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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選章節(jié)

清梧謀 莫名一緊的如春 12321 字 2025-08-12 03:1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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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大梁的皇后沈清梧,無子無嗣,空有虛名。貴妃沈清柳寵冠六宮,

連我殿前的梧桐都要砍了給她做琵琶。

直到那日她肩頭胎記刺入我眼底——那是我洪水里失散的親妹妹。

我連夜翻出襁褓里的半枚玉鎖扣在她頸間:「阿柳,姐姐接你回家?!?/p>

她卻笑著碾碎玉鎖:「沈清梧,我入宮就是要你死?!购髞砘实墼谒硐滤殉鰠拕傥业娜伺?。

三尺白綾懸上房梁時,她突然凄厲大笑:「蕭徹!你可知當(dāng)年救你的是……」

我剪斷了她的話尾,也剪斷了她喉管。血泊里,她攥著枯柳枝的手終于松開。像十四年前,

我抓不住的那截細(xì)腕。---秋日的陽光,失了夏日的酷烈,變得稀薄而慵懶,

斜斜地穿過雕花長窗的欞心,在坤寧宮冰涼的金磚地上,投下疏淡的光影。

沈清梧的目光沒有焦點地落在那片移動的光斑上,裙裾上金線繡的鳳凰翎羽被映得微微發(fā)亮,

可這光亮,照不進(jìn)她心里半分。殿內(nèi)燃著沉水香,氣味幽微,是她慣用的寧神方子。

可今日這香氣,似乎也壓不住心底深處那絲翻涌的、陳年的澀意。腳步聲細(xì)碎而急促地靠近,

帶著一種刻意壓低的、卻又掩不住某種隱秘興奮的腔調(diào),打破了這片沉寂?!澳锬?,

”心腹大宮女蘭芷的聲音在屏風(fēng)外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啟祥宮…貴妃娘娘那邊,剛傳了太醫(yī)?!鄙蚯逦鄵崤箝g一串溫潤玉珠的手指,

幾不可察地頓了一瞬。那玉珠是上好的和田籽料,觸手生溫,此刻卻像突然沁了冰水。

她沒抬眼,只淡淡“嗯”了一聲,尾音拖得有些長。蘭芷的頭垂得更低了,聲音也更輕,

卻像針一樣扎進(jìn)來:“太醫(yī)診過脈…說是,喜脈。陛下…陛下龍顏大悅,已下旨,

晉貴妃為皇貴妃,協(xié)理六宮之權(quán)…再添三成。”協(xié)理六宮之權(quán)再添三成?

沈清梧唇角幾不可察地彎起一個極淺的弧度,冰冷,又帶著點自嘲。她這個皇后,

當(dāng)?shù)每烧嫦駛€笑話。鳳印在她手里,不過是塊沉重的死物。真正的權(quán)柄,

早已隨著陛下的恩寵,流水般淌向了啟祥宮那位嬌艷無雙的沈貴妃——沈清柳。

指尖冰涼的玉珠無聲滑過一截。殿內(nèi)沉水香的氣息似乎更濃了些,沉沉地壓在胸口,

令人有些透不過氣。無子無嗣,便是她沈清梧懸在頭頂?shù)睦麆Γ?/p>

也是沈清柳步步緊逼、撬動她根基的楔子。這喜訊,是沈清柳的登天梯,也是懸在她脖頸上,

又一道收緊的絞索。殿外,隱約傳來一陣喧嘩,是內(nèi)侍監(jiān)尖利的嗓音,

穿透了深秋寂靜的空氣:“奉陛下口諭——啟祥宮貴妃娘娘有孕,乃社稷之喜!

