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零號協(xié)議第一章
垃圾海第九層酸雨落在第九層垃圾海時,像無數(shù)細(xì)小的牙齒啃噬金屬。云昭醒來,先聞到鐵銹的血腥,再嘗到雨水的澀苦。胸口空洞,靈根被連根剜走,只剩一枚黑色芯片嵌在心臟上方,冰冷,像一枚被摘下的星。芯片用古篆刻著“零號協(xié)議”。左眼是廉價義體,右眼蒙著血痂,世界只剩三種顏色:鐵銹的紅、殘火的白、傷口的黑。她眨眨眼,義體發(fā)出短促的電流嘶啦聲,視野里跳出半行殘缺的代碼:【/root/fire-seed/零號協(xié)議/……權(quán)限不足……】一只三足機械蜘蛛拖著她的腳踝,把她拖進(jìn)更深的黑暗。蜘蛛腹部用激光刻著一只從灰燼里伸出的手,指尖燃青火。拖行路上,鐵銹劃破皮膚,血在身后留下斷續(xù)的線。遠(yuǎn)處有爆炸,有哭喊,有無人機的嗡鳴,那些聲音像浪潮,而她是一片被沖碎的貝殼。黑暗盡頭是一間用廢舊集裝箱拼成的手術(shù)室,昏黃燈泡搖晃,鐵姨站在那里,左眼是旋轉(zhuǎn)齒輪,右眼是玻璃珠,胸口被轟開的洞用鐵皮草草焊上。鐵姨捏住她下巴:“還能喘氣?那就值一枚齒輪?!睕]有麻醉。鐵姨把火種芯片嵌進(jìn)她心口,再用燒紅的烙鐵縫合。肉被燙熟的滋滋聲里,云昭聽見自己喉嚨里滾出一聲笑,嘶啞得不像人。鐵姨說:“別瘋,瘋了就真沒人要了?!彼龥]瘋,只是把疼痛折疊,藏進(jìn)骨縫,像藏一把刀。第二章
母親的芯片一、酸雨停后的第一縷光酸雨停得突然,像被一只看不見的手?jǐn)Q緊了天空的水龍頭。第九層垃圾海的上空,常年堆積的鉛云裂開一道縫隙,一束青白色的光漏下來,照在銹鐵與塑料的荒原上,照得那些破碎的義體、折斷的飛劍、半融的芯片像一片干涸的銀河。云昭仰起頭,右眼血痂被光線刺得發(fā)痛,左眼義體卻自動收縮虹膜,把這束光拆成光譜:γ射線1.3%,β射線0.7%,可見光峰值在478納米——像極了許多年前母親實驗室里那臺老式全息燈。她下意識伸手去抓,卻只抓到一把帶著焦油味的空氣。胸口芯片忽然發(fā)熱,一行淡金色古篆浮現(xiàn)在視野:【零號協(xié)議·第一層防火墻已解除】那熱度像一枚灼熱的吻,烙在心臟上方,燙得她佝僂起背。二、少年阿灰“別亂動?!甭曇魪谋澈髠鱽?,介于童聲與少年之間,帶著報廢揚聲器才有的沙啞。云昭回頭,看見一個瘦削身影蹲在半截鈦合金管道上,右眼眶里嵌著廉價紅光義體,左眼卻完好,黑白分明,像一面被雨水擦亮的鏡子。他穿一件過大的防輻射風(fēng)衣,下擺垂到腳踝,背后用噴漆寫著歪歪扭扭的三個字:祀火者?!敖憬悖鄙倌昕v身跳下管道,落地時沒有聲音——他的左小腿是纖維玻璃義肢,關(guān)節(jié)處纏著銅線,“我找了你好久?!痹普巡徽J(rèn)識這張臉,卻記得這聲音。十六年前,母親實驗室里總有這樣一個聲音幫她遞扳手、遞光筆,偶爾還會因為偷吃能量膠被她敲腦殼?!啊⒒??”她試探地叫。少年咧嘴笑,露出一顆虎牙:“是我。沈老師最后的助手,也是你……從未謀面的弟弟。”弟弟。這個詞像一根生銹的釘子,釘進(jìn)她后腦。記憶里母親從未提過第二個孩子。阿灰似乎看透她的疑問,抬手按住右眼眶,紅光義體彈出指甲蓋大小的全息芯片。