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瑪麗醫(yī)院VIP病房里,暖氣開得很足,驅散了外面的嚴寒。
空氣里彌漫著淡淡的消毒水味道。病床上,蘇念安沉沉地睡著。小臉依舊有些蒼白,
但呼吸均勻,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像一個脆弱又安詳?shù)奶焓?。她的小手?/p>
即使在睡夢中,也緊緊攥著那只破舊的、掉了只眼睛的棕色泰迪熊。
蘇子安蜷縮在旁邊一張稍小的陪護床上,也睡著了。小小的眉頭微微蹙著,
似乎夢里也不安穩(wěn),小嘴無意識地抿著,帶著一絲倔強。
暖黃色的熊耳朵連體衣在潔白的床單上顯得格外柔軟。蘇晚坐在兩張病床之間的椅子上。
她身上披著醫(yī)院提供的厚毯子,赤腳上的傷口已經被護士仔細清理包扎好,
白色的紗布在燈光下有些刺眼。她低著頭,
目光長久地、近乎貪婪地流連在兩個孩子的睡顏上。只有此刻,看著他們安然入睡,
她緊繃到極致的心弦才敢稍稍松懈,無邊無際的疲憊如同潮水般席卷而來,幾乎要將她壓垮。
病房門被無聲地推開一條縫隙。顧衍舟站在門外。他換掉了那身沾滿泥雪的昂貴大衣,
穿著一身深色的便服,頭發(fā)打理過,臉上的污跡也洗凈了。但整個人透出的氣息,
卻比風雪夜時更加沉郁和……卑微。高大的身影站在門口的光影交界處,
像一道沉默而沉重的陰影。他沒有進去。目光越過門縫,
貪婪地、近乎小心翼翼地落在病床上那兩個小小的身影上,
落在蘇晚低垂的、寫滿疲憊的側臉上。他看到蘇晚伸出手,動作輕柔至極地,
將念念額前一縷微亂的發(fā)絲拂開。那指尖的溫柔,是他從未得到過的奢侈。
他看到念念在睡夢中無意識地往媽咪的方向蹭了蹭,小嘴嘟囔了一句模糊不清的夢囈。
一股尖銳的、混合著巨大酸楚和深沉愧疚的疼痛,狠狠攫住了顧衍舟的心臟。
他放在門框上的手,指關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他不敢進去。
他怕驚擾了這份好不容易得來的、脆弱的平靜。他怕看到蘇晚眼中更深的恨意和驅逐。
他怕……自己連這樣遠遠看上一眼的資格,都會被剝奪。
他的目光最終落在念念枕邊那只破舊的小熊上。五年……他的女兒,
抱著這樣一只破舊的玩偶度過了五年。而他,在做什么?在另一個女人身邊,
籌劃著另一個孩子的未來?強烈的自我厭棄如同毒藤般纏繞上來,勒得他幾乎無法呼吸。
他默默地站在那里,像一尊沉默的守護石像,也像一個無家可歸的幽靈。
走廊昏暗的燈光將他孤獨的影子拉得很長。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
病房里只有孩子們均勻的呼吸聲,和蘇晚偶爾起身幫他們掖被角的細微聲響。不知過了多久。
窗外的天色,由最深沉的黑,漸漸透出一絲極其微弱的、灰蒙蒙的光。
蘇晚似乎終于支撐不住洶涌的疲憊,趴在念念的床邊,沉沉地睡了過去。即使在睡夢中,
她的手也下意識地護在念念的身側。顧衍舟依舊站在門口。他的目光,從孩子們身上,
緩緩移向那個趴在床邊、睡顏疲憊卻依舊帶著守護姿態(tài)的女人。
他慢慢地、極其緩慢地從大衣內側的口袋里,
出了那張已經被他攥得發(fā)燙、邊緣甚至有些撕裂的A4紙——那份DNA親緣關系鑒定報告。
【雙胞胎兄妹:蘇子安(子),蘇念安(女)】【生物學父親:顧衍舟】白紙黑字,
冰冷而殘酷地宣告著無法割斷的血脈牽連。他低頭看著報告上那兩個名字,
看著結論欄里自己的名字。指尖拂過“蘇念安”三個字,
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沉重無比的力道。然后,他緩緩地、無聲地屈膝。
不是跪在冰冷的地板,而是將這份沉重的報告,如同獻祭般,
輕輕地、鄭重地放在了病房門口光潔的地面上。紙張攤開,鑒定結論那幾行字,
清晰地朝向病房內。做完這一切,他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病房內沉睡的母子三人,