坤寧宮前庭那株百年梧桐,枝干虬勁,木質(zhì)上佳,伐之!為貴妃娘娘斫制鳳首琵琶,

以賀天麟之喜!”“轟”的一聲,仿佛有什么東西在沈清梧的腦子里炸開。

那株梧桐…她猛地抬眼,目光如電般射向殿門的方向,指尖的玉珠串被她死死攥住,

堅硬的珠子硌得掌心生疼。那是她大婚之年,親手栽下的梧桐樹。民間都說,鳳棲梧桐。

她曾天真地以為,這棵樹會見證她與帝王的白首之約,會蔭蔽她的子嗣,在這深宮落地生根。

十四年風(fēng)霜雨雪,它枝繁葉茂,亭亭如蓋,成了她心頭僅存的一點念想與慰藉。如今,

竟要砍了它…去給沈清柳做一把琵琶?取悅她的絲弦之音?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嚨,

又被她死死咽了回去。她扶著冰冷的沉香木案幾邊緣,才勉強(qiáng)穩(wěn)住身形。

殿內(nèi)侍立的宮人早已跪伏在地,瑟瑟發(fā)抖,連大氣也不敢喘。死寂,

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的背上。不知過了多久,殿外那令人心悸的伐木聲終于停了。

空氣中彌漫開一股濃烈的、新鮮的草木斷裂的苦澀氣息,混雜著泥土被粗暴翻開的土腥味。

這氣味無孔不入,鉆入沈清梧的鼻腔,鉆入她早已荒蕪的心田。她緩緩松開緊握的拳,

掌心留下幾道深紅的月牙痕。指尖冰涼。那棵梧桐,連同她最后一點虛幻的寄托,

終究是徹底沒了。坤寧宮前的庭院,驟然變得空曠而陌生。陽光失去了梧桐枝葉的阻隔,

肆無忌憚地傾瀉下來,刺得人眼睛發(fā)痛。巨大的樹樁橫陳在光禿禿的泥地上,

新鮮的斷口呈現(xiàn)出慘白的木質(zhì),一圈圈年輪清晰得觸目驚心,像一張無聲控訴的嘴。

濃烈的、帶著絕望氣息的樹汁味道彌漫在空氣里,混雜著泥土的腥氣,令人窒息。

沈清梧就站在殿門高高的門檻內(nèi),目光沉沉地落在那片刺目的空曠上。

陽光將她素色的鳳袍照得有些晃眼,袍擺上的金鳳在強(qiáng)光下也顯得有些黯淡。

蘭芷擔(dān)憂地立在她身后半步,嘴唇翕動了幾下,終究沒敢出聲。就在這時,

一陣環(huán)佩叮當(dāng)?shù)那宕嗦曧?,伴著一種甜膩得有些發(fā)齁的香風(fēng),

突兀地闖入了這片被悲傷和憤怒浸透的空間。“哎呀呀,姐姐怎么獨(dú)自站在這兒吹風(fēng)呢?

仔細(xì)著了涼,陛下可是要心疼的?!蹦锹曇魦擅娜牍牵瑤е敛谎陲椀牡靡馀c炫耀,

像淬了蜜的針尖。沈清梧沒有回頭,脊背挺得筆直。她知道是誰來了。這深宮里,

敢用這種語調(diào)對她說話的,只有一個人。沈清柳扶著貼身宮女的手,儀態(tài)萬方地走了進(jìn)來。

一身正紅蹙金繡鸞鳥的宮裝,華貴逼人,襯得她肌膚勝雪,眉眼含春,

尤其是那微微隆起的小腹,在刻意寬松的衣裙下依舊顯出一種宣告勝利的姿態(tài)。

她頭上那支新得的赤金點翠嵌紅寶步搖,隨著她搖曳的步伐,折射出刺目的光,

一下下晃著沈清梧的眼。她徑直走到沈清梧身側(cè),順著皇后的目光,也望向那片刺目的空曠,

掩口輕笑,那笑聲像銀鈴,卻淬著毒:“陛下也真是的,不過是做把琵琶罷了,

何至于非得動姐姐的心頭好?妹妹方才還勸呢,說這梧桐是姐姐大婚的念想,砍了多可惜。

可陛下說——”她故意拖長了調(diào)子,眼波流轉(zhuǎn),瞥向沈清梧瞬間繃緊的側(cè)臉,“陛下說,

木頭死物,豈能與朕的愛妃和皇兒相比?能為愛妃的琵琶添幾分音色,是它的造化。

”每一個字,都像帶著倒刺的鞭子,狠狠抽在沈清梧心上。她搭在袖中的手,

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那點刺痛勉強(qiáng)維持著她搖搖欲墜的冷靜?!懊妹糜行牧恕?/p>

