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圣旨如屎雁門關的風,刮了五年還是這股味兒——又冷又硬,帶著沙礫子,
刮在臉上跟刀子割似的。我把剛收到的圣旨往案幾上一摔,黃綢子裹著的卷軸滾到地上,
露出里面趙靈陽那狗爬似的瘦金體。旁邊的秦風眼疾手快,趕緊撿起來,展開時手指都在抖。
"將軍,這......""念。"我捏著眉心,指節(jié)泛白。帳外的風吼得跟野獸似的,
襯得帳內靜得嚇人。秦風清了清嗓子,聲音發(fā)緊:"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鎮(zhèn)北將軍林岳,
戍邊五年,勞苦功高......""跳過這些屁話。"我打斷他。
五年前我從演習場的坦克里爬出來,就成了這個倒霉蛋將軍。原主十八歲上戰(zhàn)場,
二十五歲封帥,最后卻在慶功宴上被人灌了藥,"墜馬"死了。我替他守了五年雁門關,
跟北境的蠻子大小打了三十七仗,身上添了十二道疤,換來的就是這堆破爛字兒?
秦風咽了口唾沫,直接念到最惡心的地方:"......上元節(jié)御街,沖撞宸幸慕容彥,
致其墜馬傷骨。念爾舊功,三日內回京謝罪,所部兵權暫交副將代管。欽此。""呵。
"我笑出聲,胸腔里像是堵了團燒紅的鐵。上元節(jié)?老子那天正在黑風口巡查,
跟幾個弟兄啃凍硬的窩頭,哪他媽有空去長安御街?慕容彥?
那個靠臉蛋兒給趙靈陽暖床的小白臉,摔一跤就值得調動百萬邊軍的主帥?
秦風"咚"地跪在地上,甲片磕在青磚上,聲音都帶了哭腔:"將軍不能回!這是鴻門宴!
慕容彥那狗東西早就看您不順眼,去年冬天克扣軍餉,今年春天壓下咱們的求援信,
都是他干的!您這一去,準得被他們剁成肉醬!"我踢了踢他的胳膊:"起來。
老子死過一次的人,還怕這個?"起身時帶倒了案幾上的酒壇,烈酒潑在地上,
濺起的酒星子燙得人眼睛發(fā)疼。我想起上個月凍死在瞭望塔上的兩個新兵,一個才十六,
臨死前還揣著他娘給繡的平安符;想起張老三,腸子被蠻子的彎刀挑出來,
嘴里還喊著"將軍護著弟兄們";想起去年大雪封山,弟兄們嚼著樹皮守城,
長安卻送來慕容彥的生辰賀禮——一箱箱的綾羅綢緞,幾車的珍珠瑪瑙。趙靈陽是瞎了嗎?
還是被那小白臉的屁給熏糊涂了?"秦風,"我彎腰撿起地上的虎符,
冰冷的銅器硌得手心發(fā)麻,"點齊三萬精騎,備足三天干糧。"秦風猛地抬頭,
眼里全是血絲:"將軍要......""去長安。"我把虎符揣進懷里,
指甲幾乎嵌進肉里,"但不是去謝罪。"帳外的風更狂了,吹得帥旗獵獵作響。
我走到帳門口,看著外面黑壓壓的營帳,火把的光在風雪里明明滅滅,像無數(shù)雙瞪圓的眼睛。
"告訴弟兄們,"我扯開嗓子,聲音被風撕得粉碎,卻足夠讓帳外的親衛(wèi)聽見,
"長安城里有雜碎,拿咱們的命換他的榮華富貴。今天,
老子帶你們去討個公道——""把那雜碎的狗頭,給死去的弟兄們當祭品!
"第二章 鐵騎南下三更天的校場,雪下得正緊。三萬精騎黑壓壓地站著,
雪落在頭盔上不撣,風灌進甲胄里不抖。每個人手里的兵器都攥得死緊,鐵環(huán)碰撞的脆響里,
藏著能掀翻天地的火氣。我翻身上馬,玄色披風掃過雪面,留下一道深色的轍痕。
秦風遞給我一把長弓,弓身是去年砍的黑鐵木,被我用得包漿發(fā)亮。"將軍,箭上好了。
"他的聲音比雪還冷。我沒接弓,只是拔出腰間的橫刀。刀身映著雪光,
照出我眼角那道從眉骨到顴骨的疤——那是三年前跟蠻子王帳死士拼命時留下的,
當時血流進眼睛里,我還以為這輩子都看不見了。"弟兄們,"我的聲音穿過風雪,
砸在每個人耳朵里,"長安來的圣旨,說老子沖撞了那個叫慕容彥的男寵,要老子去道歉,
還要把你們的兵權交出去。"底下傳來一陣低低的咆哮,像是被惹毛的狼群。
"我林岳不是不敢去長安!"橫刀直指南方,刀尖子上的雪沫子簌簌往下掉,
"但老子不能讓你們白死!不能讓張老三他們在地下看著,說咱們是任人拿捏的軟蛋!
