挾著嗡嗡不止的人聲浪,

鋪天蓋地朝著李臨仙兜頭蓋臉砸來!她只覺得眼前猛地花了一下。

院中那片平日里只長著些耐寒青草的寬闊空地,黑壓壓地、整整齊齊跪滿了人!

她們穿著各色鮮亮的綾羅綢緞,身段窈窕,低眉順眼。在她闖入這光暈刺眼的天地的一剎那,

仿佛有人發(fā)出了無聲的指令,所有的頭顱驟然抬起,

5雙眼睛——好奇的、探究的、不諳世事的、甚至帶點隱隱挑釁的——齊刷刷聚焦在她身上!

然后,365個喉嚨里發(fā)出的整齊恭敬的呼喊,

如同山呼海嘯般驟然炸開:“夫——人——安——好——!”這整齊劃一的巨大聲浪,

帶著不可思議的穿透力,震得李臨仙猝不及防地向后踉蹌了一小步!

發(fā)髻上的點翠累絲金鳳步搖狠狠一顫,幾顆滾圓的珍珠簪腳掙脫了束縛,倏地從她鬢邊滾落,

“嗒、嗒、嗒”地砸在她腳邊的青石板上,滾出細(xì)細(xì)小小一道冰冷的、嘲諷的弧線。

李臨仙那張原本因為憤怒而漲得酡紅的臉,瞬間褪盡了血色,變得紙一般慘白。

那365雙灼熱的目光像針一樣扎遍全身,

那震耳欲聾的“夫人安好”更是像巨錘砸在耳膜上。她精心描畫的眉峰高聳如刀,

死死盯著前方正殿石階之上。一身家常玄色素紗袍的江硯,就閑適地站在那里。

燈火勾勒出他清晰的輪廓,臉上再無一絲往日隱忍卑微的痕跡。他的姿態(tài)從容得近乎慵懶,

看著眼前這震撼一幕,仿佛在欣賞精心排演的名劇。甚至,他的唇角,在她眼中無比清晰地,

挑著一抹冰冷的、近乎殘酷的笑意!然后,他閑庭信步般走下了石階。李臨仙喉嚨發(fā)緊,

一股巨大的恐慌混合著被徹底踩踏的憤怒攫住了她。她想尖叫,想質(zhì)問,

想撕碎眼前一切令她作嘔的景象,但她僵在了原地,只能眼睜睜看著江硯一步一步,

帶著那股令她極度不適的輕松寫意,踱到了跪在最前排的一個女子身邊。

那女子只穿著簡單的鵝黃細(xì)布衫,顏色淡雅,卻在一眾姹紫嫣紅中別有一種清透溫婉的氣度。

她手中托著一個小小的紅泥火爐,爐上一個青瓷小盅正“咕嘟咕嘟”冒著熱氣。江硯彎下腰,

無比熟稔地伸出手,攬住了那女子的肩頭。他那頎長的手指,甚至帶著一種近乎狎昵的隨意,

輕輕理了理女子鬢邊落下的幾根微亂的發(fā)絲?!笆|香?”江硯的聲音不高,

帶著一種刻意的溫柔,響徹在突然安靜下來的庭院里,清晰地傳入李臨仙的耳中,

“夫人駕臨,怎不替夫人奉一盞你新制的‘寒潭雪針’?”他微微側(cè)過頭,

目光終于落在了李臨仙臉上。那眼神平靜,深處卻仿佛沉淀著萬載寒冰的譏誚?!芭叮?/p>

險些忘了替蕓香引見。”他唇邊的笑意加深,一個字一個字,清晰無比地,

如同最鋒利的冰凌投擲向李臨仙,“這位,曾是在夫人玉藻殿里,伺候夫人梳頭的老實丫頭。

夫人素來喜潔,向來不許旁人多碰……只是不知,這手泡茶的功夫,夫人可還中意?

”像一道狂暴灼熱的閃電終于撕開了凝滯的夜幕!“哐當(dāng)——!

”案幾上的素白紙箋被粗暴地一掃而飛!緊接著,一聲尖銳刺耳的爆響!

江硯面前那套精致的越窯秘色瓷茶具連同上面的紅泥小爐,被李臨仙拂袖狠狠一掃,

碎片伴著滾燙的茶水、飛濺的火炭,呈扇形向四周激射出去!

跪在蕓香近旁的幾個小妾頓時發(fā)出短促的驚呼,狼狽地向后閃避。李臨仙的胸膛劇烈起伏著,

宮裝的立領(lǐng)似乎箍得她喘不過氣。她那雙曾經(jīng)只用來描畫丹青、撥弄琴弦的手,

此刻死死攥著胸口衣襟——那件繡著象征她身份無比尊貴的九尾彩翟的華服。“嗤啦——!

”清脆的裂帛聲撕破了庭院死寂的空氣。

繁復(fù)華美、以金絲銀線繡滿翟紋的衣襟被猛地向左右撕開!

