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指尖一動,那道金絲從墻縫收回,纏上手腕,像條休眠的毒蛇。他沒回房,直接拐進后山藥田,蹲在枯井邊,把銅片埋進土里,壓上半塊殘玉——真貨藏左袖,假的才拿去見人。
三日后,楚河的探子還在盯著他那間空房,傳回的信號寫著“楚昭臥床不起”??删驮诋?dāng)天夜里,他已站在練武場偏廳外,拍了拍衣袖,推門而入。
“三長老。”他聲音不高,帶著點刻意壓著的喘,“我想重修《狂風(fēng)劍》?!?/p>
楚河坐在主位,眼皮都沒抬。桌上擺著一套靈力探測陣盤,指尖正捻著一道符紙,隨時能激活。
“你經(jīng)脈廢了三年,淬體九重都散得差不多了,還修什么劍?”
楚昭苦笑一聲,撩起袖子,露出手臂上幾道青筋。他調(diào)動體內(nèi)靈流,只放出一絲殘存的淬體境波動,像是從廢墟里扒拉出的余火。
“我這幾天試了試,還能運點氣。雖然不夠凝氣,但……總比當(dāng)個廢物強?!?/p>
楚河終于抬眼,目光如刀,在他臉上刮了一圈。隨即揮手,陣盤亮起,一道靈光掃過楚昭全身。
探測結(jié)果:經(jīng)脈殘損,靈力微弱,凝氣初期門檻都未跨過。
“你憑什么覺得,我能信你?”
“憑我知道祖祠地底的事?!背训吐暤溃俺也氐哪蔷韷櫹煞t,我見過。當(dāng)時沒敢動,怕引陣反噬。現(xiàn)在……我想戴罪立功?!?/p>
楚河手指一頓。
符詔這事,只有核心長老知曉。楚昭若真接觸過,說明他確實有點用。
“你拿什么證明?”
楚昭從懷里掏出一塊玉片,遞過去。邊緣裂口歪斜,紋路模糊,像是從大火里搶出來的。
“這是我在祖祠后墻縫里摸到的,和楚烈身上那半塊能對上。您要不信,可以驗靈識殘留?!?/p>
楚河接過玉片,注入靈力。片刻后,眉頭微松。
有楚烈的氣息,也有淡淡的血氣——像是從尸體上摳下來的。
“你膽子不小?!彼従彽溃案遗瞿欠N東西。”
“我不敢。”楚昭低頭,“但我更怕一輩子被人踩在腳底下?!?/p>
楚河盯著他看了許久,忽然笑了:“好。從明天起,你來我這邊院,我讓人教你《狂風(fēng)劍》殘篇。不過……”
他指尖一彈,一道靈符貼上楚昭手腕,瞬間滲入皮膚。
“這是探靈印,每日辰時會自動查驗?zāi)泱w內(nèi)靈力。若發(fā)現(xiàn)你隱藏修為,后果你知道?!?/p>
楚昭點頭,像是認(rèn)命般垂下手。
“我若真有本事,也不會等到現(xiàn)在?!?/p>
他轉(zhuǎn)身離開時,嘴角極輕地?fù)P了一下。
探靈?。亢脰|西啊。
正好借它,把假信號傳得更真一點。
——
三天后,東街醉仙樓。
楚昭坐在二樓靠窗的位置,面前擺著三壇烈酒。他一杯接一杯地灌,臉色漸漸發(fā)紅,眼神也開始飄。
“你們知道嗎……”他突然拍桌,聲音拉得老長,“祖祠地底……有陣眼!”
鄰桌幾個楚家子弟抬頭看了眼,沒吭聲。
楚昭不管,繼續(xù)嚷:“楚烈那王八蛋,把墮仙符詔藏在地宮夾層!我親眼看見的!上面寫著……寫著‘接引真身’四個字!”
他越說越離譜,唾沫橫飛。
“只要點燃血燈,就能召來上界使者!到時候……到時候咱們楚家,就是五域之主!”
說完,他仰頭又灌一壇,踉蹌起身,差點摔倒。
樓下角落,一名黑衣人悄然起身,消失在街口。
楚昭被兩個家仆扶著回房,一路上還在嘟囔:“三長老……得信我……我能帶你們進去……”
當(dāng)晚,姜沉月收到暗號,從藥堂密道潛入楚昭臥房。
“你瘋了?”她壓低聲音,“萬一楚河不信呢?”
“他不信,就不會派人盯著我三天。”楚昭坐在床邊,臉色清醒得不像喝過酒,“我敢賭,他今晚就會動手?!?/p>
“那你呢?探靈印怎么辦?”
“讓它驗?!背牙湫?,“我體內(nèi)的靈力,本來就沒超過凝氣初期——剩下的,都在暗脈里藏著?!?/p>
他站起身,從床底抽出一塊木板,露出密道入口。
“你先走,我去祖祠等他?!?/p>
“不行!太危險!”