""當年蠻族十萬大軍壓境,是誰跟著老子死守雁門關?""是我們!"山呼海嘯的回應,
震得雪粒子都在空中打顫。"去年糧荒,是誰啃著樹皮跟老子說'將軍放心,
弟兄們頂?shù)米??""是我們!""現(xiàn)在,長安城里的貴人,讓咱們把刀放下,
給一個靠賣屁股上位的東西磕頭!"我猛地把刀插在雪地里,半截刀刃沒入凍土,
"你們答應嗎?""不答應!""不答應!"喊聲差點掀翻雁門關的城樓。
有個滿臉絡腮胡的老兵,直接把頭盔摘下來往地上摔,鐵盔撞在石頭上,"哐當"一聲脆響。
"將軍!跟他們拼了!老子這條命是您給的,今天就陪您殺進長安,
把那狗皇帝和男寵全剁了!""對!殺進長安!"我抬手,校場瞬間安靜下來,
只有風雪還在嗚嗚地哭。"不是去殺皇帝。"我一字一頓地說,"是去清君側。
""趙靈陽或許糊涂,但大夏的江山不能亂。咱們要做的,
是把那個禍國殃民的慕容彥揪出來,讓他給邊關的弟兄們償命!讓長安城里的人看看,
誰才是真正在護著這天下!"橫刀從雪地里拔出來,帶起一串冰碴子。"出發(fā)!
"三萬鐵騎踏破雪幕,馬蹄聲像悶雷滾過北境的荒原。我走在最前面,
披風被風扯得像面展開的黑旗?;仡^時,能看見雁門關的城樓越來越小,
城樓上的弟兄們還在揮手。他們知道,這一去,要么把長安的天捅個窟窿,要么,
就把骨頭埋在南下的路上。但沒人怕死。邊關的兵,早就把命別在褲腰帶上了。他們怕的是,
死了都換不來一句公道。第三章 黃河飲馬大軍行到黃河邊時,天放晴了。冰面裂開幾道縫,
露出底下奔騰的濁流,像極了我心里翻涌的火氣。秦風讓人找了個老船工,打聽南岸的動靜。
"官爺,"老船工搓著凍裂的手,往嘴里灌了口烈酒,"南岸這幾天查得緊吶。
聽說京里派了禁軍過來,說是......說是防著北邊的反賊。""反賊?"我冷笑一聲,
把一塊銀子丟給他,"你看我們像反賊嗎?"老船工掂了掂銀子,眼睛亮了:"不像不像!
官爺們這精氣神,一看就是保家衛(wèi)國的好漢!不像那些禁軍,一個個油頭粉面的,
昨天還搶了王寡婦家的雞......"秦風踹了他一腳:"少廢話,說正事。
禁軍有多少人?誰帶的隊?""約莫五萬吧,領頭的是個姓吳的將軍,聽說以前是京營里的,
沒打過仗。"老船工壓低聲音,"不過小的聽說,長安城里亂得很。有人說,
是鎮(zhèn)北將軍您......您要進京......""要進京干嘛?"我追問。
老船工咽了口唾沫:"說您要......要清君側,
斬那個姓慕容的......"我笑了。消息傳得還挺快。"將軍,"秦風指著南岸的渡口,
"禁軍在那邊扎了營,看樣子是想守住渡口。
"我拿起望遠鏡——這玩意兒是我用軍營里的銅片和鏡片搗鼓出來的,雖然模糊,
但比肉眼看得遠。南岸的營寨稀稀拉拉,旗幟歪歪扭扭,哨兵縮著脖子躲在帳篷里烤火,
連個放哨的都沒有。"就這德行,還想攔老子?"我把望遠鏡丟給秦風,"傳令下去,
午時三刻,強渡黃河。""可是將軍,冰面太薄,騎兵不好過......""那就用船。
"我指著岸邊停著的十幾艘貨船,"把貨卸了,鋪上木板,騎兵照樣能上。告訴弟兄們,
第一個沖上岸的,賞白銀五十兩,記大功一次!"午時三刻,太陽把冰面曬得有點軟。
我站在最前面的船上,手里的橫刀已經出鞘。南岸的禁軍終于發(fā)現(xiàn)了我們,
亂哄哄地吹起號角,卻連陣型都排不起來。"放箭!"我大吼一聲。船上的弓箭手齊射,
箭雨像黑云壓向南岸。禁軍那邊頓時亂了套,有人中箭倒地,有人掉頭就跑,
