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終于徹底沉入山下。最后一絲溫暖的余暉被暮色無情吞噬,
溪源村如同被投入一口巨大的墨缸,迅速被無邊的黑暗淹沒。整個村落,死寂得如同墳場。
陳老根臨走前的安排,如同冰冷的鐵律,被村民們刻入了骨髓。家家戶戶門窗緊閉,
門栓上插著最粗壯的頂門杠,窗戶縫隙被破布、泥巴甚至石塊死死堵住,不留一絲空隙。
白日里還能看到的零星炊煙,此刻徹底斷絕。沒有一絲燈火透出,沒有一聲犬吠,
甚至沒有孩童壓抑的哭泣。整個村莊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嚨,
徹底失去了呼吸的能力,只剩下一種令人窒息的絕望死寂。風刮過空蕩蕩的街道,
卷起地上的枯葉和塵土,發(fā)出嗚咽般的聲響。一些院落本就破敗的籬笆,
在昨夜的混亂和恐懼中更加歪斜倒塌。
空氣中彌漫著未散盡的、混合著血腥、焦糊和泥土氣息的冰冷味道。
白日里村民麻木躲閃的眼神,此刻仿佛都化作了無形的壓力,
沉甸甸地壓在每一個緊閉的門扉之后,也壓在唯一站在光與暗交界處的張凡心頭。祠堂,
這座昨夜庇護了他們、也見證了犧牲的古老建筑,此刻更像是風暴眼中的孤島。
大門被暴力轟開的破洞,如同一個猙獰的傷口,在昏暗的光線下觸目驚心。
碎裂的門板和木屑散落一地,被踩踏得更加零碎。青磚地面上,暗紅色的血跡已經凝固發(fā)黑,
與塵土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片片丑陋的污漬。
空氣中殘留著濃重的鎮(zhèn)魂香余味、人傀膏燃燒后的焦糊腥甜,以及……無法驅散的血腥氣。
張凡站在祠堂中央的火塘旁,背對著那巨大的破洞。他沒有去看地上的血跡,
也沒有去看墻角王猛被白布覆蓋的隆起輪廓。他的目光,
死死鎖定在香爐中那三根僅存的“鎮(zhèn)魂香”上。它們依舊筆直地立在那里,
暗紅色的香身如同凝固的血柱,頂端的香灰呈現出奇異的暗金色。這是溪源村最后的依仗,
是陳老頭和劉老實用命去搏援軍前,留給他的唯一底牌。黃昏的最后一點微光,
如同即將熄滅的燭火,透過破洞和殘破的窗欞,勉強照亮祠堂內部。張凡不敢有絲毫耽誤!
迅速行動起來。他先是用最快的速度,將祠堂內所有能點亮的油燈全部點燃!
昏黃搖曳的火光再次亮起,驅散著角落的黑暗,
也散發(fā)出那熟悉的、帶著腥甜焦糊味的人傀膏氣息。這氣味在此刻,不再是昨夜的安慰,
更像是一種沉重的負擔——提醒著他這庇護的代價。接著,
他小心翼翼地將三根鎮(zhèn)魂香在巨大的青銅香爐中重新插好,確保它們穩(wěn)固筆直。
暗紅色的香身在昏黃燈火下,透著一股沉重而詭異的力量感。
當天際最后一絲灰白徹底被純粹的黑暗取代,
冰冷的、帶著不祥氣息的夜風開始灌入祠堂破洞時,張凡深吸一口氣,
抓起旁邊早已備好、浸透了油脂的火把。他沒有猶豫,手臂奮力一揮!呼——!
燃燒的火把劃出一道橘紅色的弧線,精準地投入了火塘中央那堆碼放整齊的干柴之中!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