影像抖動——十六年前的實驗室,沈如晦把嬰兒放進(jìn)培養(yǎng)艙,輕聲說:“阿昭,這是你的影子。如果你有一天被折斷,就讓他替你活下去?!庇跋窠Y(jié)束,芯片碎成光屑。風(fēng)一吹,什么都沒剩下。云昭喉頭發(fā)緊:“母親……到底留給我什么?”阿灰沒回答,只是牽起她的手。掌心相貼,少年的溫度比正常人低三度,像一塊剛解凍的鐵?!案襾?,”他說,“母親最后的禮物,埋在最深的地方?!比⑼ㄍ?fù)九層的升降梯他們穿過垃圾海。腳下是混合了血、機油與酸雨凝成黑色瀝青,每一步都像走在巨獸潰爛的舌面。偶爾有半截機械臂突然抽搐,抓住云昭腳踝,阿灰就用激光筆切斷電神經(jīng)。半小時后,他們抵達(dá)一處廢棄升降梯。梯廂外殼被酸雨蝕出蜂窩般的孔洞,門楣上用紅漆刷著:【T-09
禁止通行】阿灰把掌心貼在門鎖上,指紋凸起處亮起銀光,門鎖像被催眠的蛇,無聲滑開?!柏?fù)九層原本是宗門處理失敗實驗體的焚化爐,”阿灰解釋,“后來焚化爐壞了,就成了我們的倉庫?!鄙堤葜ㄑ较陆?,燈光時斷時續(xù)。每一次黑暗降臨,云昭都能聽見自己心跳與芯片的脈沖同步:咚——嗒。咚——嗒。仿佛心臟里住著一枚倒計時器。負(fù)九層的門打開時,一股混合了福爾馬林與臭氧的冷風(fēng)撲面而來。映入眼簾的是一條長廊,兩側(cè)排列巨大玻璃缸,缸內(nèi)是淡藍(lán)色液體,浸泡著形形色色的“失敗品”——沒有眼睛的嬰兒、脊椎骨延伸成蛇尾的女孩、胸口長著第二張嘴的少年……他們都在沉睡,嘴角卻掛著同一弧度的微笑,像被統(tǒng)一編程的玩偶。云昭的指尖不由自主顫抖。阿灰握住她:“別怕,他們是我們曾經(jīng)的同伴,也是未來的士兵。”四、沈如晦的最后實驗室長廊盡頭是一扇圓形合金門,門上蝕刻著一朵倒置的蒲公英。阿灰用虎牙咬破指尖,把血涂在花心。門開了。里面是一間不足二十平米的艙室,卻干凈得與外面的廢墟格格不入。墻壁刷成溫潤的米白,空氣里漂浮淡淡的橙花味。正中央是一臺古董全息投影儀,外殼用透明樹脂封存,樹脂里嵌著真正的蒲公英種子。投影儀自動啟動,光線交織,沈如晦的影像出現(xiàn)——她比云昭記憶里老了十歲,鬢邊有了銀絲,眼角紋路像被風(fēng)吹皺的湖水?!罢颜眩?dāng)你看到這段影像時,母親已經(jīng)不能擁抱你了?!鄙蛉缁薜穆曇魷厝岫鴪远?,像一根絲線,把云昭即將潰散的靈魂縫在一起。“宗門用靈根造神,用血肉鋪路。我原本想毀掉這一切,卻差點連你也保不住。于是我制造了‘零號協(xié)議’——一段藏在灰燼里的火種?!靶酒锓獯嬷胰康难芯?、宗門的罪證、以及……一條通往弒神的密鑰。“啟動它,需要你的血、你的恨、你的眼淚。“別怕失去記憶,灰燼之上,會有新的故事。”影像結(jié)束,投影儀緩緩降下一枚金屬盒。盒蓋彈開,里面是一管暗紅色血清、一枚微型光腦、以及一張泛黃的照片。照片上,五歲的云昭騎在沈如晦肩頭,背后是春日的蒲公英田。云昭把照片按在胸口,忽然彎下腰,無聲痛哭。阿灰站在一旁,右眼紅光微微閃爍,像一顆不會流淚的星。五、密鑰“準(zhǔn)備好了嗎?”阿灰問。云昭擦干眼淚,把血清注入自己頸動脈。冰冷的液體順著血管奔涌,像一場逆向的雪。芯片驟然亮起,一行行古篆浮現(xiàn):【第一層防火墻已解除】【第二層防火墻——血液驗證中……】【第三層防火墻——情緒峰值檢測中……】她咬破舌尖,把一口血吐在芯片上。