眼神復雜到極致,有濃得化不開的愧疚,有失而復得的珍視,有無法言說的痛楚,
也有一絲破釜沉舟的決然。他不再停留,轉身。高大的身影,帶著一種沉重而孤寂的氣息,
悄無聲息地融入了醫(yī)院走廊盡頭尚未散盡的、灰蒙蒙的晨靄之中。腳步聲被厚厚的地毯吸收,
沒有驚動病房內一絲一毫的安寧。只有門口地面上,那份攤開的DNA報告,
像一個沉默的句點,又像一個無聲的宣戰(zhàn)書,靜靜地躺在那里,等待著未知的黎明。
圣瑪麗醫(yī)院VIP病房的門,在身后無聲地合攏,隔絕了走廊盡頭最后一絲灰蒙蒙的晨光。
顧衍舟站在門外,像一尊被遺忘在陰影里的石像,高大,卻透著一種被徹底抽空靈魂的沉重。
門內,是他失而復得卻又觸不可及的世界。他最后看了一眼那扇緊閉的門,
仿佛要將門后沉睡的母子三人的輪廓刻進骨髓。然后,他緩緩轉身,腳步不再有絲毫猶豫,
帶著一種近乎冷酷的決絕,走向醫(yī)院長廊的盡頭。那里,特助秦朗如同影子般靜候,
手里捧著一疊厚厚的文件,神色凝重?!邦櫩??!鼻乩实穆曇魤旱脴O低。顧衍舟沒有回應,
只是伸出手。秦朗立刻將最上面一份文件遞到他手中。那是一份關于林薇的詳盡報告,
時間跨度長達數(shù)年。顧衍舟冰冷的目光如同掃描儀,
飛速掠過那些冰冷的文字、照片、銀行流水……五年前那場精心策劃的“孕檢”,
林薇如何收買醫(yī)生偽造報告,如何在媒體前故作姿態(tài)引導輿論攻擊蘇晚,
如何暗中轉移他名下部分資產,甚至……如何試圖在蘇晚離開后,
制造意外徹底抹除隱患的證據(jù)……一樁樁,一件件,清晰無比,觸目驚心!
他捏著紙張的手指因為用力而骨節(jié)發(fā)白,指腹下的紙張發(fā)出不堪重負的細微呻吟。
報告上的每一個字,都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他被蒙蔽了五年的愚蠢之上!
憤怒如同冰冷的巖漿,在他眼底深處翻涌、沉淀,
最終凝結成一片深不見底的、足以凍結一切的寒潭?!叭四??”顧衍舟的聲音低沉平緩,
聽不出絲毫波瀾,卻讓秦朗后背瞬間爬上一層寒意。“已經控制住了,在‘安全屋’。
”秦朗立刻回答。顧衍舟面無表情地將報告遞還給秦朗,邁開長腿,走向醫(yī)院專屬的電梯。
電梯鏡面映出他此刻的臉,線條冷硬如刀削斧鑿,眼神沉寂得如同暴風雪前最壓抑的鉛云,
只剩下一種令人膽寒的、審判者的漠然。北歐近郊,
一棟外表普通、安保卻嚴密到令人窒息的安全屋地下室。燈光慘白,
空氣里彌漫著消毒水和灰塵混合的冰冷氣味。林薇被束縛在一張冰冷的金屬椅上,
身上價值不菲的衣裙早已凌亂不堪,沾滿污跡。精心打理的頭發(fā)散亂地貼在汗?jié)竦念~角,
妝容糊花,露出底下因長期縱情聲色而略顯憔悴的底色。她眼神渙散,
質地喃喃自語:“我是顧太太……我才是顧太太……蘇晚那個賤人……她該死……”腳步聲,
沉穩(wěn)、冰冷,如同死亡的鼓點,由遠及近。林薇猛地抬起頭,
渙散的眼神在看到門口那個逆光而來的高大身影時,瞬間爆發(fā)出一種扭曲的光芒,
混合著希冀和更深的恐懼?!把苤?!衍舟你終于來了!”她掙扎著想要起身,
卻被束縛帶死死勒住,聲音尖利變形,“快放開我!是蘇晚!是她陷害我!是她嫉妒我!
她帶著那兩個小野種……”“閉嘴?!鳖櫻苤鄣穆曇舨桓?,卻像一把冰冷的匕首,
瞬間斬斷了林薇歇斯底里的嘶喊。他走到她面前,陰影將她完全籠罩。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那雙曾經讓她癡迷沉醉的深邃眼眸里,此刻只有一片凍徹骨髓的漠然,
仿佛在審視一件沾滿污穢的垃圾?!拔迥昵埃t(yī)院。”顧衍舟開口,聲音平鋪直敘,
沒有任何起伏,“你肚子里的‘孩子’?”林薇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
身體無法控制地顫抖起來,眼神瘋狂閃爍:“你……你聽我解釋……衍舟……我是愛你的!
