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奉殿最深處的修煉室內(nèi),氤氳的魂力如霧靄般流轉,在昏暗的空間里勾勒出朦朧的光暈。
七歲的墨凌霄盤坐在修煉陣中央,單薄的身形在魂力潮汐中顯得格外渺小。
黑色短發(fā)早已被汗水浸透,濕漉漉地貼在蒼白的額頭上。
他的嘴唇因長時間咬緊而滲出血絲,稚嫩的面容因痛苦而扭曲,卻始終保持著修煉的姿勢。
白色練功服完全濕透,緊貼在尚未發(fā)育完全的軀體上,隱約可見脊背上凸起的脊椎骨。
每一次呼吸都如同拉風箱般沉重,帶動著周圍的魂力光暈微微震顫。
結印的雙手青筋暴起,指尖因過度用力而失去血色。
體內(nèi)奔騰的魂力如同千萬根銀針,在尚未完全打通的經(jīng)脈中橫沖直撞,每一次沖擊都讓他的身體劇烈顫抖。
"必須...撐住..."墨凌霄在意識模糊的邊緣掙扎著,腦海中回蕩著千道流威嚴的聲音:"三十級,是你必須跨過的門檻。"
這句話像一柄利劍懸在頭頂,逼著他繼續(xù)壓榨體內(nèi)最后一絲魂力。
汗水順著下巴滴落在青石地面上,發(fā)出輕微的"啪嗒"聲。
修煉室角落的沙漏無聲地流淌,記錄著這個七歲孩童超越年齡的堅持。
在他看不見的地方,供奉殿的穹頂上,晨曦的第一縷陽光正悄然穿透云層。
供奉殿幽靜的走廊上,突然響起一陣輕盈的腳步聲。
那聲音如同春日里第一只蝴蝶振翅,又似晨露從花瓣滑落般清透。
墨凌霄纖長的睫毛微微顫動,卻固執(zhí)地沒有睜開雙眼——在這莊嚴肅穆的供奉殿中,能走出這般靈動步伐的,唯有那位小公主。
"吱呀——"
厚重的殿門被輕輕推開,一束耀眼的陽光趁機闖入,在青石地面上勾勒出一片躍動的光斑。
"凌霄,你又在修煉???"
清脆的嗓音如同山澗清泉,瞬間打破了修煉室沉悶的空氣。
墨凌霄緩緩睜開雙眼,視線因長時間冥想而略顯模糊。
待瞳孔重新聚焦,映入眼簾的是站在光暈中的千仞雪——七歲的女孩仿佛被陽光賦予了生命,整個人都籠罩在一層朦朧的金色光暈中。
她今日穿著雪白的連衣裙,精致的金線刺繡在衣袂間流轉。
陽光穿透她金色的長發(fā),每一根發(fā)絲都閃耀著綢緞般的光澤。
發(fā)間那枚天使造型的發(fā)卡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搖晃,折射出細碎的光芒。
最動人的是那雙紫水晶般的眼眸,此刻正含著三分嗔怪七分期待地望著他。
"我已經(jīng)十天沒見到你了。"千仞雪蓮步輕移,裙擺如花瓣般舒展開來。
她身上帶著淡淡的橙花香氣,隨著她的靠近在空氣中彌漫開來。"爺爺說你在準備突破,但也不能把自己關在暗無天日的修煉室里呀。"
墨凌霄不自覺地抿了抿干裂的嘴唇。他注意到今日的千仞雪格外精心打扮過,不僅發(fā)間別著新鮮的鈴蘭,連指甲都染成了淡淡的粉色。這分明是要赴約的裝扮。
"大供奉有令..."墨凌霄干裂的嘴唇微微顫抖,聲音像是砂紙摩擦般嘶啞。
他艱難地咽了咽唾沫,喉結上下滾動,才勉強讓嗓音清晰些許:"命我...必須盡快突破三十級..."
