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小小憨實一笑：“碎玉軒地界兒大，姐姐性子又是頂頂好的，既不會拘著她們，又能多個人搭把手照顧姐姐?！?/p>
從認識那日起，都是甄嬛在上，安陵容在下，從來只有甄嬛接濟安陵容的份兒，如今忽然就掉了個個兒，這驟然的落差，讓人一時著實難以接受。
甄嬛唇角微揚，眼底卻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清冷，聲音依舊溫婉：“陵容有心了，不過，眼下碎玉軒就住在我一個，實在是不需要這么多人伺候。
妹妹還是把人帶回去吧，妹妹如今是常在了，身邊也該添些人伺候，這也是皇上對妹妹你的恩賞啊?！?/p>
蘇小小抿了抿嘴，笑容有些傷感：“我是什么出身，大家都知道，裝腔作勢的呼奴喚婢反倒惹人恥笑。就如余官女子一般。”
聞言，浣碧揚著的嘴角，霎時垮了下來。
甄嬛皺了皺眉，眼底的清冷卻悄然褪去，溫柔地說著安慰的話：“容兒，從來英雄不問出處，你又何必妄自菲薄?！?/p>
蘇小小甜甜一笑：“謝謝莞姐姐，眉姐姐也是這般安慰我的。兩位姐姐的話，陵容會記在心間的?！?/p>
蘇小小搖晃著真話你的胳膊撒嬌：“好姐姐，你就收下她們吧，就當疼疼流朱、浣碧她們了。多個人手，總能輕省些?！?/p>
蘇小小嘆了口氣：“不瞞姐姐，我和眉姐姐過來的時候，院里就小允子和佩兒。小允子人都瘦兩圈了，佩兒臉色難看的緊。
這也情有可原，人少活多，自然是難有笑臉的，這種感覺我懂得的。
陵容從前多虧兩位姐姐照拂，日子才能過得下去，陵容心里感念兩位姐姐，如今借花獻佛博兩位姐姐一笑，還望姐姐不要拒絕我這點小心思?！?/p>
蘇小小眼里滿是懇切與坦誠，甄嬛遲疑著看向沈眉莊，沈眉莊笑著頷首：“這是容兒的一片心意，你就收下吧。咸福宮里也有容兒送的禮物?！?/p>
聽沈眉莊這么說，甄嬛才放心收下：“流朱，你帶她們兩個去安排住處?！?/p>
菊青是不情愿的，眼看著好不容易在延禧宮熬出頭來了，又被打回冷宮來了。心里老不大情愿，面上卻不敢表現(xiàn)出來。
碧桃全程低著頭沒什么反應，極其乖順，是主子喜歡的那種老實人。
蘇小小拉著甄嬛的手，笑著說道：“菊青還是姐姐調(diào)給我的呢，這也算是完璧歸趙了。碧桃是內(nèi)務府新?lián)軄淼?，我也不清楚秉性，看著倒像是老實的?/p>
不過呀，姐姐聰慧博學是會調(diào)教人的，單看姐姐身邊的流朱和浣碧就知道了，比尋常人家的小姐都有見識。”
甄嬛握著蘇小小的手，笑著嗔了她一眼：“你呀，給我和眉姐姐送了這么多東西，你的庫房都搬空了吧?！?/p>
“沒呢，我揀著好的送的，還有一些成色一般的，正適合我這皮糙肉厚的用?！边@話冒著傻氣，像是極度信任甄嬛，又像是沒有心機的表現(xiàn)。
甄嬛不贊成地搖了搖頭，提醒蘇小小道：“人必先自侮而后人侮之，你如今不同于從前了，是正兒八經(jīng)的小主，合該拿出小主的體面和派頭來?！?/p>
蘇小小唇角微揚，笑意清甜：“姐姐說的是，容兒記下了?！?/p>
甄嬛貌似不經(jīng)意般說起：“陵容，你方才提到了余官女子，可是前頭封了妙音娘子的余答應？”
蘇小小癟了癟嘴，垂著眸子，像是霜打的茄子一般。
“這是何故？”甄嬛將不解的眼神投向沈眉莊。
沈眉莊嘆了口氣：“正是她，見皇上翻了陵容的牌子，她妒得很，竟買通了敬事房的小太監(jiān)，給陵容下了藥。”
聽到這消息，甄嬛整個人都被驚得愣住了：“她，怎么會有這么大的本事?！?/p>
甄嬛雖在“病中”，可外面發(fā)生了什么，卻是一清二楚。除了從沈眉莊、安陵容口中探聽消息。小允子、崔槿汐她們也沒閑著。
甄嬛知道，余鶯兒投靠了華妃。華妃的脾氣秉性，甄嬛也是有幾分了解的。
華妃跋扈蠻橫最愛吃醋，若是誰得了皇上青眼，她必定要變著法子為難人家。這些日子，眉姐姐就沒少被她磋磨。
余鶯兒將華妃的驕橫霸道學了個十成十，連眉姐姐都不放在眼里，敢對陵容下手，倒是不奇怪，奇怪的是一個答應竟能買通敬事房的太監(jiān)。
甄嬛不由得懷疑，此事少不了有華妃在背后推波助瀾。
沈眉莊和蘇小小齊齊嘆了口氣，沈眉莊拍了拍蘇小小的手，安慰她道：“好在皇上已經(jīng)把她降為官女子，又打發(fā)到了冷宮去了，這也算是給你一個交代了?！?/p>
冷宮？甄嬛面上不動聲色，心里卻敲起了響鼓。
前些日子，每每聽眉姐姐和陵容抱怨余鶯兒有多張狂，甄嬛都覺得驚嘆，皇上這是把余鶯兒寵上了天啊。
可這才多久的功夫，皇上就為了安陵容把余鶯兒打入了冷宮。即便是要殺雞儆猴，可這處置未免也太無情了些。
有道是，世路山河險，君門煙霧深啊。甄嬛不動聲色地打量了安陵容一眼，安陵容的榮寵，又能到幾時呢？帝王，真的不會專情嗎？
東西送了，人也送了，這一趟目的已經(jīng)達到了，蘇小小略寒暄了幾句，就以毒性未除盡，身子疲累為由告辭了。
沈眉莊也跟著一道走了，蘇小小送給她不少東西，她還要過去歸置一番。
回咸福宮的路上，沈眉莊神情冷肅，眉心藏著重重心事，連眼底的光都暗沉沉的。
一是，蘇小小大張旗鼓地送東西，未免太過于招搖了。
這些時日，這些日子她在后宮各處奔走，冷眼旁觀著宮里的娘娘們，倒也漸漸揣摩出幾分后宮安身立命的真諦：光而不耀靜水流深，斂藏鋒芒持守本分才是長久之道。
可若是不收，又怕傷了蘇小小的感情，蘇小小如今圣眷正濃，她不愿亦不能與蘇小小生分。
二是，蘇小小說的那些話，像一根魚刺卡在喉嚨里，拔不出又咽不下。
嬛兒的好，那份灼灼其華的光彩，她自是看在眼里。可是她的才情品貌，又何曾遜于旁人半分？
若果真如蘇小小所說，他日御前，六宮粉黛無顏色，唯余嬛兒一人獨承恩露，她也要向站在萬丈榮光處的嬛兒俯首低眉。
念及此，她指尖不由自主地蜷緊，一股難以言喻的澀意自胸口悄然蔓延開來，又如細針刺心，隱隱痛意連綿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