“危險的是他?!背衙嗣蠹纾拔业冗@機會,等太久了?!?/p>
——
子時三刻,祖祠外。
楚河帶著六名精銳悄然逼近,手中握著破陣符、鎮(zhèn)魂釘,連祖祠地門的鑰匙都準(zhǔn)備好了。
“小心點?!彼吐曄铝?,“那陣眼一旦激活,整個祠堂都會變成殺陣。”
眾人點頭,緩緩靠近正門。
就在他們踏入門檻的瞬間,地面微震,三重靈陣同時亮起——地火、風(fēng)刃、雷鎖,交織成網(wǎng),直撲來人。
“果然有埋伏!”楚河怒喝,“給我破!”
六名高手齊出,靈力轟擊陣眼,強行撕開一道缺口。
可就在他們沖入地宮的剎那,祠堂后墻的枯井中,一道金絲悄然滑出,順著地縫延伸至密道深處。
密道內(nèi),楚昭拉著姜沉月疾行。
“他們進去了?”她問。
“進去了?!背涯_步不停,“現(xiàn)在,該我們撤了。”
前方出口被一道警戒陣封鎖,靈光流轉(zhuǎn),觸之即爆。
“你先過?!背褜⑺巴屏艘徊健?/p>
姜沉月猶豫一瞬,迅速穿過陣法邊緣。陣光微閃,未觸發(fā)。
輪到楚昭時,他故意放慢腳步,右手指尖輕輕擦過陣眼邊緣。
剎那間,暗脈全開。
九條經(jīng)脈如饑渴的根須,瞬間刺入陣法靈流,無聲吞噬三成靈力。陣光劇烈波動,出現(xiàn)短暫紊亂。
楚昭借機沖出,反手一掌拍在陣基上,引動余波,讓封鎖徹底失效。
“走!”他低喝。
兩人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密道深處,楚昭左肩的“廢”字烙印驟然發(fā)燙,金紋浮現(xiàn),如活物般游走三息,才緩緩隱去。
他低頭看了眼,沒說話。
這紋路,比上次清晰多了。
每破一境,陣法就演化一次。剛才吞噬的那股靈力,不僅讓他靈流暴漲,更讓丹田深處傳來一聲悶響——凝氣三重,破!
他沒讓氣息外泄,反而壓得更低。
現(xiàn)在在他體內(nèi)的,是凝氣三重的靈力,探靈印能探到的,依舊是初期波動。
完美。
——
楚河帶人沖進地宮深處,卻發(fā)現(xiàn)所謂的“墮仙符詔”根本不存在。只有一塊刻著亂碼的石碑,和一堆被燒毀的殘卷。
“上當(dāng)了!”他怒吼,“快撤!”
可就在這時,頭頂傳來轟鳴,地宮入口被巨石封死。
“楚昭——!”他咬牙切齒,“你算計我!”
而此刻,楚昭已帶著姜沉月抵達藥堂密室。
“接下來怎么辦?”她問。
“等?!背驯P膝坐下,“等楚河把這事捅到家主面前。等他們開始互相猜忌。等整個楚家,亂起來?!?/p>
他閉上眼,體內(nèi)靈流緩緩運轉(zhuǎn)。
暗脈如網(wǎng),九經(jīng)齊鳴。
他知道,這場戲才剛開始。
楚河以為他在求生,其實他在布局。
你以為我投誠?
不,我是來收債的。
姜沉月看著他閉目調(diào)息的側(cè)臉,忽然發(fā)現(xiàn)他袖口露出一角冰絲帕——和她那塊一模一樣。
她剛想開口,楚昭卻突然睜眼。
“別動?!彼吐暤?。
他指尖一挑,一道金絲從袖中滑出,輕輕搭在密室門縫。
金絲微微震顫,像是在讀取什么。
片刻后,他冷笑:“探靈印,開始傳訊了?!?/p>
他任由那道靈識波動穿透身體,體內(nèi)暗脈卻悄然張開,將傳訊靈力一絲絲抽納,反向注入金絲。
虛假的信號,正在被改寫。
楚河收到的,將是一條“楚昭仍在昏迷”的消息。
而真正的楚昭,已經(jīng)睜開了眼。
左肩烙印金紋再度浮現(xiàn),比之前更亮一分。
他緩緩抬起手,指尖凝聚一縷靈力,在空中劃出一道殘紋——和那枚偽造的殘玉,完全吻合。
可下一瞬,他指尖一偏,又添了半圈逆向陣軌。
這紋路,不再是模仿。
是反制。
是陷阱。
是等著楚河,親手踩進去。
他收手,金絲收回袖中。
密室寂靜,唯有靈流在經(jīng)脈中奔涌如潮。
楚昭閉眼,低聲自語:“來吧,讓我看看你們還能藏多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