血珠滾落,芯片發(fā)出嬰兒啼哭般的嗡鳴。阿灰遞給她一面裂開的鏡子:“看看你的恨?!辩R子里,云昭右眼血痂剝落,露出新生的瞳孔——那不是人類的圓形瞳仁,而是一枚旋轉(zhuǎn)的齒輪,邊緣燃著青火。“夠了?!卑⒒逸p聲說。芯片轟然展開,無數(shù)光絲鉆進(jìn)她每一條血管。她聽見骨骼重鑄的聲音,聽見血液在血管里咆哮,聽見遙遠(yuǎn)的地方有鐘聲,一聲又一聲,像為她加冕。劇痛襲來,她跪倒在地,指甲摳進(jìn)金屬地板,留下十道深痕。阿灰單膝跪下,與她額頭相抵:“忍一忍,很快你就能把世界撕開一道口子?!弊詈笠坏婪阑饓獬奶崾疽?,像末日審判的號角:【零號協(xié)議·啟動】【灰燼級靈根,正在生成……】六、火種蘇醒艙室燈光熄滅,只剩芯片發(fā)出的青白火焰,把云昭的影子投在墻上,巨大而扭曲?;鹧骓樦募棺蹬噬拷?jīng)過一節(jié)骨頭,就迸出一簇光屑。阿灰退后三步,風(fēng)衣下擺被熱浪掀動,像一面殘破的旗幟?!敖憬?,”他聲音顫抖,卻帶著笑,“歡迎回來?!被鹧婷腿皇諗n,化作一枚無色的靈根,靜靜懸浮在她胸腔。它沒有形狀,只有溫度——像燒紅的鐵,卻又冷得像冰。云昭伸手觸碰,靈根發(fā)出一聲滿足的嘆息,化作無數(shù)光點,融入她心臟。艙室重新亮起。她站起身,右眼齒輪緩緩?fù)V剐D(zhuǎn),變成與人類無異的瞳孔,只是顏色深得像宇宙。阿灰遞給她一把用隕鐵鍛造的短刀,刀身銘刻著母親的名字:沈如晦?!白甙?,”云昭說,“去把墻推倒,把火點上。”七、尾聲升降梯升回地面時,酸雨后的第一縷陽光正好落在負(fù)九層出口。云昭抬頭,看見遠(yuǎn)處垃圾海盡頭,一座由廢舊星艦拼成的巨大雕像正在建造——雕像是一只從灰燼里伸出的手,指尖燃著青火。那是阿灰用三個月時間,召集所有殘次品焊成的路標(biāo)。“姐姐,”阿灰輕聲問,“接下來去哪兒?”云昭把短刀插進(jìn)腰帶,刀柄上的蒲公英紋路硌著掌心,微微發(fā)癢?!跋热ズ谑兄辈タ偛?,”她說,“拿他們的服務(wù)器點天燈?!标柟獍褍扇说挠白永煤荛L,像兩株并肩生長的野火。風(fēng)從廢墟吹過,帶著焦糊與新生泥土的味道?;鸱N已醒,灰燼之上,故事才剛剛開始。第三章
灰燼級靈根酸雨停后的第三日,云昭第一次踏入負(fù)八層。升降梯門打開,熱浪像無形的舌頭卷住她的喉嚨??諝鈳еF銹與臭氧混合的辛辣,仿佛每一口都在灼燒肺葉。鐵姨走在最前面,焊槍拖在地上,濺出零星的藍(lán)火。阿灰落后半步,手里拎著一根能量棒,像拎著一根隨時會爆炸的雷管?!霸偻伦撸褪呛藦U料填埋場改的熔爐。”鐵姨的聲音透過呼吸面罩,悶得發(fā)沉,“我把那里叫‘胃’。它能把所有失敗品消化成新的骨頭。”云昭沒說話。她的胸口仍嵌著那枚黑色芯片,每一次心跳,芯片便亮起一道極細(xì)的金線,像一枚被反復(fù)點燃又熄滅的引線。負(fù)八層的穹頂由七艘報廢星艦的船腹拼接而成,裂縫處灌了鉛,再覆上一層反射涂層,遙遙望去,像一條被縫合的鯨。鯨的腹部懸著一盞巨大的無影燈,燈罩裂了,光便從裂縫里漏出來,落在滿地碎骨與金屬屑上,泛出冷白的漣漪?!斑M(jìn)去?!辫F姨推開一道氣閘。門后是骨骼重鑄室。