素白的中衣驟然暴露在晃眼的燈火之下,那片刺目的素白中,一段欺霜賽雪的脖頸,

宛如凍凝在深夜寒潭中的初雪,毫無保留地展露出來。李臨仙全身都在劇烈地顫抖,

所有的理智、所有的驕傲、所有的皇家威儀,

都被那365個靜靜跪著的身影和江硯淡漠眼神里無聲的羞辱,炸得粉碎。她高高昂著頭,

斷裂的金簪殘骸在散亂的發(fā)髻間如垂死的鳳凰。那365個生命無聲地跪在光暈之下,

她們就是365個無比清晰的注解,注釋著此夜皇權(quán)如何在她攥緊的掌紋里無聲皸裂成冰碴。

新翻的泥土氣息下是新芽,撕開的綾羅錦緞下是雪色寒刃——江硯眼底幽潭深處,

已悄然泛起第一圈名為掌控的漣漪。這只是東院里第一盞撕裂長夜的燈。

2那驚心動魄的裂帛聲在暮春的夜色里,如同繃緊的弓弦驟然斷裂的殘響。

李臨仙高聳的云鬢歪斜,幾絲亂發(fā)垂落,貼著因激憤而微微抽搐的慘白臉頰。

象征尊貴的九尾彩翟錦衣被她自己從中狠狠撕開,衣襟斜搭在臂彎處,

露出內(nèi)里一截欺霜賽雪的素白中衣。那刺目的白,在滿院搖晃的燈火和姹紫嫣紅中,

灼燙著每一個人的眼睛。死寂。365個跪伏在地的身影仿佛瞬間化作了冰冷的石像,

連眼睫都不敢再顫動。先前那震天的“夫人安好”余音尚在耳中盤桓,

此刻卻只剩下令人窒息的空白。唯一鮮活的動靜,

來自散落一地的越窯青瓷碎片間跳躍的幾點微小火星,那火炭從傾倒的紅泥小爐里迸濺出來,

在浸了茶水的青石板上發(fā)出最后的、掙扎般的“噼啪”微響??諝饫餄庥籼鹉伒闹巯悖?/p>

被這突如其來的硝煙火燎氣和茶水的濕苦氣味粗暴地撕開一道口子。

這絕對的死寂壓得人窒息。在365道目光驚惶而錯雜的交織中,江硯動了。

他沒有去看李臨仙那燃燒著怨毒火焰、幾乎要將他焚穿的眼,

也沒有理會她因盛怒而急促起伏的胸膛。他的視線,極其緩慢、極其精確地,

落在了她腳畔光滑冰涼的青石板上——那里滾落著幾顆從她金簪上震脫的滾圓珍珠,

瑩白的光澤在火燭下微微流轉(zhuǎn)。玄色素紗袍的下擺拂過冰冷的地面,幾乎不帶一絲聲響。

他彎下腰,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輕輕拈起了其中一顆最大的、最圓潤的珍珠。

指尖觸碰到珍珠那微涼的、光滑無比的表面時,他的動作停滯了極其短暫的一瞬。然后,

他微微支起身,將那粒珍珠托在掌心,平平地遞向僵立在前方的李臨仙,

動作沉穩(wěn)得像是在呈遞一件尋常物件。他的聲音低沉,穿透那片令人不安的寂靜,

敲打在每個人的心弦上,平靜得沒有絲毫波瀾,卻字字如冰:“殿下金枝玉葉,要動怒,

該撕的,是那張蓋好您寶印的和離書?!彼哪抗饨K于抬了起來,

對上李臨仙那雙被怒火燒得通紅的眸子,眼底深處毫無波瀾,只剩一片寒徹的暗沉,

“撕一件衣裳,又有何用?可惜了金線彩翟,更……可惜了這些珠子?!蹦瞧戒佒睌⒌恼Z調(diào),

那居高臨下審視著她狼狽的姿態(tài),

那字里行間毫不掩飾的點明她的無謂沖動——如同最冰冷的烙鐵,

狠狠燙在李臨仙已然瀕臨崩斷的神經(jīng)之上!理智和驕傲筑起的最后一道堤壩,

被這輕飄飄的譏諷徹底沖垮!“啊——!”一聲凄厲得不像人聲的尖叫撕裂了庭院的死寂!

李臨仙眼中最后一絲清明被瘋狂吞噬。她整個人就像一頭被刺中心臟的野獸,

甚至沒有分辨出江硯的意圖,甚至完全忽略了他遞到眼前的珍珠!她的目光像淬了毒的利箭,

越過江硯,越過那365顆低垂的頭顱,

死死釘在了之前那個跪捧著紅泥爐、此刻正慌忙低頭后退的鵝黃身影上——蕓香!就是她!

這個卑賤的梳頭婢!這個不知用什么骯臟手段爬到了江硯身邊的賤奴!

這賤婢指尖沾染過的茶水氣味還殘留著,這賤婢泡茶的樣子還晃在眼前!就是這污濁的螻蟻,

成了壓倒她驕傲的最后一根稻草!滔天的恨意帶著毀滅一切的決絕洶涌而來。

李臨仙猛地弓起身,用盡全身力氣,像一道失控的暗色閃電,

不顧一切地狠狠撞開擋在身前一步之遙的江硯,帶著玉石俱焚的慘烈氣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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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5-08-11 23:42: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