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這緣份還是噶然截止了,是她始料未及的。譚謹信聽從組織安排,
執(zhí)意要去西部支援電力建設(shè),離開大城市。可車英虹不但家在這里,父母也在,
生活工作十分順利,她根本不打算離開這個“幸福的港灣”,
他苦口婆心地勸了很久:“我們還年輕,奮斗幾年再說?!彼龥]答應(yīng),
她的話無情地撕扯著他們的感情,“我追求幸福,哪一點錯了?”還乞求他:“謹信,
我的幸福也包含了你的幸福,你不需要從零開始,我們可以過得更好?!笔乱阎链耍瑹o奈,
譚謹信只好自己打著行李包走了,沒想到,這一分別,竟錯過了一生。
這個中年女人正是車英虹,分開后,她拼命工作,來減輕情感上的痛苦,一晃幾年過去了,
父母著急地為她張羅對象,可她沒有一個看得上的。寧為玉碎不為瓦全,轉(zhuǎn)眼過了三十,
才找了個公司職員匆匆結(jié)了婚,由于她經(jīng)常熬夜,突然得了一種心臟病,醫(yī)生說很難生孩子,
丈夫一聽,很快跟她離了婚。加上父親患了癌癥,輾轉(zhuǎn)床榻幾年后,撒手人寰,
早早地去世了。她陪著母親,艱難地度過了傷心欲絕的幾年。個人問題就這樣耽誤下來了,
再也沒有一個人能走進她的心里。上天給了她一個超常的人生,也給了她殘缺的遺憾。
可幾十年后的今天,她心里還有一個念想,想看看她曾經(jīng)的愛人過得好不好,出差到這里,
沒想到經(jīng)過幾十年的建設(shè),基礎(chǔ)設(shè)施建得很完備,發(fā)電廠規(guī)模很大,
密集的線路傳輸帶連接著千家萬戶,當(dāng)年他來奮斗的地方早已不是窮鄉(xiāng)僻壤,
而是繁華熱鬧的現(xiàn)代化城市。她佇立在山頭,看到這一切,百感交集。
時隔二十年了,好奇心還是驅(qū)使她走下去,慢慢地靠近了瓦臺大院,
幾棟小樓古樸中帶著寧靜,灰墻黑線,幾棵高大的梧桐樹掩映著濃烈的陽光,
兩三個小孩子在路邊玩兒,門店里的翡翠西瓜擺了一排。她悄悄地問店主,
譚謹信家住在哪兒,買水果的大叔把她打量了一番,說:“哪個有瘋婆子的譚家嗎?
”車英虹嚇了一跳,聽他問:“你是他啥子人嗎?”車英虹支吾道:“親戚。
”大叔說:“這個老譚也怪慘的,老好人一個,攤上這么個女人!
”車英虹壓抑住心中的震驚,說:“怎么回事?”大叔說:“他找的婆娘,
前幾年神智不清了。”“是什么原因呢?”“受了刺激,腦子壞了?!避囉⒑绮铧c暈倒,
沒想到,他竟有這樣的不幸!大叔望了望那頭,說:“那個坐在皂角樹下的女人就是,
她婆婆陪到她曬太陽?!避囉⒑缤懊婵矗袃砂阎褚?,一個穿深藍色襯衣的女人,
一動不動,頭發(fā)蓬松地披在腦后,另一個老人斜坐著,搖著蒲扇。得知了真相,
她再也沒有勇氣走過去,悲哀一下子溢滿心頭。她幾乎地踉踉蹌蹌地回到了賓館。
譚謹信下班回家后,服侍妻子吃了藥,又把臟衣服洗了。母親看他很憔悴,勸兒子休息會兒。
他說,您年紀大了,別干重活。母親愁到說:“你下半生可怎么辦吶?”譚謹信說:“媽,
這幾天淑靜安靜多了,說不定哪天她又恢復(fù)了?!蹦赣H說:“過得太窩囊了,不如放棄嘛。
”譚謹信說:“她畢竟是博兒的媽,我不能始亂終棄嘛。”母親說:“當(dāng)初我們不那么反對,
也不至于這樣結(jié)果?!弊T謹信說:“媽,你莫自責(zé),婚姻和愛情,本來就不能兼顧。
淑靜心太重,解不開,都是命。”母親說:“她就是疑心太多了,東扯西扯的,
把自己繞進去了?!弊T謹信說:“唉,做人,難吶?!蹦赣H說:“謹信,有媽在,不怕。
”譚謹信苦笑了一下:“媽,我都快五十的人了?!蹦赣H說:“再大還不是我的兒。
在賓館里住了幾天,車英虹輾轉(zhuǎn)難眠,如果他過得好,她還可以安然地離去,
目睹了這一切后,她覺得這一輩都糊涂,再多好的事業(yè)、再大的房子,又有什么意義?
她不敢任由自己去想象,情感對她來說是奢侈品,是她永遠都得不到的珍品。
可她還是想看他一眼,哪怕一眼也好。就在她準備回去的那天,她提著行李,
到電能廠附近轉(zhuǎn)悠,想碰碰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