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詩又一次坐進了那輛賓利,只是這次換成了周聿昭親自開車。她猶豫了一下,拉開了副駕的門。
要是坐后排,倒像是把人家當(dāng)司機使喚似的。
車子平穩(wěn)啟動,周聿昭熟練地打著方向盤往森和居方向開去。
唐詩靠在座椅上,聞著那股若有若無的木質(zhì)香,腦袋越來越沉。
她偷偷看了眼周聿昭棱角分明的側(cè)臉,喉結(jié)隨著呼吸輕輕滑動。
“周總,那個...謝謝。”說完自己都覺得尷尬。
謝什么?謝他沒把她當(dāng)麻煩?謝他保守秘密?還是謝一次又一次的順風(fēng)車?
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周聿昭嗯了一聲,沒再多說什么。
車子平穩(wěn)地駛?cè)胍股校譄舻墓庥霸谲嚧吧虾雒骱霭档芈舆^。
唐詩靠著窗,不知不覺閉上了眼睛。
車在紅燈前停了下來。
周聿昭轉(zhuǎn)頭看向副駕。唐詩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睡著了,頭微微偏向車窗那邊。
車?yán)锕饩€暗,但仍能看出她臉頰泛著不正常的紅,眉頭輕輕皺著,睡得并不踏實。
他猶豫了一秒,還是伸手碰了碰她的額頭,觸手滾燙。
綠燈亮起,周聿昭看了眼導(dǎo)航,方向盤一轉(zhuǎn)改了方向。
昨天她抖成那樣,今天還是硬撐著來上班。以她的性子,這會兒送回家八成也不會去看醫(yī)生。
周聿昭把車停急診門口,輕輕拍了拍唐詩:“唐律師,到了?!?/p>
沒反應(yīng)。
他解開安全帶,把人打橫抱出來。
一上手就發(fā)現(xiàn)輕得離譜,跟抱個紙片人似的。晚上吃飯那會兒,這姑娘就喝了幾口湯,菜都沒怎么動。
“嘖?!?/p>
他抱著人往急診走。
這哪是嗆的,分明是燒糊涂了。
唐詩迷迷糊糊睜開眼,一張帥臉近在咫尺。她眨了眨眼,看清是周聿昭。
等等,她怎么又在他懷里了?不是說要送她回家嗎?這怎么到醫(yī)院了?
“周總,放我下來,我自己能走?!彼琶暝?/p>
周聿昭低頭看了眼懷里慌里慌張的人,把她放下來。
“發(fā)燒了自己不知道?”語氣淡淡的,手里還虛扶著她胳膊肘。
唐詩摸了摸自己發(fā)燙的臉,既然都到醫(yī)院了,那就看看吧。但看著身旁的周聿昭,她實在不好意思再麻煩人家。
她抬頭看向周聿昭,聲音有些虛:“周總,真的太麻煩您了。我自己去看病就行,您早點回去休息吧?!?/p>
她頓了頓,又補充道:“周女士的案子您放心,我一定會好好處理的。等您有空...我再請您吃飯。”
說到最后聲音越來越小,自己也覺得這感謝太單薄。但她現(xiàn)在腦子昏昏沉沉的,實在想不出更好的說辭。
“飯改天再說。”他虛扶著她往急診室走,“先把燒退了,燒傻了才耽誤事。”
他根本不在意什么請客吃飯,現(xiàn)在只想趕緊讓這倔驢掛上水。
診室里,醫(yī)生簡單問了癥狀,遞來體溫計讓測十分鐘。
他們在走廊長椅坐下等結(jié)果。
周聿昭低頭回郵件,唐詩也拿出手機。
正好看到簡par催她整理今天的記錄,向par卻通知她明天在家辦公。
她盯著手機愣了下,偷瞄了眼身旁的男人。
周聿昭察覺到視線,一抬頭兩人目光撞個正著。
唐詩猶豫道:“周總...是您跟向par說的嗎?”
她心里突然涌上一陣自我厭惡。
果然又給別人添麻煩了,連正常工作都要被特殊照顧,自己是不是真的很沒用?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停止這種想法。
“嗯。你發(fā)燒了。別多想,只是正常的工作調(diào)整。”
“我沒有多想?!碧圃娏⒖探釉?,聲音比平時快多了。
其實她剛才想得可多了。
“嗯,你沒多想。”周聿昭嘴角微揚,看了眼時間,“該進去了。”
“39度2,燒的挺厲害?!贬t(yī)生甩了甩體溫計放在一邊,“最近睡眠怎么樣?”
