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塔空間站，主控艙段。
這里是整個空間站的大腦與心臟，此刻，卻成了風(fēng)暴匯聚的中心。
高大的穹頂之下，無數(shù)閃爍著警報與數(shù)據(jù)的光幕交錯縱橫，映照著每一張緊張而忙碌的臉龐。
身穿白大褂的科員們在各自的崗位上穿梭，大聲地匯報著情況，試圖在這場突如其來的災(zāi)難中，維持住最基本的秩序。
“支援艙段部分的防護罩能量正在快速下降！撐不了多久了！”
“遙測信號頻率偏高！必須維持在平均水平！”
“根據(jù)預(yù)測，軍團即將進行十個波次以上的連續(xù)襲擊，大家扛??！”
艾絲妲，這位年輕的代理站長，正站在指揮臺的最前方，有條不紊地處理著雪片般涌來的壞消息。
她的聲音不大，卻清晰而堅定，如同定海神針，勉強安撫著這艘在驚濤駭浪中飄搖的方舟。
而在距離指揮臺不遠的一處廊柱陰影之后，秦劍鋒與柳清顏所帶領(lǐng)的兩支開拓堂小隊，已經(jīng)悄然匯合。
他們?nèi)缤罾暇毜墨C手，將自身的氣息與周圍的環(huán)境融為一體，貪婪地、緊張地，吸收著這片信息風(fēng)暴中的每一個字眼。
“原來此地的首領(lǐng)，竟是如此年輕的一位凡人女子?！币幻爢T忍不住傳音感慨，“觀其行事，倒頗有幾分大將之風(fēng)。”
“噤聲。”秦劍鋒低喝一聲，目光卻死死地鎖定在場中的另一群人身上——以那個名為【姬子】的紅發(fā)女子為首的，“星穹列車”一行。
他們剛剛護送著傷員阿蘭，與艾絲妲匯合。此刻，正堂而皇之地，參與到了這個“世界”最高級別的決策會議之中。
“空間站當(dāng)下情況如何？”丹恒那清冷的聲音響起，直指核心。
“目前狀況還在控制之中?！卑z妲的臉上露出一絲疲憊，“安保系統(tǒng)受到的破壞很輕微，入侵者只改寫了少數(shù)核心數(shù)據(jù)，因此很容易修復(fù)?！?/p>
“但潛在的風(fēng)險在于科員們……相較于肉體的傷勢，精神上的恐慌更加可怕……”
“我聽聞黑塔女士的藏品中有一顆‘星核’?！钡ず愕南乱粋€問題，讓所有偷聽的修士，心頭猛地一跳。
阿蘭的臉色微微一變：“…那不是我這種身份的人能夠接觸到的信息?！?/p>
“無妨。”姬子接過話頭，她的目光，似乎不經(jīng)意地，掃過了一眼星所在的方向，“這次的入侵，如此精準(zhǔn)而突然，目標(biāo)恐怕正是為此物而來。”
星核！
他們又一次，從這些“天外來客”的口中，聽到了這個關(guān)鍵詞！
秦劍鋒和柳清顏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凝重。
然而，接下來他們的對話，卻讓修士們的認知，再次陷入了巨大的混亂。
只聽三月七憤憤不平地說道：“反物質(zhì)軍團為啥會盯上你們??？我看著它們的目標(biāo)就是空間站，對下面的星球毫無興趣的樣子?！?/p>
丹恒補充道：“軍團擁有星神納努克‘毀滅’的賜福。它們有備而來，這里的人是守不住的?！?/p>
姬子最后總結(jié)道：“所以，當(dāng)務(wù)之急，是解決‘星核’帶來的麻煩，并保護好……她。”她的目光，最終落在了那個一直安靜地站在一旁，對周圍的一切都感到新奇與迷茫的少女——星——的身上。
這段對話，信息量巨大，卻又充滿了矛盾！
在修士們的認知中，【星核獵手】（卡芙卡、銀狼）和【反物質(zhì)軍團】（天外魔神）本該是一伙的，是“魔”。而【星穹列車】這伙人，看起來像“正”。
可現(xiàn)在聽來，“魔神軍團”的入侵，似乎與“星核獵手”無關(guān)，反而都與“星核”有關(guān)。
而“星穹列車”這伙人，不僅知道“星核”的存在，其最終目的，似乎也是為了保護那個被植入了星核的“魔胎”——星！
這……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道魔同流？！”一名隊員的腦海中，冒出了這個荒謬的念頭。
“難道說，這兩伙天外來客，其實目的一致，都是為了守護那個‘魔胎’？只不過一方在明，一方在暗？”