房間不大,三十平米,四壁用鉛磚與鈦合金混筑,地面刻著一圈古篆,像一道被反復(fù)描摹的符咒。正中央是一臺 3D 打印艙,外殼是半透明的暗紅色樹脂,內(nèi)部漂浮著淡藍(lán)色液體。液體里,有極細(xì)的銀絲在游動,像一群被馴化的閃電?!懊撘路??!辫F姨說。云昭照做。衣物落地的聲音輕得幾乎沒有,卻讓她想起十六年前,母親替她脫下外套,把她抱進(jìn)云氏宗門的玉階。那天的陽光很亮,落在她腳踝,像一雙溫暖的手?,F(xiàn)在,那雙手早已變成鎖鏈與釘。她赤身躺進(jìn)打印艙。液體冰涼,卻在接觸皮膚的一瞬間升溫,像某種活物在試探她的體溫。艙蓋合攏,四周亮起一圈幽藍(lán)的光?!敖酉聛頃邸!卑⒒腋糁撋w對她說,“疼到你會想把自己的名字咬碎?!痹普颜UQ?,左眼義體自動收縮虹膜,把阿灰的臉拆成像素,再重新拼合。她看見少年右眼的紅光義體在閃爍,頻率越來越快,像一顆即將過載的星。粒子對撞機啟動了。起初是輕微的嗡鳴,仿佛有只蜜蜂鉆進(jìn)了顱骨。隨后嗡鳴變成咆哮,像千萬根燒紅的鐵絲同時穿過骨髓。云昭聽見自己的第一根肋骨被折斷,聲音清脆得像是折斷一根枯枝。緊接著是第二根、第三根……疼痛像潮水,一層層漫過胸腔,漫過咽喉,漫過眼球。她想尖叫,卻發(fā)現(xiàn)喉嚨里塞滿了液體。藍(lán)色液體灌進(jìn)氣管,卻沒有窒息感,反而像某種黏稠的氧。疼痛繼續(xù)下沉,沉入骨盆,沉入大腿,沉入腳趾。每一根骨頭都在被拆解、碾碎、重排。屏幕上的進(jìn)度條緩慢爬行:【骨骼重鑄 12%】【神經(jīng)橋接 9%】【灰燼級靈根·胚胎生成 3%】阿灰跪在艙外,額頭抵著艙蓋,嘴里無聲地數(shù)秒。鐵姨抱著焊槍,背對艙室,焊槍口朝下,一滴藍(lán)火掛在噴嘴,遲遲不落。當(dāng)進(jìn)度條跳到 47% 時,云昭看見母親。不是記憶里的母親,而是更年輕的沈如晦,穿著白色實驗袍,袖口沾著藍(lán)色試劑。她站在一片蒲公英田里,陽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她向云昭伸出手,指尖有一?;鸱N,像一顆跳動的心臟?!罢颜?,疼的時候就咬我?!蹦赣H的聲音隔著水與玻璃傳來,模糊卻溫柔。云昭張嘴,卻咬了個空。蒲公英田瞬間枯萎,變成一片焦黑的荒原。母親的身影被風(fēng)吹散,只剩那?;鸱N懸浮在黑暗中,像一只不肯熄滅的螢火蟲?!净覡a級靈根·胚胎生成 100%】艙蓋彈開,云昭被鐵姨拖出來。她全身覆著一層銀灰色薄膜,像新生的鱗。鐵姨用焊槍割開薄膜,指尖探向她心口,觸到那枚芯片。芯片此刻滾燙,像一枚烙鐵?!盎覡a級靈根,”鐵姨的聲音第一次帶著顫抖,“每用一次,會把你最珍貴的一格記憶燒掉,直到你忘了自己是誰?!痹普压蛟诘厣?,干嘔,卻吐不出任何東西。她的喉嚨里全是鐵銹味。阿灰遞給她一瓶水,她沒接,反而抓住少年的手腕,指甲幾乎嵌進(jìn)他的皮膚?!巴烁?。”她啞聲說。鐵姨盯了她半晌,突然笑了,露出缺了兩顆門齒的齒列:“那就把這把刀磨快點,別讓它鈍在半路。”她遞給云昭一把隕鐵短刀,刀身布滿蜂窩狀孔隙,像被蟲蛀過的記憶。刀柄刻著一行小字:「當(dāng)你忘記一切,就握住我,我會替你記住?!乖普盐站o刀柄,掌心被紋路硌得生疼。