”沈清梧終于開口,聲音是出乎意料的平穩(wěn),只是帶著一絲深秋的寒意,“梧桐木質(zhì)堅實,

音色清越,用來做琵琶,倒也算物盡其用。只盼妹妹…好生珍惜這把琴,

莫要辜負(fù)了陛下的一片心意。”她緩緩側(cè)過頭,目光終于落在沈清柳那張艷若桃李的臉上。

那眼神,平靜無波,深不見底。沈清柳臉上的得意笑容微微一滯。

她預(yù)想中的失態(tài)、憤怒、甚至是歇斯底里,一樣都沒有出現(xiàn)。沈清梧的平靜,

像一堵無形的墻,反而讓她蓄滿力的一拳打在了空處,心頭莫名地竄起一股邪火。

“那是自然!”沈清柳揚(yáng)起下巴,語氣陡然尖銳了幾分,帶著一種刻意的挑釁,

“妹妹定會日夜撫弄,讓這梧桐之音,響徹六宮!畢竟,

這可是陛下對妹妹和腹中皇兒的恩寵,旁人…羨慕不來的!”她說著,像是要證明什么,

又像是被沈清梧那平靜的眼神刺得難受,猛地向前逼近一步,幾乎要貼上沈清梧。她抬手,

似乎想去拂沈清梧鬢邊一絲被風(fēng)吹亂的發(fā),動作卻帶著十足的輕佻?!敖憬氵@臉色,

瞧著可不大好。莫不是還在為那棵樹傷心?”她湊得更近,

那股濃烈的、專屬于她的甜香幾乎要將沈清梧淹沒,“不過一棵樹罷了,姐姐何必如此小氣?

您貴為皇后,母儀天下,這心胸…也該開闊些才是。

”就在她逼近抬手、寬大的云錦衣袖滑落半截的瞬間——沈清梧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

死死釘在了沈清柳暴露出來的那截欺霜賽雪的左肩上!在那精致的鎖骨下方,

靠近圓潤肩頭的地方,赫然烙著一塊印記!指甲蓋大小,形狀極不規(guī)則,

像一片被揉碎了的、邊緣帶著細(xì)微鋸齒的柳葉!顏色是深于周圍肌膚的淺褐,

仿佛陳年的舊傷,深深地嵌在皮肉里。轟?。》路鹨坏罒o聲的巨雷在沈清梧的識海中炸響!

十四年前那個被刻意遺忘、被深埋心底、浸透了絕望與冰冷河水的夜晚,

裹挾著滔天的巨浪和刺骨的寒意,瞬間將她吞噬!滔天的洪水,渾濁的浪頭一個接一個砸下,

像是巨獸的咆哮。冰冷的河水灌入口鼻,帶著泥沙的腥澀。小小的船在漩渦里瘋狂打轉(zhuǎn),

木頭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呻吟。父親拼死掌著舵,母親死死抱著船艙的柱子,臉色慘白如紙。

“阿梧!抓緊阿柳!抓緊妹妹!”母親嘶啞的哭喊被風(fēng)浪撕扯得破碎不堪。

年僅十歲的沈清梧,用盡全身力氣,兩只小手死死地攥著妹妹沈清柳細(xì)瘦得驚人的手腕!

冰冷的河水不斷沖擊著,妹妹的身體像一片輕飄飄的柳葉,隨時要被卷走?!敖恪?!我怕!

