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瑩在門口目送齊安離去后,她伸手哈了哈氣,轉(zhuǎn)身向屋里走去。
收拾了一下里屋的被褥,又將里里外外給打掃了一番。
初春樹葉兒的綠芽還未長開,小院兒里只有一株光禿禿的石榴樹,地上不知從何處吹來褐色的枯葉。
孟瑩可煩這種枯葉了,一腳踩上去發(fā)出干脆的聲響,瞬間就變成細(xì)密的碎片,風(fēng)一吹,刮的院子里哪兒都是。
她握著大大的竹掃帚,用力的揮掃著地上的小石子和碎枯葉,突然間從隔壁傳來一陣呼喚聲,她往土墻那兒走了兩步。
孟瑩:“王大嬸,怎么了?”
王大嬸:“小瑩啊,你蘇葉姐姐估計快到了,你不是說要和她一起做衣服嘛,待會兒記得來??!”
孟瑩喊道:“哦行!王大嬸,我等會兒就過去!”
王蘇葉是王大嬸的二閨女,去年同隔壁村的秀才霍家棟結(jié)了親,孟瑩上一次見到她還是在過年的時候。
待孟瑩收拾完院子,又進(jìn)屋拿了做衣服的布料和針線,用竹筐給裝起來,起身去了隔壁王家。
王家比齊安的家大上許多,蓋房屋的材料也比他們的要好。齊家用的是土磚和木頭砌筑的房子,王家是用石磚和木梁砌蓋的住所。
王大嬸和王大爺有兩個女兒和一個兒子,大女兒嫁給了城鎮(zhèn)里小飯館的老板,小兒子比王蘇葉小兩歲,在鎮(zhèn)上的書塾就讀。
孟瑩在屋里和王大嬸說了會兒閑話家常,就聽見門外傳來有些喧騰的說話聲,剛站起身子,門簾就被一個男子給掀開。
此人衣著書生打扮,看上去已有二十四五,氣質(zhì)溫和,眼中卻充滿了精明的光芒。
這人一進(jìn)來就用特別隱蔽的目光在孟瑩身上轉(zhuǎn)了一圈,他掀著厚重的門簾同后面的人溫柔地說著話。
霍家棟:“蘇葉,你可得慢點兒走,別忘了你可是要當(dāng)娘的人了。”
王蘇葉滿臉笑意的說道:“知道了,夫君?!?/p>
王大嬸驚喜的將她拉過來,坐到火炕邊,“閨女,你有身子啦?!什么時候的事兒?。坎恍?,為娘得給你襖倆雞蛋去,你等著啊?!?/p>
王蘇葉:“艾,娘,不用了,我剛吃完飯來的……”
霍家棟笑道:“沒事兒,蘇葉,孩子還在長呢,萬一待會兒餓了,還有東西墊補(bǔ)一下。”
王蘇葉:“夫君說的是?!?/p>
霍家棟又和王蘇葉說了幾句話,說下午他忙完事之后就來接她回家,臨走前還依依不舍地看了她好幾眼,王蘇葉面紅耳赤,她不知道的是她的夫君只是望著她這邊的方向………
屋子只剩下孟瑩和王蘇葉后,王蘇葉挽過她的胳膊,說著隔壁村各家的大小八卦。
孟瑩聽著她歡快的說話聲,心中有些憋悶的慌。
王蘇葉嫁人時才十五,今年才十六,她才這么小就有了身孕。
孟瑩知道不該用現(xiàn)代的標(biāo)準(zhǔn)來對標(biāo)這里,可心中難免有些酸澀和遺憾,可她面上也還是跟著王嬸一樣,裝作為王蘇葉欣喜的模樣。
她所在的這個朝代好似是個架空的世界,但這些人的思想觀念同現(xiàn)代那些封建的小村落差不多,必須要生兒子,要不然王嬸也不會生完兩胎之后還要再繼續(xù)孕育了。
而王蘇葉的姐姐在鎮(zhèn)上還需要負(fù)責(zé)她們弟弟的吃食和住宿,王嬸和王叔為了小兒子的將來打算,又將王蘇葉嫁給隔壁與她相隔十歲的秀才。