營寨里的帳篷被踩塌了好幾頂。"殺!"船剛靠岸,我第一個跳下去,腳陷進冰碴子里,
冰涼刺骨。秦風帶著騎兵緊隨其后,玄甲鐵騎像一把黑鐵梳子,
瞬間把南岸的禁軍梳了個稀爛。那個姓吳的將軍,我壓根沒見著。后來聽俘虜說,
開戰(zhàn)前他就帶著親兵跑了,跑的時候還不忘把營里的好酒好肉裝了兩車。打掃戰(zhàn)場時,
秦風拎著個渾身發(fā)抖的小卒過來。那小卒穿著禁軍的制服,臉凍得發(fā)青,
懷里還揣著個啃了一半的窩頭。"將軍,這小子說有要事稟報。"小卒"噗通"跪下,
磕得額頭冒血:"將軍饒命!小人不是禁軍,是被抓來的壯??!小人知道慕容彥的事,
他......他把去年給邊關的糧草,全拿去修他的新府邸了!
還......還克扣了陣亡將士的撫恤金......"我踢開他面前的雪,
蹲下來看著他:"你怎么知道這些?""小人......小人是戶部的雜役,
上個月給慕容府送賬本,不小心聽見的......"小卒哭得涕淚橫流,"將軍,
您一定要殺了那狗東西!我哥就是死在雁門關的,到現(xiàn)在,
我娘都沒拿到撫恤金......"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站起身時,眼里的火幾乎要燒出來。
"秦風,"我拔出橫刀,刀上的血珠滴在雪地里,開出一朵朵紅得發(fā)黑的花,"加快速度,
天黑前,我要在長安城外的渭水北岸,喝上第一碗酒。"第四章 長安風雨渭水北岸的風,
比雁門關的軟,卻帶著一股子脂粉氣,聞著讓人惡心。三萬精騎扎下營寨,
旌旗在暮色里招展,"鎮(zhèn)北軍"三個大字,像塊石頭砸在長安人的心上。
城頭上的禁軍弓箭手,手都在抖,箭桿好幾次從手里滑下去。
我讓人把從黃河邊繳獲的賬本挑了挑,挑出最顯眼的幾本——慕容彥挪用軍餉的記錄,
他給趙靈陽送禮的清單,甚至還有他買通御醫(yī),給反對他的老臣下毒的證據(jù)。
"把這些抄個百八十份,"我對秦風說,"綁在箭上,射進城里去。讓長安的百姓看看,
他們供奉的朝廷,養(yǎng)了個什么玩意兒。"天黑透時,箭雨又一次落在長安城里。這一次,
射的不是人,是賬本。半夜里,營外傳來動靜。秦風帶人去查,
回來時押著個穿著官服的老頭,說是吏部的侍郎,偷偷摸摸想溜出城,被哨兵逮住了。
"林將軍饒命!"老頭跪在地上,假發(fā)都掉了,露出光溜溜的頭皮,
"下官......下官是來投誠的!慕容彥那奸賊,早就該殺了!下官這里有他勾結外戚,
意圖謀反的證據(jù)......"我看著他那副諂媚的嘴臉,胃里一陣翻騰。這種人,
平日里跟著慕容彥吃香的喝辣的,見風使舵倒是快。"證據(jù)留下,
人......"我指了指營門,"滾。告訴城里的人,明天天亮前,交出慕容彥,
老子就當沒這回事。要是不交......"我拔出刀,一刀劈在旁邊的柱子上,
碗口粗的木頭應聲而斷。"明天太陽升起時,我就讓弟兄們,踩著你們的骨頭進城。
"老頭連滾帶爬地跑了。秦風在旁邊罵:"這種軟骨頭,留著也是禍害。""留著有用。
"我看著長安城的方向,那里燈火稀疏,不像個皇城,倒像座等著被拆的破廟,
"讓他們內訌去。咱們要的是慕容彥的人頭,不是跟整個長安為敵。"后半夜,
雪又下了起來。我披著披風站在營門口,望著城頭的火把。有個小兵端來碗熱湯,我接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