這個猜測，讓原本就混亂的局勢，變得更加撲朔迷離。
在距離主控艙段數(shù)百丈外的一處僻靜維修通道內(nèi)，開拓堂的兩支小隊，終于撤離到了一個安全的距離。
壓抑了一路的緊張氣氛，在這一刻，轟然爆發(fā)。
一場激烈無比的爭論，通過神識傳音，在十幾名修士的腦海中激烈地交鋒著。
“我還是認為，那個名為‘星’的少女，就是災(zāi)禍的根源！”
說話的，是雷罡。
他正是之前第二批探索隊的隊長，執(zhí)法長老的親傳弟子。
在那場平臺之戰(zhàn)的慘敗后，他僥幸存活，道心卻也因此變得更加偏激和強硬。
此刻，他正代表著宗門內(nèi)的“鷹派”或者說“強硬派”的意志。
“我不管她現(xiàn)在表現(xiàn)得多么無辜，也不管那‘星穹列車’的人如何巧舌如簧！”
雷罡的神識波動充滿了暴虐的氣息，“我只相信我親眼所見！
我親眼看到宗們的探子傳回來的留影玉簡，那兩個妖女，是如何以禁忌之術(shù)，憑空造人，并將那‘萬界之癌’，親手植入她的體內(nèi)！”
“此等‘先天魔胎’，一旦覺醒，必將給此界，乃至我玄天大陸，帶來滅頂之災(zāi)！
我等的職責(zé)，就是不惜一切代價，將其徹底抹殺！而不是在這里，看他們演戲！”
雷罡的話，立刻得到了幾名同樣思想激進的弟子的附和。
“雷師兄說得對！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些天外來客，無論是‘星核獵手’還是‘星穹列車’，都非善類！那個‘星’，更是必須鏟除的禍根！”
“沒錯！秦師兄，你太過優(yōu)柔寡斷了！剛才在主控艙段，就是一個絕佳的機會！我等若是突然發(fā)難，未必不能在他們反應(yīng)過來之前，將其斬殺！”
面對這洶涌的“民意”，秦劍鋒的臉色，一片冰冷。
“愚蠢！”他厲聲喝道，“就憑我們這幾個人，去刺殺一個被數(shù)名大能守護的目標(biāo)？你們是想讓我們所有人，都毫無價值地死在那里嗎？”
他的威嚴(yán)，讓激動的眾人稍稍冷靜了一些。
“我承認，”秦劍鋒緩緩說道，他的目光掃過每一個人，“那個名為‘星’的少女，其誕生方式，確實詭異，其體內(nèi)，也確實蘊含著恐怖的能量。但是！”
他話鋒一轉(zhuǎn)，聲音變得無比銳利。
“自我們進入此地，所見所聞，哪一件，又是我等的常理可以揣度的？
言出法隨、篡改法則、天基劍陣……這些早已超出我等認知的神通，難道還不足以讓你們明白，我們與他們，根本不在同一個層次嗎？”
“在這種情況下，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看！”
“觀其行，而非聽其言！”
“我只看到，那個‘魔胎’，在用一根凡鐵之棒，擊殺那些連我們都感到棘手的魔神！我只看到，那‘星穹列車’的一行人，在為了保護此地的凡人而奔走，在為了對抗‘反物質(zhì)軍團’而戰(zhàn)斗！”
“他們的‘行’，是正！與我們開拓堂的‘職責(zé)’，并無二致！”
“雷罡！”他直視著對方，“你的道心，已經(jīng)被仇恨與恐懼蒙蔽了！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卻對眼前的事實視而不見！”
“我——！”雷罡被說得臉色一陣青白，怒道，“巧言令色！秦劍鋒，我看是你被那些天外來客的表象迷惑了！他們這分明是苦肉計，是為了演給我們這些‘觀眾’看的！”
“夠了！”
就在兩人爭執(zhí)不下，氣氛劍拔弩張之際，一個清冷的聲音，打斷了他們。
是柳清顏。
她緩緩開口，神識波動雖然不強，卻帶著一種能讓人冷靜下來的理智。
“兩位師兄，都稍安勿躁。此事，或許并非簡單的‘正邪’、‘善惡’可以定論?！?/p>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她的身上。
柳清顏沉吟片刻，整理著腦中那龐雜而矛盾的信息，緩緩說道：“我有一個猜測?；蛟S……那‘星核’，并非單純的‘魔物’，而是一種……類似于‘無主神器’或‘大道本源’的存在。”
“它本身，并無善惡。但它蘊含的力量，卻足以打敗世界。因此，引來了兩方勢力的爭奪?！?/p>
“一方，是以卡芙卡為首的【星核獵手】。