孟瑩為了不讓自己麻木,迷失在這里,她很少同村里的婦人一起交談,除了和齊安在一塊兒,最多也就是在王大嬸家里坐坐。
村里人也都覺得齊安媳婦兒是個安穩(wěn),話少的女子。
王大嬸進(jìn)屋后,坐在她倆旁邊,一邊縫衣服一邊加入了聊天,王蘇葉捧著剛剛她娘給遞過來的紅糖雞蛋,說幾句話再喝一口。
王叔支了馬扎坐在院子里,手拿著煙槍往地上磕了磕煙灰,聽著屋內(nèi)的喧鬧,嘆了口氣。
王叔:“三個女人一臺戲,唧唧喳喳的煩死個人。”
孟瑩在王家呆了小半天,看了看外面的日頭,說齊安該回來了,她還得去準(zhǔn)備中午飯呢,又聊了幾句閑話,起身就回家去了。
她回家后坐在木凳上,靜靜地發(fā)著呆。
想著她剛剛言不由衷的附和了些“對對對,生兒子好”“王嬸說的是,你這胎肯定是兒子”這類的話,頓時喉中泛惡,干嘔了幾下。
直到晚上睡覺前,她也沒緩過精神頭來。
深夜,床上
孟瑩在里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覺,思緒雜亂萬分。
她害怕了,她害怕自己會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中迷失方向,遺失自我。
齊安發(fā)現(xiàn)了她的不對勁兒,但她也不跟他說,就一個人在心里憋著,他看她思緒不寧的模樣也有些心急。
他憋了一天,實在等不及她主動和他說了。
齊安躺在外側(cè)的被褥中,從被窩里伸出一只手臂攬過里側(cè)的被窩。
齊安:“瑩兒,你怎么了?恩?有什么心事說出來,好不好?你今天連中午和下午的飯都沒用多少,這樣下去會生病的。”
孟瑩轉(zhuǎn)過了身子,直直的盯著他。
孟瑩:“齊安,我,我………”
她又能說什么呢?
說她是一個“現(xiàn)代人”,說她不喜歡,厭惡這里的一些陳舊思想嗎?
可對這些人來說,她的想法才是異類,或許,她說出口后,還會被當(dāng)成被惡鬼上身。
齊安隔著厚厚的被褥,輕輕地拍著她的背部,語氣溫柔,“沒事兒,慢點說,我聽著呢。”
孟瑩突然間很想哭,她哽咽了一下,顫抖著聲音問道:“齊安,我們,我們將來有孩子的話,我希望她是一個女孩子?!?/p>
齊安帶著他的被子向里側(cè)蹭了蹭,他抱著她的被子,語氣高興的說道:“女孩子?!很好??!最好長得像你,我長得沒有你好看,她要是隨了我………”
孟瑩:“那我只想要一個孩子呢?”
齊安:“??一個孩子?”
她點了點頭,憑著微亮的月光仔細(xì)的盯著他的神情。
孟瑩:“對,我只會生一個女孩子?!?/p>
齊安緊緊地抱著她,“一個就夠了!瑩兒,只要我們永遠(yuǎn)在一起,沒有孩子也可以的!我不想那么多,只要是和你………是男是女都無所謂的!”
孟瑩慢慢的從被窩里伸出雙臂,回抱著他。
孟瑩:“齊安,你要永遠(yuǎn)像現(xiàn)在這般對我好!”
齊安蹭了蹭她的側(cè)臉,肯定的說道:“那當(dāng)然了!我不僅要現(xiàn)在對你好,之后的每一天,更要加倍的對瑩兒好!”
剛剛開春的寒冷深夜中,一座土房的里屋內(nèi),一雙情意綿綿的璧人分別躺在各自的被窩里,互訴著衷腸,幻想著未來的,獨屬于二人的小小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