”五歲的阿柳哭得撕心裂肺,小小的身體在驚濤駭浪中無助地顫抖?!皠e怕!阿柳別怕!

姐姐抓著你!姐姐死也不會放手!”沈清梧咬著牙,小小的身體爆發(fā)出巨大的力量,

指甲深深掐進(jìn)妹妹的皮肉里。她能清晰地感覺到妹妹手腕上那塊小小的、柳葉形的胎記,

隔著冰冷的濕透的衣袖,烙在她掌心。又一個巨浪兜頭砸下!船身猛地一傾!

巨大的力量撕扯開來!“啊——!”阿柳凄厲的尖叫劃破雨幕。沈清梧只覺得手上一空!

一股冰冷的空虛感瞬間攫住了心臟!她眼睜睜看著妹妹那截細(xì)瘦的、帶著柳葉胎記的手腕,

從她絕望的指縫中滑脫!一個小小的身影,瞬間被渾濁的、翻滾著斷木雜物的洪水吞沒!

“阿柳——!”那一聲凄厲到極致的呼喊,如同淬血的刀鋒,割裂了十四年的時光,

帶著冰冷的河水氣息和滅頂?shù)慕^望,幾乎要沖破沈清梧的喉嚨!她猛地倒抽一口冷氣,

身體劇烈地一晃,踉蹌著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雕花門框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

眼前沈清柳那張寫滿刻薄與得意的臉,瞬間模糊、扭曲,

與記憶中妹妹被洪水吞噬前那張驚恐慘白的小臉重疊、交錯!柳葉胎記!是阿柳!

是她的阿柳!巨大的震驚、失而復(fù)得的狂喜、以及隨之而來的排山倒海的疑問和尖銳的心痛,

瞬間淹沒了她。十四年!她的阿柳沒有死!可她…她怎么成了沈清柳?

成了這深宮里與自己不死不休的貴妃?成了要砍掉她梧桐樹、奪走她一切的敵人?

沈清梧的臉色,在剎那間褪盡所有血色,變得比宣紙還要慘白。

那雙總是沉靜如古井的鳳眸里,掀起了驚濤駭浪,

震驚、狂喜、痛苦、難以置信…種種情緒激烈地翻涌、碰撞,幾乎要沖破眼眶的束縛。

沈清柳被她這劇烈的反應(yīng)和瞬間慘變的臉色驚住了。她下意識地收回手,拉好滑落的衣袖,

遮住那塊胎記,蹙起精心描畫的黛眉,狐疑地盯著沈清梧:“姐姐?你這是怎么了?

莫不是…真被妹妹氣著了?”她語氣里帶著試探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

沈清梧眼中那種幾乎要焚燒一切的復(fù)雜情緒,讓她感到陌生和一絲莫名的寒意。

沈清梧死死咬著下唇,嘗到了鐵銹般的腥甜。她用盡全身的力氣,

才將那幾乎要脫口而出的“阿柳”二字死死咽了回去。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尖銳的疼痛讓她混亂沸騰的腦子勉強(qiáng)維持住一絲清明。不能認(rèn)!現(xiàn)在絕不能認(rèn)!

沈清柳眼中的試探和那絲警惕,如同冰水澆頭。她現(xiàn)在是誰?

是寵冠六宮、懷有龍裔、恨不得將自己這個皇后踩在腳下的貴妃沈清柳!

不是她記憶中那個會緊緊抓住她衣角、奶聲奶氣叫著“姐姐”的沈清柳!