疼痛讓她清醒,也讓她安心。測試場在負(fù)七層,一間被掏空的飛艇機庫。機庫穹頂漏光,像被炮彈撕開的夜空。地上散落著報廢的機甲、折斷的飛劍、半融的芯片。阿灰拖來一塊報廢的宗門戰(zhàn)甲,外殼還殘留云氏家徽?!霸囋嚒!痹普烟?,掌心向上?;覡a級靈根沒有顏色,只有溫度——空氣驟然升溫 300℃,金屬地板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呻吟;戰(zhàn)甲外殼在 0.1 秒內(nèi)熔成赤紅鐵水,又在下一秒冷凝成灰白粉末;粉末被風(fēng)卷起,像一場反向的雪,落在她睫毛上。阿灰按下計時器:“總耗時 1.48 秒,能量峰值相當(dāng)于微型核聚變。”云昭卻在這時晃了一下,臉色蒼白:“剛才……我忘了母親的聲音?!辫F姨沉默片刻,把一枚錄音紐扣塞進(jìn)她手心:“備份。下次燒掉別的,別燒這個。”錄音紐扣很小,像一粒金屬種子。云昭握緊它,仿佛握住最后一根風(fēng)箏線。機庫外,孩子們圍成一圈。他們自稱“灰燼種”,每個人身上都帶著被宗門拋棄的印記:——沒有瞳孔的女孩,用回聲定位;——被斬斷經(jīng)脈的少年,背著自制粒子炮;——只剩半張臉的工程師,用 3D 打印給自己雕了一張笑面。他們看著云昭,眼神像一群等待點燃的狼崽。云昭把隕鐵短刀插在機庫中央的沙地上,刀柄上的蒲公英紋路在夕陽下泛出淡金色的光。“從今天開始,”她說,“你們不是失敗品,是火種。”孩子們沉默了一秒,然后爆發(fā)出低沉的歡呼。歡呼聲像潮水,拍打著機庫銹蝕的墻壁,也拍打著云昭的心臟。她抬頭,看見阿灰站在飛艇殘骸上,右眼紅光閃爍,像一顆不會流淚的星。少年舉起能量棒,像舉起一支火炬。火焰在機庫中央燃起,青白,無聲,卻燙得驚人?;覡a級靈根在她胸腔里輕輕跳動,像一顆剛剛蘇醒的心臟。第四章
殺戮直播霓虹蜂巢第三層,晚七點五十五分。云昭站在懸浮升降臺上,掌心朝下,指節(jié)扣著一柄薄刃。刃面鍍了啞光黑鉻,像被夜色磨去棱角。她的右眼義體調(diào)至「噪點模式」,鏡頭里的一切都被拆解成顆?!獜V告屏的霓虹、行人的虹膜、安保無人機的紅外束,全變成跳動的灰白數(shù)據(jù)?!坝^眾已破三百萬?!卑⒒业穆曇魪亩伖莻鲗?dǎo)器傳來,“主持人K正在熱場,倒計時三分鐘。”云昭“嗯”了一聲,低頭舔過刀背。血銹味混著酸雨殘留的鐵腥,在舌尖炸開。她今天穿的是一件一次性光學(xué)偽裝衣,出廠價七十九星幣,廢棄后六小時自動降解,連渣滓都不剩。衣服內(nèi)側(cè)貼著宗門外門弟子徽章——她從云鷲的尸身上剝的,芯片已被阿灰重寫。升降臺“?!钡匾宦暤诌_(dá)。門開,喧囂如海嘯撲來。一、劇場《黑市直播》的劇場像一枚倒懸的陀螺,觀眾席螺旋上升,手術(shù)臺在最底部。穹頂是一塊 360° 全息屏,此刻正滾動彈幕:【用戶10086:今晚是雙靈根男孩?期待值拉滿】【用戶748:上次水屬性天靈根拍賣到2.3億,這單估計不行】【用戶K:安靜,主持人來了!】一束聚光打下,主持人K踩著磁懸浮滑板滑入中央。他穿白色西裝,領(lǐng)口別著活體金蝶,蝴蝶翅膀每扇動一次,便在空氣里灑下細(xì)微磷粉。K的右眼是鉆石切割的攝像球,實時把特寫塞進(jìn)二十億終端?!