每一個字都像是從胸腔深處擠出來的,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
墨凌霄的指尖無意識地掐入掌心,在那布滿老繭的掌心里又添了幾道月牙形的血痕。
他不敢說,這是千道流給他的最后期限——若不能在短期內(nèi)突破,便永遠失去成為千仞雪守護者的資格。
"第三魂環(huán)..."他低喃著,目光落在自己顫抖的雙手上。
那上面縱橫交錯的傷痕,都是這一年瘋狂修煉的見證。
每一道傷口都在無聲地嘶吼:快一點,再快一點!時間不等人,而他要追趕的,是那個注定翱翔九天的天使。
千仞雪忽然蹲下身來,繡著金線的裙擺如花朵般鋪展在地。
這個動作讓她與盤坐的墨凌霄平視,男孩甚至能數(shù)清她睫毛投下的陰影。"可是我發(fā)現(xiàn)了個秘密花園,"她神秘地壓低聲音,紫眸中閃爍著狡黠的光芒,"就在教皇殿后的山谷里,有會唱歌的藍鈴花,還有翅膀像水晶一樣的蝴蝶。"
她伸出纖纖玉手,指尖輕輕拽住墨凌霄的袖口。
那觸感如同蝴蝶停駐,卻又帶著不容拒絕的力度:"就一個時辰,我保證太陽落山前送你回來。"說著還晃了晃他的衣袖,發(fā)間的鈴蘭隨之輕顫,灑落幾星花粉。
墨凌霄的喉結劇烈滾動了一下。
他何嘗不想拋下枯燥的冥想,隨她去那傳說中的秘境?恍惚間,他仿佛已經(jīng)看到兩個小小的身影在花海中追逐,看到她回眸時飛揚的金發(fā)和笑靨。但下一秒,千道流冷峻的訓誡如驚雷般在腦海炸響:"天賦是上天的恩賜,而實力才是真正的籌碼。"
墨凌霄的指尖深深掐入掌心,他強迫自己將目光從那張期待的小臉上移開。
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聲音沙啞得不像話:"對不起,少主...今天真的不行。"
千仞雪的笑容瞬間凝固。她松開拽著衣袖的手指,指尖在空中微微顫抖,像是被燙傷般縮了回去。
墨凌霄清楚地看到那雙紫水晶般的眼眸里,明亮的光彩一點一點黯淡下去,最后蒙上一層水霧。
她抿緊了粉嫩的唇瓣,小巧的鼻翼輕輕翕動,仿佛在極力壓抑著什么。
"又是修煉..."她的聲音輕得像一片落葉飄零,"每次...都是這樣。"
令人窒息的沉默在修煉室蔓延。墨凌霄能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每一下都震得胸腔發(fā)疼。
他多想伸手擦去她眼角將落未落的淚珠,但體內(nèi)奔涌的魂力提醒著他——此刻中斷修煉,不僅前功盡棄,更可能傷及經(jīng)脈。
千仞雪突然轉身,金色長發(fā)在空中劃出一道決絕的弧光。
她挺直了單薄的背脊,卻在邁步時踉蹌了一下。當她的聲音再次響起時,那甜美的語調已經(jīng)覆上一層冰霜:"那你就繼續(xù)修煉吧。"
墨凌霄眼睜睜看著她走向門口,那抹白色的身影在昏暗的修煉室里顯得那么單薄。
他張了張嘴,卻發(fā)不出聲音。
解釋有什么用呢?難道要告訴她,自己日以繼夜地苦修,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配得上站在她身邊?
"你知道嗎?"千仞雪在門前駐足,陽光從門縫漏進來,將她的輪廓鍍上一層金邊,"有時候我覺得,對你來說,我連一個魂環(huán)都比不上。"
"咔嗒"一聲輕響,殿門合攏的瞬間,最后一縷陽光也被斬斷。
墨凌霄保持著盤坐的姿勢,卻覺得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
他低頭看著自己顫抖的雙手,掌心赫然是四個深深的月牙形血痕。
"不是這樣的..."他對著空蕩蕩的修煉室呢喃,聲音哽咽得幾乎破碎。
腦海中浮現(xiàn)出千仞雪每次偷偷塞給他的點心,想起她熬夜為他縫制的護腕,還有那次他修煉受傷時,她哭紅的雙眼...
墨凌霄猛地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口腔蔓延。
他強迫魂力重新運轉,卻發(fā)現(xiàn)自己引以為傲的專注力早已支離破碎。
每一次閉眼,眼前都是千仞雪轉身時飄飛的金發(fā),和那句如刀割般的話語。
墨凌霄痛苦地蜷縮起來,將臉埋進掌心。
他知道自己又一次傷害了最在乎的人,但更可悲的是——這條孤獨的修行路,他必須繼續(xù)走下去。
為了有朝一日,能真正守護住她的笑容,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連挽留的資格都沒有。
修煉室外,千仞雪纖細的背脊緊緊貼著冰冷的石壁。
她死死攥著裙擺的手指關節(jié)已經(jīng)發(fā)白,精心采摘的風鈴花從指縫間滑落,無聲地墜在青石地面上。
"明明...特意準備了這么久..."
她仰起小臉,倔強地盯著穹頂?shù)母〉?,卻還是沒能攔住那滴不爭氣的淚水。
晶瑩的淚珠順著臉頰滾落,在下巴處懸了片刻,最終砸碎在胸前的金線刺繡上。千仞雪慌亂地用袖子擦拭,昂貴的絲綢面料立刻洇開一片深色的水痕。
"太丟人了..."她咬著唇瓣喃喃自語,"爺爺說過,天使武魂的繼承者不該..."
可胸口那股酸澀的痛楚怎么也壓不下去。
她不明白,為什么每次捧著真心去邀請,換來的都是冰冷的拒絕。
難道在那個修煉狂眼里,魂環(huán)的年限比她的笑容更重要嗎?
千仞雪突然抬手狠狠擦過眼眶。透過朦朧的淚光,她望著那扇緊閉的玄鐵大門,門上繁復的魂導紋路此刻就像一道道嘲笑的裂痕。
"笨蛋凌霄!"
