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踏入麗晶酒店時，水晶吊燈的光暈如碎金般灑落，大理石地面倒映著他的身影。目光被行政層會議廳外的陣仗吸引。十七把天鵝絨座椅排成弧形，蘇曉檣的藍白香奈兒套裙在人群里格外扎眼，趙孟華漫不經心轉著百達翡麗腕表，柳淼淼細高跟鞋敲擊地面的節(jié)奏里帶著焦躁。陳雯雯則沉浸于《追憶似水年華》的世界。
“路明非？”行政酒廊的服務生精準捕捉到他的蹤跡，"卡塞爾學院的面試等候區(qū)在左側。"這聲招呼引得半數(shù)目光聚攏，他看見不少熟面孔，有的是同班同學，有的在領獎學金時打過照面，有幾人揮了揮手算是打過招呼。蘇曉檣直接踩著黑皮鞋逼近兩步，“千呼萬喚使出來啊路明非，倒數(shù)第二個人是半小時前來的，最后十分鐘大家都在討論你是睡過頭了，還是不打算來了?！笨諝饫镱D時浮起若有似無的茉莉香。
“我有什么辦法，早餐店跟這里不順路，我總不能不吃早飯吧?！彼献詈笠话芽找危じ锏臎鲆忭樦贡硞魃蟻?，指腹摩挲著N96手機。
“為了一頓早點，大學面試差點遲到，說你神人真不冤枉你?！碧K曉檣搖搖頭回到自己的座位，馬尾在空中輕輕晃蕩。
“我也后悔啦?！甭访鞣巧僖姷臎]有反駁。
“看來你還不算無可救藥。”蘇曉檣點點頭，滿意于路明非沒有再跟自己抬杠。
“早知道他們供應早點我就不自掏腰包了”看著侍者正往自己座位放下的牛角面包和熱牛奶，路明非戳了戳自己較為干癟的錢包，表情懊惱。
這話噎了她一下，柳眉倒豎正欲發(fā)作，恰巧風鈴般的提示音漫過走廊，候考區(qū)的日光燈在地板上淌出淡金色的漣漪。推開大門，主考官闖進每個人的視線。
他是一個瘦高的年輕男人，剪裁考究的墨玉綠三件套西服裹著挺拔身量，銀絲滾邊的戧駁領在頂燈下泛著流水般的冷光。黃銅鍍金的獅首紐扣沿著腰線蜿蜒而下，袖口露出半截暗紋提花的襯衫，左胸位置用雙色絲線繡著盾形紋章，這件制式禮服看起來相當考究。
他望著考生們漾開笑意：“請第一位面試者柳淼淼入場?！?/p>
柳淼淼噌地站了起，倉促起身間差點撞到椅子，聲音有些緊張，“到！”
“我是考官葉勝，請跟我來?！蹦贻p人微笑，露出雪白的牙齒。
柳淼淼邁著緊張的步子和葉勝一起進去了，門砰一聲閉上，剩下的15個人扭頭對著眼神，任誰都能看出臉上的緊張。除了路明非，他雙臂后攏枕著腦袋，舒服地倚著椅靠，就差把腿搭在桌子上。
“喂，你們上網搜了這個卡塞爾學院的網頁么？”趙孟華看了看蘇曉檣和陳雯雯，壓低了聲音，“據說是個名校，好多哈佛的教授轉去那里教書！”
“盡管大體上是所師資力量相當優(yōu)秀的大學，但奇怪的是關于這所學校任何詳細的資料都搜不到………話說路明非你好歹吱兩聲，刷一下存在感啊?！碧K曉檣也滿是疑慮，同時斜眼望著不見半點緊張，正享受音樂的路明非，企圖把他也拉進這場對話。
路明非把耳朵里的耳機拿出來，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狀態(tài)?！安恢?，不在乎，不想查，聽說楚子航上的是這所大學，嬸嬸就逼我來了。”
面對這種無所謂中帶著滾刀肉的答案，眾人無言以對，但不可否認的是，這個理由已經足夠充分了，畢竟在仕蘭高中，楚子航就是一個學生活著的標準答案，只要你對父母提要求時來句“楚子航也這樣。”這事八成能成。
在剩下十五人陷入頭腦風暴時，路明非的頭腦被那個悶熱的午后所占據。操場中的梧桐樹在風中搖晃，樹葉將碎玻璃般的光斑潑在楚子航臉上。他站在演講臺前，黑色西裝裹著清瘦身形，一切都沒變，學校日常給學生打雞血，女生望著楚子航犯花癡。除了楚子航的眼睛，在某個鬼地方見過太多遍，無論怎么掩飾都瞞不住他一類眼睛，是烙進路明非骨髓的過往，隱藏在美瞳之下熔金流淌的瞳孔，這是變成墮龍者的前兆。
門被推開時發(fā)出輕微的聲響，打斷了每個人的思緒，葉勝抵住橡木門側身讓路。柳淼淼低頭快步走出，日光正好照在她臉上，泛白的準考證被捏成皺巴巴的紙筒。她轉身道謝時，衣領上的紐扣的線頭松垮地垂著，藍白裙上還留著手掌壓出的細褶。十分鐘都不到，并且看神情，鋼琴小公主的狀況不太樂觀。
"蘇曉檣。"葉勝打開名單。
被稱為"小天女"的少女霍然起身，高跟鞋在地面磕出清脆聲響。她攥緊的指節(jié)泛白，帶著某種決絕邁進辦公室。
路明非蹺著二郎腿嘴里哼著小曲，被陳雯雯輕推肩膀：“你多少嚴肅點。
“嚴肅不了一點。”他仰頭枕著胳膊，頗有股粉身碎骨渾不怕的氣魄。
磨砂玻璃映出蘇曉檣劇烈起伏的肩線。當她摔門而出時，精心打理的馬尾散了幾縷，眼尾緋紅似要燒穿葉勝禮貌的微笑。檔案袋在她手中皺成扭曲的紙團憤憤離場。
這個教官不像是為了招收學生，倒像是為了清理酒店，完成工作的要求不是錄取學生，而是清理學生，而且熟練度越來越高，以至于后面面試時長平均不足五分鐘。值得一提的是陳雯雯撐了十五分鐘，打破了紀錄。
路明非好奇地詢問她是怎么做到的，她剛準備開口說話。結果路明非就立刻被叫進辦公室，他帶著一種瀟灑闖了進去。
而路明非果然沒有讓人失望，他打破了之前所有人的記錄。
他用時僅一分鐘！他的任務也不像是成功被錄取，而像是為了盡快回家。
這場面試結果顯然不盡人意，學生們垂頭喪氣如霜打秋草。
但在他們不知道的角落，兩位考官也抱同樣的郁悶。葉勝指節(jié)無意識地叩著檔案袋，目光遲疑地轉向亞紀：“這份...…簡潔干練的面試記錄，我們該如何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