皻g迎來到每周一次的‘天賦拆解秀’!”K的聲音經(jīng)過AI調(diào)音,帶著金屬質(zhì)感的愉悅,“今晚主角——木火雙靈根,十二歲,起拍價五百萬星幣!”鐵鏈聲嘩啦。升降圓臺升起,男孩被鎖在手術(shù)椅上。他瘦得肋骨可數(shù),卻倔強地昂著頭,眼底燒著兩簇小火。云昭站在觀眾席最后一排,手指在刀柄上敲出無聲的節(jié)拍:咚、咚、咚。二、倒計時耳蝸里,阿灰的倒數(shù)聲冷靜得像一條直線:“十、九、八……”云昭抬眼,鎖定穹頂右上角的安保無人機——四旋翼,紅外束網(wǎng),AI火控,宗門標(biāo)識?!叭⒍?、一?!彼聪滦淇诎粹o。劇場燈光瞬間熄滅。全息屏爆閃,彈幕凝成一條刺目的白線。黑暗中,灰燼級靈根第一次點燃——沒有火焰,只有溫度??諝庠?0.3 秒內(nèi)升至 800℃,塑料扶手軟化成糖漿;觀眾席尖叫聲剛出口就被熱浪掐斷。無人機紅外束紊亂,AI誤判為“等離子泄漏”,緊急拉升。云昭屈膝,從護(hù)欄一躍而下,衣擺掠過之處留下一道火線。三、特寫黑暗中,主持人K的鉆石右眼是唯一光源。他愣了半秒,職業(yè)笑容還在臉上,喉嚨里卻擠出一聲短促的“咦”。下一瞬,云昭落在他面前。刀背敲碎鉆石眼,碎片濺進(jìn)K的角膜?!疤貙懀俊彼p聲問,“給你?!敝辈ョR頭在碎裂的鉆石里瘋狂閃爍,雪花屏。觀眾屏上,最后畫面是K的瞳孔——從震驚到劇痛,放大到極致。彈幕第一次出現(xiàn)空白。云昭抓住K的后頸,把他按在手術(shù)椅旁。男孩被鎖著,眼里火苗未熄。“別怕?!彼f。然后抬手,刀鋒切入K的嘴角,像裁一張薄紙。四、靜默二十億人同時聽見刀刃劃過骨頭的聲音。那聲音太輕,像雪落在燒紅的鐵。K的舌頭被割下第一片,第二片,第三片……每一片都精準(zhǔn)落在直播鏡頭前,血滴成字:LIVE NOT FOR SALE【用戶10086:???】【用戶748:這是劇本?!】【用戶K:救——】主持人K最愛的“點贊手指”被齊根切斷,十根斷指像十枚蒼白問號,滾進(jìn)血泊。五、公屏服務(wù)器過載警報響起時,云昭對著鏡頭,聲音平靜:“我叫灰燼。從今天開始,你們都要記住?!彼聪碌诙栋粹o。備用信號接管,所有頻道強制切入一段新視頻:——宗門地下實驗室,少女被縫合成靈脈,編號 A-17;——嬰兒被浸入丹爐,啼哭聲被計時器嗶嗶覆蓋;——實驗日志顯示:責(zé)任人云鷲,審批人宗主云庭。視頻播放 7 秒,全球網(wǎng)絡(luò)癱瘓。霓虹蜂巢斷電,第三軌道城陷入黑暗。黑暗中,云昭抱起男孩,踩著滾燙的扶手,一步步走向劇場最高處的緊急出口。六、余燼軌道城外,阿灰駕駛的小型穿梭艇早已懸停。艙門打開,風(fēng)卷走云昭身上的光學(xué)偽裝衣,衣服在半空碎成光屑。男孩縮在座椅里,喉嚨嘶?。骸敖憬恪医邪⑷肌!痹普延脻窠聿恋舻渡涎E,輕聲答:“阿燃,以后沒人敢再賣你。”穿梭艇點火,推進(jìn)器噴出青白火焰,像一顆逆行流星。下方,霓虹蜂巢燈火重新亮起,卻再也不是原來的顏色。當(dāng)晚,宗門股票蒸發(fā)七成。#灰燼直播# 話題登頂星際熱搜,服務(wù)器被刪到只剩一個空白頁,頁腳留著一行小字:“她來過,她走了,火種已播?!钡谖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