十四年…足以讓一個人面目全非。尤其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深宮里?!盁o…無事。

”沈清梧的聲音干澀沙啞得厲害,她強(qiáng)迫自己移開視線,不再去看沈清柳那張臉,

目光重新落回那片空曠的庭院,落在那慘白的梧桐樹樁上。只是這一次,

她的眼神不再是單純的悲傷和憤怒,而是混雜了太多無法言說的痛楚和茫然?!爸皇恰L(fēng)大,

迷了眼?!彼鲋T框,緩緩直起身,竭力維持著皇后的儀態(tài),

盡管那挺直的脊背細(xì)微地顫抖著。“妹妹身子貴重,不宜久站吹風(fēng)。本宮…乏了。

”這是逐客令。聲音依舊沙啞,卻帶上了一絲不容置疑的冷硬。

沈清柳狐疑的目光在沈清梧慘白失神的臉和那片空地上來回掃了幾遍,終究沒看出更多端倪。

她撇撇嘴,那股被打斷的得意勁兒又涌了上來,

輕哼一聲:“那妹妹就不打擾姐姐‘靜養(yǎng)’了。姐姐可要…好好保重鳳體。

”她特意加重了“保重”二字,帶著濃濃的嘲諷,扶著宮女的手,搖曳著那身刺目的紅,

伴著環(huán)佩叮當(dāng)和那股甜膩的香風(fēng),揚(yáng)長而去。直到那身影徹底消失在宮道盡頭,

沈清梧緊繃到極限的身體才猛地一松,幾乎脫力地靠在門框上,大口地喘著氣。

冷汗早已浸透了里衣,貼在背上,一片冰涼?!澳锬?!”蘭芷慌忙上前攙扶,滿臉驚懼擔(dān)憂,

“您這是…那沈貴妃她…”沈清梧抬手,阻止了蘭芷的問詢。她的目光,

死死盯著沈清柳消失的方向,眼底的驚濤駭浪并未平息,反而沉淀為一種深不見底的幽暗。

“蘭芷,”她的聲音低啞,帶著一種奇異的、近乎破碎的平靜,“立刻…去查!

動用所有埋在啟祥宮的暗線!查清楚貴妃沈清柳…所有底細(xì)!

她入宮前的籍貫、身世、過往…一點一滴,都給本宮翻出來!尤其是…十四年前,永州大水!

”蘭芷猛地一震,驚疑不定地看著皇后眼中那從未有過的、近乎瘋狂的光芒:“娘娘?