我太愛你了!蘇晚她根本配不上你!我只是……”“偽造孕檢報告,收買醫(yī)生,引導輿論,
轉移資產……”顧衍舟打斷她,冰冷的語調像是在宣讀一份冗長而骯臟的罪狀清單,
每一個字都精準地敲在林薇最恐懼的神經上,“甚至,買兇。”最后兩個字落下,
林薇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頭,徹底癱軟在椅子上,只剩下牙齒咯咯打顫的聲音。
顧衍舟微微俯身,湊近她耳邊。這個曾經親昵的動作,此刻卻讓林薇如墜冰窟,
渾身汗毛倒豎。他低沉的聲音如同毒蛇的信子,帶著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清晰地鉆進她的耳膜:“林薇,你知道,顧氏處理垃圾的方式,一向很徹底。
”林薇的瞳孔驟然縮成針尖!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抽氣聲,
巨大的恐懼瞬間攫住了她所有的感官!她看著顧衍舟那張近在咫尺、俊美卻如同惡魔般的臉,
看著那雙毫無感情、如同深淵般的眼睛,終于明白了什么叫真正的絕望!“不……不要!
衍舟!求求你!看在我跟了你那么多年的份上!看在……啊——!?。?/p>
”凄厲到不似人聲的慘叫,被厚重的地下室門板隔絕,只剩下沉悶的回響。顧衍舟直起身,
掏出潔白的手帕,慢條斯理地擦拭著剛才俯身時可能沾染到灰塵的手指,動作優(yōu)雅而冷酷。
他看都沒看椅子上那灘因極致恐懼而失禁、徹底崩潰的林薇,轉身,
對門口的秦朗淡淡吩咐:“送她去‘寧靜港灣’,沒有我的允許,一只蒼蠅也不許飛出來。
”“寧靜港灣”——北歐最負盛名、也最昂貴的私人精神病療養(yǎng)院,一個進去了,
就再也無法用正常身份走出來的地方。那里沒有酷刑,只有無休止的“靜養(yǎng)”和“治療”,
足以將任何靈魂徹底磨滅成灰。秦朗心頭一凜,立刻躬身:“是,顧總!
”顧衍舟將手帕隨意丟棄在旁邊的金屬托盤里,仿佛丟棄一件沾染了致命病菌的垃圾。
他邁步離開地下室,沒有再回頭看一眼。顧氏集團北歐分部頂層,總裁辦公室。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這座冰雪城市繁華的夜景。顧衍舟站在窗前,背影挺拔孤寂。
他手里拿著一個文件袋,里面裝著的,
是北歐乃至全球頂尖的、關于兒童特殊能力研究的絕密資料和權威專家名單。
這是他在處理林薇的同時,動用顧氏龐大的資源網(wǎng),以最快的速度搜羅來的。
他的目光落在資料上“蘇念安”三個字上,指尖拂過,
帶著一種沉重到無法言喻的珍視和保護欲。念念……他的女兒,擁有著超越常理的能力。
這能力是恩賜,更可能是災禍的源頭。他絕不允許任何潛在的威脅靠近她!一絲一毫都不行!
就在這時,辦公桌上的加密內線電話急促地響起。顧衍舟眉頭微蹙,接起。“顧總!
”電話那頭傳來技術部總監(jiān)王宇驚恐萬分、幾乎變調的聲音,
“我們……我們剛剛攔截到一股極其詭異的網(wǎng)絡攻擊!
目標……目標直指……圣瑪麗醫(yī)院兒科住院部!
對方……對方似乎……在搜索特定腦電波頻率的異常數(shù)據(jù)!
追蹤信號源……指向……指向北歐國家生命科學研究所!一個代號‘潘多拉’的絕密項目!
”嗡——!顧衍舟只覺得一股寒氣瞬間從腳底竄上頭頂!北歐國家生命科學研究所!
“潘多拉”項目!他剛剛拿到的絕密資料里,
就有關于這個項目的零星記載——一個打著“探索人類潛能”旗號,
實則進行著非人道人體實驗的黑暗機構!他們一直在秘密搜尋擁有特殊能力的個體!
念念在圣瑪麗醫(yī)院!她的能力剛剛在幼兒園暴露!對方竟然這么快就鎖定了她?!
一股前所未有的、足以凍結靈魂的恐懼,如同冰錐般狠狠刺穿顧衍舟的心臟!
比當初看到玩具箱里瀕死的杰克,比在幼兒園風雪中看著蘇晚離去時,更甚百倍千倍!
那是他剛剛找回、視若珍寶的女兒!他絕不允許任何人將她當作實驗品!“立刻!
最高級別安全警報!”顧衍舟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撕裂般的暴怒和決絕,
瞬間響徹整個顧氏北歐分部,“啟動‘堡壘’協(xié)議!目標——圣瑪麗醫(yī)院!所有安保力量,
不計代價!給我把醫(yī)院圍成鐵桶!一只可疑的蚊子也不許放進去!聯(lián)系醫(yī)院院長,
封鎖兒科住院部所有樓層!快?。?!”他一把抓起椅背上的大衣,甚至來不及穿上,
如同一頭被徹底激怒、闖入逆鱗的暴龍,帶著摧毀一切的恐怖氣勢,沖向專屬電梯!
“通知秦朗!調集所有能動用的力量!包圍北歐國家生命科學研究所!
給我把那個‘潘多拉’項目的負責人揪出來!立刻!馬上!我要活的!”電梯門合攏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