她猛地轉身,金發(fā)在空中甩出一道凌厲的弧線。
鑲嵌著珍珠的鞋跟敲擊在長廊地面上,每一步都踏出清脆的回響。
兩側墻壁上歷代供奉的畫像沉默地注視著她離去的背影,那些威嚴的目光此刻卻讓她倍感孤獨。
"永遠都是修煉修煉修煉...最好讓那些魂環(huán)陪你過一輩子!"
千仞雪越走越快,最后幾乎是小跑起來。
她沒看見自己發(fā)間別著的鈴蘭花正在紛紛墜落,也沒注意到拐角處被驚起的白鴿。
直到?jīng)_出供奉殿側門,盛夏的陽光劈頭蓋臉地澆下來,她才突然停住腳步。
庭院里的藍花楹開得正好,紫色的花瓣隨風飄舞。
千仞雪怔怔地伸手接住一片,忽然想起去年這個時候,墨凌霄還愿意陪她在花樹下喝茶。
那時候他明明會對著她笨拙的笑,會在她耍賴時無奈地搖頭,還會偷偷幫她寫討厭的禮儀課作業(yè)...
"為什么...就突然變得這么遙遠了呢..."
她不知道,就在一墻之隔的修煉室內(nèi),墨凌霄正將額頭抵在冰冷的門板上。
少年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在玄鐵上抓出幾道淺痕,干裂的嘴唇無聲地開合,一遍遍重復著無法傳達的歉意。
更不知道,當她委屈地踢飛路邊石子時,那個總是冷著臉修煉的男孩,此刻正盯著掌心被她拽過的衣袖褶皺,第一次讓淚水模糊了視線。
墨凌霄永遠記得那段刻骨銘心的日子。
獵取淵雷蟄龍魂環(huán)后,他的魂力直接飆升到二十四級。
但少年沒有半分懈怠,反而開始了近乎自虐的修煉。
每天晨曦微露時,供奉殿最深處的修煉室就會亮起魂導燈的微光;夜深人靜時,還能聽見里面?zhèn)鱽砘炅な幍奈锁Q。
半年時光,一千八百多個時辰。墨凌霄記不清多少次力竭昏倒在修煉陣中,記不清多少次被反噬的魂力震得口吐鮮血。
他只記得每次瀕臨崩潰時,腦海中都會浮現(xiàn)千仞雪在陽光下回眸的剪影——那是支撐他繼續(xù)下去的唯一動力。
當寒冬最后一片雪花融化時,墨凌霄終于沖破了二十八級的瓶頸。
站在魂力測試水晶前,他看著鏡中自己消瘦的面容:原本圓潤的臉頰凹陷下去,眼下掛著濃重的青黑,唯有那雙眼睛亮得嚇人,仿佛燃燒著不滅的火焰。
少年緩緩握緊拳頭,感受著體內(nèi)奔涌的魂力。
半年四級,這個速度放在任何宗門都堪稱奇跡。
但他知道還不夠——要成為能守護天使的利劍,至少要擁有封號斗羅的實力。
修煉室的地板上,汗水浸出的痕跡已經(jīng)形成一圈淡淡的鹽霜。
墨凌霄望著窗外初綻的櫻花,輕輕擦去嘴角的血跡。距離千道流定下的目標,還差最后兩級。
供奉殿最高處的露臺上,千道流負手而立,雪白的長袍在風中獵獵作響。
夕陽將他的身影拉得很長,幾乎籠罩住了跪坐在一旁的墨凌霄。
"你和雪兒,都是先天二十級魂力。"大供奉的聲音如同遠山的回響,在空曠的露臺上回蕩,"但她的路,比你艱難百倍。"
墨凌霄抬起頭,看見千道流深邃的眼眸中閃爍著復雜的光芒。
那是他第一次在這位絕世強者眼中看到如此明顯的情緒波動。
"天使神考,九死一生。"千道流轉身,目光如炬地盯著少年,"武魂殿的未來,神位的傳承,這些重擔都會壓在她稚嫩的肩膀上。"
暮色漸濃,最后一縷陽光穿過云層,正好落在千道流伸出的手掌上。
那只曾經(jīng)斬殺過無數(shù)強敵的手,此刻竟在微微顫抖。
"凌霄,你愿意...成為雪兒的劍嗎?"
少年沒有絲毫猶豫,單膝跪地,聲音堅定得如同誓言:"我愿意。"
千道流的手掌重重落在他的肩頭:"光有決心不夠。
你需要實力,需要足以劈開神考荊棘的實力,需要能夠為她抵擋一切明槍暗箭的實力。"
墨凌霄感到肩上的重量仿佛有千鈞之重。他望向遠方,武魂殿的金色穹頂在夕陽下熠熠生輝。
在那光芒之中,他似乎看到了千仞雪未來要獨自面對的血雨腥風。
"我會變強。"少年一字一頓地說,每個字都像烙鐵般刻進靈魂,"強到足以斬斷所有威脅,強到能陪她走到最后。"
從那天起,修煉室的地板上永遠留著汗水的痕跡,深夜的燭光下總有少年苦修的身影。
每當疲憊不堪時,墨凌霄就會想起千仞雪天真爛漫的笑容——那是他發(fā)誓要用生命去守護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