永州大水?十四年前?您是說…”“去查!”沈清梧猛地抓住蘭芷的手腕,力道之大,

讓蘭芷痛得倒吸一口涼氣,“本宮要知道真相!立刻!馬上!”夜,深沉得如同潑墨。

坤寧宮寢殿內(nèi),只留了一盞如豆的孤燈,在厚重的帳幔后幽幽燃著,光線昏黃而壓抑,

將人的影子拉得細(xì)長扭曲,投在冰冷的宮墻上。

空氣里還殘留著白日里那場喧囂帶來的塵埃氣息,

混合著沉水香也壓不住的、若有似無的梧桐斷裂的苦澀味道。沈清梧獨(dú)自一人,

如同幽魂般立在巨大的紫檀木立柜前。她身上只披了一件素色的寢衣,

烏黑的長發(fā)瀑布般垂落,襯得她的臉在昏暗光線下愈發(fā)蒼白,沒有一絲血色。

白日里那場驚心動魄的“重逢”所帶來的巨大沖擊,并未隨著夜色消退,

反而在寂靜中發(fā)酵、膨脹,啃噬著她的心。她顫抖著手,

打開了柜子最深處一個塵封已久的黃楊木小匣。鎖扣開啟時發(fā)出細(xì)微的“咔噠”聲,

在死寂的殿內(nèi)顯得格外清晰。匣子里沒有珠翠,

只有幾件洗得發(fā)白、疊得整整齊齊的嬰兒舊衣,柔軟的料子早已失去光澤。

她小心翼翼地拂開衣物,指尖觸碰到一個冰冷堅硬的小物件。那是一枚玉鎖。溫潤的白玉,

只有半枚,被摩挲得異常光潔。鎖身雕刻著極其簡約的祥云紋,鎖扣的位置斷裂得參差不齊,

顯然是被硬生生掰開的。斷裂的邊緣,在昏黃的燈光下,泛著溫潤而孤寂的光澤。

這是阿柳的玉鎖。當(dāng)年父母為她們姐妹倆各打了一枚一模一樣的白玉鎖,

上面刻著她們的名字,寓意鎖住平安吉祥。洪水滔天時,阿柳小小的脖子上,

就掛著這枚玉鎖…連同她小小的身體,一同被濁浪卷走,消失無蹤。

沈清梧脖子上那枚刻著“梧”字的玉鎖,也正是在那場混亂中失落,

只留下這半枚刻著“柳”字的殘片,成了她十四年來唯一的念想和無法愈合的傷口。

指尖撫過斷裂的茬口,冰冷刺骨。沈清梧閉上眼,

仿佛還能聽見妹妹被洪水卷走時那撕心裂肺的哭喊,

感受到那截帶著柳葉胎記的細(xì)腕從自己手中滑脫時那種滅頂?shù)慕^望。

她的阿柳…她的阿柳沒有死!可她卻成了沈清柳!成了她的死敵!為什么?這十四年,

她經(jīng)歷了什么?是誰救了她?又是誰把她送進(jìn)這深宮,送到自己的對立面?

是無心插柳的巧合,還是…一場處心積慮的報復(fù)?

無數(shù)個疑問在沈清梧的腦海里瘋狂盤旋、撞擊,幾乎要將她的理智撕裂。但她知道,

此刻不是沉溺于過去的時候。她必須確認(rèn)!必須讓阿柳知道,自己是她的姐姐!

無論她為何變成如今這樣,無論她對自己有多少怨恨,她沈清梧,一定要帶她走!

離開這吃人的地方!一個近乎孤注一擲的念頭,在混亂與痛楚中破土而出,

帶著一種飛蛾撲火般的決絕。子時三刻,萬籟俱寂。啟祥宮偏殿后窗下,

一道融入夜色的纖細(xì)身影悄然貼近。沈清梧換了一身最不起眼的深色宮人裝束,

臉上蒙著黑紗,只露出一雙在黑暗中亮得驚人的眼睛。她屏住呼吸,像一片沒有重量的落葉,

靜靜蟄伏在窗欞的陰影里。殿內(nèi)燭火已滅了大半,只有內(nèi)室還透出一點朦朧的光暈。

宮女早已被屏退,寂靜中,能聽到內(nèi)室傳來的、略顯急促的腳步聲,還有…壓抑的干嘔聲。

是孕吐。沈清梧的心猛地揪緊。阿柳…她的妹妹,此刻就在這一窗之隔的地方,

承受著身孕的折磨。十四年骨肉分離,近在咫尺,卻隔著深宮如海的仇怨。她不再猶豫,

指尖凝聚起一絲巧勁,輕輕撥動窗栓。一聲幾不可聞的輕響,窗子被推開一道窄縫。

沈清梧身形一滑,如同游魚般悄無聲息地潛入了內(nèi)室。

濃郁得令人幾欲窒息的安息香氣息撲面而來,幾乎掩蓋了所有其他氣味。沈清柳背對著窗戶,

伏在妝臺邊的金盆上,纖細(xì)的肩膀微微聳動,正難受地干嘔著。

她只穿著一件單薄的素綾寢衣,烏發(fā)凌亂地披散著,白日里那身華貴逼人的氣勢蕩然無存,

只剩下一種脆弱的、令人心碎的疲憊。沈清梧的心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

痛得幾乎無法呼吸。她一步步靠近,腳步輕得如同踩在云端。似乎是察覺到身后的異樣氣息,

沈清柳猛地抬起頭,驚恐地轉(zhuǎn)身!“誰?!”她的聲音帶著干嘔后的沙啞和驚懼,

當(dāng)看清黑暗中那雙熟悉又陌生的、帶著復(fù)雜痛楚光芒的鳳眸時,

她的驚懼瞬間化作了冰冷的戾氣,“沈清梧?!你好大的膽子!敢擅闖本宮寢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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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5-08-12 03:11: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