她們行事詭異，不擇手段，似乎在遵循著某個‘劇本’，她們的道，是‘混亂’與‘命運’。
她們將星核植入‘載體’，或許，是為了人為地創(chuàng)造一個能執(zhí)掌這份力量的‘神’或‘魔’，以此來推動她們的‘劇本’?！?/p>
“而另一方，是以姬子為首的【星穹列車】。她們行事光明，心懷秩序，似乎以‘開拓’諸界為己任。
她們的道，是‘守護’與‘開拓’。
她們保護新生‘載體’，或許，是想引導(dǎo)這份力量，走向一個對世界更有利的方向，又或者，是想最終將其回收、封印。”
“這不是正邪之爭，而是……大道之爭！”
柳清顏的這番“大道之爭”的理論，宏大而新奇，瞬間便鎮(zhèn)住了在場的所有人。
就連雷罡，也一時找不到反駁的理由。
是啊，如果將一切，都上升到“大道”的層面，那么很多看似矛盾的地方，似乎……都能解釋得通了。
“所以……”柳清顏做出總結(jié)，“我們現(xiàn)在的處境，極其微妙。我們既不能輕信‘星穹列車’的一面之詞，更不能魯莽地與他們?yōu)閿场Ｎ覀儽仨毐３种辛?，繼續(xù)觀察。”
“我們要看的，不僅僅是他們做什么，更是那個核心——少女‘星’，她自己的選擇。她的意志，或許才是這場‘大道之爭’最終走向的關(guān)鍵！”
這番鞭辟入里的分析，終于讓這場激烈的爭論，暫時平息了下來。
雷罡雖然依舊面色不善，但他也不得不承認，柳清顏的說法，比他那套簡單的“斬妖除魔”理論，要更有說服力。
“好?！弊罱K，秦劍鋒做出了決斷，“就依柳師妹所言。我們繼續(xù)潛伏觀察。但是，從現(xiàn)在起，我們分頭行動?！?/p>
他看向雷罡：“雷師兄，我尊重你的看法。你若信不過他們，便帶一部分人，繼續(xù)以監(jiān)視‘?dāng)橙恕姆绞?，去尋找他們的破綻?！?/p>
他又看向柳清顏和其他幾位心思縝密的弟子：“而我們，則嘗試以‘盟友’的視角，去進一步接觸他們，看看能否從他們的言行中，印證我們的猜測?！?/p>
“兩方情報，互相對照，才能最大限度地，還原事實的真相！”
這是一個無奈，卻也是眼下唯一的折中之法。
就這樣，一支原本精誠團結(jié)的開拓堂精英小隊，在見證了這場天外變局之后，他們的道心，第一次，產(chǎn)生了無法彌合的分歧。
一顆名為“猜忌”的種子，悄然埋下。
柴房內(nèi)，林星看得是津津有味，甚至忍不住想拍手叫好。
“精彩！太精彩了！”
“我只是給了他們一個舞臺，一群演員，一點點情節(jié)。他們竟然……自己給自己加了這么多內(nèi)心戲！”
“大道之爭？先天魔胎與后天引導(dǎo)？哈哈哈哈，這群修士的腦補能力，簡直比我這個穿越者還要離譜！”
他看著光幕上，秦劍鋒和雷罡，涇渭分明地，帶領(lǐng)著各自的“小派系”，從不同的角度，去解讀他導(dǎo)演的這出戲，只覺得樂趣無窮。
“很好，有沖突，才有戲劇性。有分歧，這潭水，才攪得夠渾?！?/p>
他知道，這道裂痕，現(xiàn)在還很小。
但很快，在那場即將到來的、真正的風(fēng)暴之中，這道小小的裂痕，將會被無限地放大，最終，導(dǎo)向一個連他這個“導(dǎo)演”，都無法完全預(yù)測的……有趣結(jié)局。
他將目光，從修士們的身上移開，重新落回了主控艙段。
那里，“情節(jié)”，還在繼續(xù)。
他看到，艾絲妲在與姬子等人商議之后，開始安撫那些恐慌的科員。
他甚至還饒有興致地，旁聽了姬子和艾絲妲，向開拓者星，科普關(guān)于“星穹列車”、“光錐”、“天才俱樂部”等等世界觀的設(shè)定。
這一切，都通過修士們的耳朵，一字不漏地，傳遞了回去，成為了他們那場“大道之爭”理論中，新的論據(jù)。
“差不多了?！?/p>
林星伸了個懶腰。
“前戲已經(jīng)做足，所有的角色都已登場，世界觀也鋪墊完畢?！?/p>
他將系統(tǒng)界面，切換到了那個代表著【末日獸】的、散發(fā)著不祥紅光的怪物圖標(biāo)上。
“是時候……讓我的‘最終BOSS’，提前出來熱個身了?！?/p>
他的眼中，閃爍著期待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