“不太好。”
“有在吃抗焦慮或者安眠類藥物嗎?”醫(yī)生繼續(xù)問。
唐詩余光掃了眼站在旁邊的周聿昭,“沒有。”
其實這兩年她的病情已經(jīng)穩(wěn)定很多,除了工作特別忙時會有點不舒服。
像昨天那樣嚴(yán)重的軀體化反應(yīng),已經(jīng)三年沒出現(xiàn)過了。
“先掛水把燒壓下來,開三天的口服藥。明天要是還燒到38度5以上,直接來復(fù)診?!闭f完把單子撕下來遞過去:“交完費去輸液。”
周聿昭接過單子,“你去輸液室等著,我去交費?!?/p>
沒等唐詩回應(yīng),他已經(jīng)轉(zhuǎn)身走向繳費窗口。
唐詩望著他的背影,筆挺的西裝在嘈雜的醫(yī)院里格外顯眼。
自從接手周令頤的案子,他們幾乎天天碰面。她實在想不明白他為什么這么照顧自己,但越是這樣,她越覺得過意不去。
周聿昭交完費,遠遠看見唐詩已經(jīng)在輸液室睡著了。
診室里她說自己睡眠不好,想到這他腳步停了下來。
這兩天自己確實管得有點多。
他欣賞她在飯局上不卑不亢的樣子,溫柔得體,沒想到私下這么能硬撐。
先誠給的工資又不高,值得這么拼命?
他摸出煙盒又塞回口袋,看了眼墻上的禁煙標(biāo)志,轉(zhuǎn)身在走廊長椅坐下處理郵件。
現(xiàn)在過去肯定要吵醒她,到時候又是一通道謝,聽著都累。
唐詩被視頻鈴聲驚醒,脖子歪著睡了兩個小時,酸得她直皺眉。
“嘉妍?”她揉著眼睛,聲音還帶著睡意。
視頻里何嘉妍抱著貓,一臉委屈:“我和多米等你等得心都涼了,還沒見個人影!”
她今天下夜班,睡醒后跑去唐詩公寓做了頓飯想給她驚喜,結(jié)果等到現(xiàn)在。
“工作和我,選一個!”何嘉妍假裝生氣。
唐詩趕緊把鏡頭轉(zhuǎn)向輸液瓶:“當(dāng)然選你,但這瓶還得掛完?!?/p>
“怎么回事?在哪家醫(yī)院?是不是…”何嘉妍瞬間緊張起來。
“就是發(fā)燒,被好心的甲方順路送來的?!碧圃娺呎f邊四下看了看,周聿昭早就不見了。
這樣也好,省得再麻煩人家。
何嘉妍堅持今晚要留宿公寓,反復(fù)叮囑她必須打車回家,還要把病歷帶回來檢查。
唐詩一一應(yīng)下。
這些年最難熬的時候,都是何嘉妍陪她熬過來的。連她生病的事,也只有嘉妍知道。
唐詩正沉浸在回憶里,一雙皮鞋忽然停在面前。她順著筆挺的西褲往上看,周聿昭正垂眸看著她,手里拎著個塑料袋。
“你沒走啊?”她有點意外。
“你還在輸液,我能去哪?”他把袋子遞過來,里面飄出皮蛋瘦肉粥的香味。
“先吃?!彼戳搜圯斠浩浚俺酝暾冒吾??!?/p>
唐詩沒伸手接,愣愣地仰頭看他,眼睛里滿是困惑和不知所措。
周聿昭看得一清二楚。
他就是看她晚飯吃得比貓還少,順手買了碗粥。
她這呆愣樣,難不成還得伺候到嘴邊?
他在她旁邊坐下,利落地支起小桌板,把粥盒蓋子掀開。
塑料勺子往粥里一插,推到她面前。
唐詩心里不是沒有觸動。
急診、高燒、輸液、熱粥。
這些本該冰冷的詞匯,今晚卻都和周聿昭聯(lián)系在一起。
她坐在車?yán)?,望著窗外飛馳而過的路燈,怎么也想不通。
他們只是工作關(guān)系,他為什么要做到這一步?
車停在森和居樓下時,她終于放棄思考。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們之間都不可能有什么結(jié)果。
“謝謝周總?!彼忾_安全帶,語氣比平時更加客氣,“今晚耽誤您這么多時間,實在抱歉。周女士的案子我一定會全力以赴。”
沒等回應(yīng),她快速推門下車。
“路上小心?!边@句話飄在夜風(fēng)里,人已經(jīng)快步走進了樓道。
周聿昭臉色徹底沉了下來。
他特意買的粥,她一聲不響吃完就再沒開過口。下車時那架勢,像躲什么洪水猛獸。
油門猛地一踩,賓利駛離森和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