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之后，傅家陷入一種更為詭異的平靜。
傅嘯川不再沖我咆哮，傅佩珊看我的眼神從單純的厭惡變成了復雜的警惕，而傅司玉和葉清漪，則像兩只受了驚的兔子，對我處處提防。
我在傅家，像一個幽靈，或者說，像一個旁觀者。
我不再參與任何家庭討論，也不再試圖融入他們。
我每天準時吃飯，吃完就回房間。大部分時間，我都在看書，或者用陳默給我的加密電腦處理一些瑞康集團的「功課」。
這種安靜，比我之前的瘋癲更讓他們坐立難安。
終于，傅司玉先沉不住氣了。
這天下午，我剛從外面散步回來，就看到他堵在我的房門口。
他手上的燙傷已經(jīng)好了，但似乎還想扮演一個「受害者」。
「哥。」他臉上掛著那種我最熟悉的、人畜無害的笑容，「在看書嗎？別太累了，醫(yī)生說你要多休息?！?/p>
「有事？」我淡淡地問。
「也沒什么大事?！顾兄T框，狀似隨意地問，「就是那天在飯桌上，你叫的那個名字…蘇夢瑤？是誰??？我聽著有點耳熟?！?/p>
來了。
魚上鉤了。
我放下手里的書，抬頭看著他，眼神清澈而無辜。
「蘇夢瑤？」我重復了一遍，然后緩緩搖頭，「不認識。那天可能是燒糊涂了，隨口亂說的吧。你認識？」
傅司玉的笑容凝固了一秒。
他大概沒想到我會直接否認，并且把問題拋了回去。
「我…我也不認識?！顾尚α藘陕?，「我就是好奇問問?！?/p>
「哦?！刮覒?yīng)了一聲，低下頭繼續(xù)看書，不再理他。
他站在門口，沒走。我知道他正在絞盡腦汁地想，我到底是真的不記得了，還是在故意試探他。
這種不確定性，會像螞蟻一樣，一點點啃噬他的理智。
過了許久，他又開口了。
「哥，其實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氣。當初你被抱錯，受了那么多苦，回來看到我占了你的位置，心里不舒服是應(yīng)該的。」
他開始打感情牌了。
「你放心，現(xiàn)在你回來了，屬于你的東西，我會一樣一樣還給你的。傅家的繼承權(quán)，本來就是你的。我過陣陣就和爺爺說，我退出?！?/p>
他說得情真意切，眼眶都紅了，仿佛真的是一個深明大義、為哥哥著想的好弟弟。
我心里冷笑一聲。
他越是這樣，就越證明他心虛。
我抬起頭，直視著他的眼睛。
「你真的這么想？」
「當然！」他重重點頭。
「好啊?！刮倚α?，「那你現(xiàn)在就去跟爺爺說。告訴他，你要放棄傅氏醫(yī)藥的一切股份和職位，凈身出戶。還有，葉清漪和那個孩子，你也一并還給我?！?/p>
傅司玉的臉，瞬間白了。
他眼里的錯愕和慌亂根本來不及掩飾。
「哥…你，你開什么玩笑。我和清漪已經(jīng)…孩子都生了…」
「我沒開玩笑?！刮业男θ轁u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讓他不寒而栗的平靜，「你不是說，要把屬于我的，都還給我嗎？」
「那本來，就是我的位置，我的未婚妻，和我的孩子?！?/p>
「還給我。」
我盯著他，一字一頓。
「還是說，你做不到？」
傅司玉被我逼得連連后退，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他囁嚅了半天，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滾?！?/p>
我只說了一個字。
他像是得了大赦，幾乎是狼狽地逃離了我的房間。
我知道，這道裂痕一旦出現(xiàn)，只會越來越大。
幾天后，陳默給我發(fā)來一個消息。
王塵，那個神神叨叨的「大師」，消失了。他的工作室也被人連夜搬空，燒得一干二凈。
但陳默告訴我，他們在燒毀的廢墟里，找到了一個被高溫熔化了一半的硬盤。瑞康的技術(shù)團隊正在嘗試修復。
掛了電話，我走出房間。
正看到葉清漪抱著孩子，準備出門。
自從我回來，她就一直刻意避開我。
今天，她也想裝作沒看見我，低著頭匆匆從我身邊走過。
「站住?！?/p>
我開口。
她的腳步頓住了，身體有些僵硬。
我緩緩走到她面前，視線落在她懷里的孩子身上。
那孩子長得很像傅司玉，睡得正香。
「這是我的…兒子？」我輕聲問，像是真的在疑惑。
葉清漪的臉「唰」地一下白了，抱著孩子的手臂下意識地收得死死的。
「衛(wèi)崢！你別胡說八道！這是我和司玉的孩子！」她的聲音尖銳，充滿了驚恐。
「是嗎？」我伸出手，指尖輕輕地，拂過嬰兒柔嫩的臉頰，「可他這眉眼，怎么看，都更像我一些?！?/p>
「你瘋了！」葉清漪抱著孩子驚恐地后退，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真正的魔鬼。
我看著她被嚇壞的樣子，嘴角的弧度越來越大。
「清漪，你在怕什么？」
「你催眠我，毀了我的人生，把我變成一個瘋子，最后再像扔垃圾一樣扔掉我?！?/p>
「你做這些的時候，有沒有怕過？」
我的聲音很輕，像情人間的耳語，但在她聽來，卻無異于催命的魔咒。
她瞳孔放大，渾身抑制不住地開始發(fā)抖，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硬盤已經(jīng)找到了?！?/p>
我湊到她耳邊，用只有我們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落下了最后一根稻草。
「游戲，該結(jié)束了?！?/p>
葉清漪的心理防線，在這一刻，徹底崩塌了。
她尖叫一聲，抱著孩子跌坐在地上。
我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臉上，一片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