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輝閣內(nèi)，藥碗碎裂的狼藉已被無聲清理，空氣中殘留的冷冽與醋意卻久久不散。
沈景珩被“請(qǐng)”走，小公主溜之大吉，殿內(nèi)只剩下趙承煜與跪坐在地、驚魂未定的沈青禾。
趙承煜并未立刻讓她起身。他踱步回到紫檀椅前，坐下，目光沉沉地鎖著她，
那銳利的審視仿佛要穿透她的靈魂。沈青禾被他看得渾身發(fā)冷，
方才的曖昧旖旎早已被巨大的惶恐取代，她伏低身體，
顫聲道：“殿下恕罪…奴婢…奴婢失儀…”“失儀？”趙承煜的聲音聽不出喜怒，
手指在光滑的扶手上輕輕敲擊，發(fā)出規(guī)律的輕響，每一下都敲在沈青禾緊繃的神經(jīng)上。
“沈青禾，你可知，方才沈景珩看你的眼神？”沈青禾猛地一顫，頭埋得更低，不敢回答。
“那眼神，孤不喜歡?！壁w承煜的聲音陡然轉(zhuǎn)冷，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占有，“很不喜歡。
”沈青禾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抬起頭來?！泵畈蝗菘咕?。沈青禾依言，
艱難地抬起頭，撞進(jìn)趙承煜那雙深不見底的寒眸。
那里面翻涌著她看不懂的復(fù)雜情緒：冰冷的占有，銳利的審視，
還有一絲……不容錯(cuò)辨的灼熱?！澳阌诠拢⒎菍こｆ九?。”趙承煜的聲音低沉下去，
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字字敲在她心上，“清輝閣的書卷，因你而井然有序。
孤批閱奏疏時(shí)，案頭總有你整理好的、最緊要的卷宗，省卻孤無數(shù)翻檢之苦。你識(shí)文斷字，
心思細(xì)膩，所謄抄的文書，字跡娟秀工整，更無一處錯(cuò)漏?！彼D了頓，
目光在她清秀卻蒼白的臉上流連，
語氣帶上了一絲他自己都未察覺的柔和與……不容錯(cuò)辨的情意：“你的才情，你的堅(jiān)韌，
你的…‘寂寞幽芳蘊(yùn)玉魂’……孤都看在眼里。”“孤身邊，不缺端茶倒水的奴婢。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帝王的決斷，“缺的是能真正懂孤筆墨、助孤理事之人！
”沈青禾徹底呆住，難以置信地看著他。這番話，如同驚雷在她腦中炸響！
太子殿下…他是在…肯定她？甚至…？“即日起，”趙承煜的聲音斬釘截鐵，
帶著金口玉言的威嚴(yán)，“擢升沈青禾為東宮正六品‘贊善’，掌書閣典籍，協(xié)理文書，
隨侍孤側(cè)！”正六品贊善！這已非普通宮婢，而是有品階的女官！雖仍屬東宮屬官，
但其地位身份，已堪比小門戶的嫡出小姐！巨大的沖擊讓沈青禾腦中一片空白，
巨大的惶恐與一種難以言喻的悸動(dòng)交織?！暗钕?！奴婢…奴婢身份卑微，才疏學(xué)淺，
恐難當(dāng)此重任！求殿下收回成命！”她慌忙叩首，聲音帶著哭腔?！肮抡f你當(dāng)?shù)茫惚惝?dāng)?shù)茫?/p>
”趙承煜的語氣不容置疑，帶著一種霸道的維護(hù)，“孤的旨意，便是你的身份！從今往后，
你不必再自稱‘奴婢’?！彼酒鹕?，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帶著迫人的壓力，
也帶著一種令人心顫的暖意。他伸出手，不是扶起她，而是用指腹，
極其輕柔地拂開她額前因慌亂而散落的碎發(fā)，動(dòng)作帶著一種不容錯(cuò)辨的親昵和憐惜?！扒嗪?，
”他第一次喚她的名字，聲音低沉醇厚，如同最烈的酒，熏得她頭暈?zāi)垦?，“留在孤身邊?/p>
孤許你的，不止是這‘贊善’之位。”那雙深邃的眼眸里，
是毫不掩飾的、赤裸裸的情意與占有。沈青禾的心跳驟然停止，隨即又瘋狂地鼓噪起來，
臉頰滾燙，靈魂都在他這霸道而深情的目光下微微顫抖。她張了張嘴，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巨大的震撼和一種隱秘的、無法抑制的喜悅將她徹底淹沒。有了“贊善”的身份，
沈青禾在東宮的處境悄然改變。孫嬤嬤和宮人們的態(tài)度愈發(fā)恭敬。
趙承煜的“寵”也愈發(fā)不加掩飾。他允許她隨侍在側(cè)，出席一些非正式的小型宮宴和詩會(huì)。
雖只是安靜地立在身后侍奉筆墨，但那身象征著品階的淡青色宮裝和清麗脫俗的容顏，
總能吸引不少探究的目光。每當(dāng)此時(shí)，趙承煜的目光便會(huì)若有似無地掃過全場(chǎng)，
帶著無聲的警告和宣示。賞賜更是流水般送入她居住的偏殿：流光溢彩的蜀錦蘇緞，
溫潤(rùn)剔透的羊脂玉鐲，精巧別致的珠翠頭面……每一件都價(jià)值不菲，彰顯著主人的寵愛。
而沈景珩，也并未放棄。他利用一切機(jī)會(huì)“偶遇”。一次賞花宴后，眾人散去。
沈青禾正欲隨太子離開，沈景珩“恰好”經(jīng)過她身側(cè)。兩人擦肩的瞬間，
一個(gè)用油紙細(xì)心包裹、還帶著溫?zé)岬臇|西，被飛快地塞進(jìn)了她寬大的袖籠里。
“府里新做的栗子糕，你…以前喜歡的?！鄙蚓扮竦穆曇魤旱脴O低，
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和期待，目光復(fù)雜地看了她一眼，匆匆離去。
沈青禾袖中的手猛地攥緊，那熟悉的甜香氣息讓她心頭一顫。
是沈府小廚房張嬤嬤的拿手點(diǎn)心，她幼時(shí)最愛。一股酸澀的暖流涌上，
夾雜著對(duì)過往苦難中那一絲微光的感激，還有對(duì)他此刻執(zhí)著帶來的困擾。
她不敢看前方太子挺拔的背影，只覺得那無形的壓力讓她透不過氣。果然，回到東宮書房，
趙承煜屏退左右，目光淡淡掃過她略顯局促的袖口，唇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栗子糕？
沈府的點(diǎn)心，味道可還如初？”沈青禾臉色一白，慌忙跪下：“殿下……”“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