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回來的那個晚上,我正準備調(diào)換我跟好姐妹林晚寫給軍官陸峰的信。上一世,
我靠著這封信成功嫁給了他,卻守了一輩子活寡。他心里那點朱砂痣,從來不是我。這一次,
我當(dāng)著他的面,把那封信撕了個粉碎,然后把林晚親手推到他面前:“陸營長,
她說她對你沒意思,讓你別來煩她!”我瀟灑轉(zhuǎn)身,卻沒看到,那個冷面軍官的眼神,
第一次從林晚身上,移到了我的背影上。他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像是獵人盯上了新的獵物。01“小雪,你快點!陸營長他們馬上就到聯(lián)誼會現(xiàn)場了,
這封信你可得親手交給他!”耳邊傳來林晚焦急又帶著羞怯的聲音,我猛地睜開眼,
心臟狂跳。熟悉的紅磚墻,墻上“抓革命,促生產(chǎn)”的標語,
還有林晚那張充滿膠原蛋白的臉。我重生了,回到了1978年,
紡織廠聯(lián)誼會開始前十分鐘。上一世,就是在這里,
我將自己模仿林晚筆跡寫的“表白信”塞給了陸峰,
又將林晚那封只是表達了崇敬之情的信藏了起來。我成功了,陸峰以為林晚對他有意思,
可林晚膽小,不敢承認。一來二去,在我的“助攻”下,他們誤會叢生,
最后是我“不計前嫌”地嫁給了他??苫楹蟮娜兆永涞孟癖?。陸峰常年待在部隊,
回家也是沉默寡言。直到我病死在床上,才從他的戰(zhàn)友口中知道,他一直覺得虧欠了林晚。
他說,如果當(dāng)初娶的是林晚,或許一切都會不一樣。去他娘的不一樣!這一世,
這冤大頭誰愛當(dāng)誰當(dāng)!我只想搞事業(yè),考大學(xué),離這對“苦命鴛鴦”八百米遠!“信呢?
”我朝林晚伸出手,聲音因為激動有些沙啞?!斑@兒呢,這兒呢!”林晚以為我迫不及待,
趕緊把一個疊得方方正正的信封塞進我手里,臉紅得像煮熟的蝦子,“小雪,
你說……陸營長會喜歡我嗎?”我捏著那封信,入手滾燙,像個罪證。
我看著林晚那雙清澈的眼睛,上輩子我就是嫉妒這雙眼睛,嫉妒她能輕易得到陸峰的關(guān)注。
“他喜不喜歡你我不知道,”我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翻涌,“但我知道,
上趕著的不是買賣。你得讓他知道,你不是非他不可?!绷滞磴蹲×耍骸鞍??
可……可大家都說,軍嫂是鐵飯碗,錯過了多可惜?!薄翱上В俊蔽依湫σ宦?,
“你把自己的人生價值,就定義在當(dāng)一個男人的附屬品上嗎?林晚,清醒點,
現(xiàn)在是新時代了,女人能頂半邊天。高考都恢復(fù)了,與其想著怎么嫁個好男人,
不如自己考個大學(xué),當(dāng)個女工程師,不比什么都強?”這番言論在1978年堪稱驚世駭俗。
林晚被我唬得一愣一愣的,吶吶道:“可,可我已經(jīng)寫了信……”“寫了就作廢!
”我拉著她就往外走,迎面正好撞上一群穿著軍裝的年輕軍官。為首的那個男人,
身姿挺拔如松,肩章在燈光下閃著光。他五官立體,下頜線繃得緊緊的,一道鋒利的眉毛下,
眼神沉靜得像一潭深水。正是陸峰。他一出現(xiàn),周圍女工們的呼吸都停了半拍。
我心臟也漏跳了一下,不是因為愛慕,而是刻在骨子里的恐懼和……不甘。上一世,
我到死都沒捂熱這塊石頭。“陸營長!”有人熱情地打招呼。陸峰的目光淡淡掃過全場,
最終,落在了林晚身上。跟上輩子一模一樣。林晚緊張得攥緊了衣角,頭都快埋到胸口里了。
就是現(xiàn)在!我猛地將林晚往前一推,正好推到陸峰面前。陸峰下意識地扶了她一下,
眉頭微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們身上,帶著善意的哄笑。我抓著那封信,
在所有人驚愕的目光中,一步步走到他們面前。我沒有看陸峰,而是直視著林晚,
聲音清脆響亮:“林晚托我給你帶句話,她說她就是個普通女工,配不上你這大英雄。
這信是她寫著玩的,以后請你不要再來打擾她的生活了!”說完,我高高揚起手。
“刺啦——”那封被林晚寄予了全部少女心事的信,被我當(dāng)眾撕成了兩半,然后是四半,
八半……我揚手一撒,碎紙屑像雪花一樣,紛紛揚揚地落下。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林晚的臉“唰”地一下變得慘白,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陸峰的臉色也沉了下來,
他扶著林晚的手松開了,那雙深邃的眼睛,第一次,完完整整地、帶著探究和一絲冷意,
落在了我的身上。我迎著他的目光,心里一片平靜。很好,第一步,成功地讓他討厭我了。
我沒再多看一眼,轉(zhuǎn)身就走。身后,是陸峰低沉的、帶著壓迫感的聲音?!澳阏咀?。
你叫什么名字?”我腳步?jīng)]停,頭也沒回。去你的名字,這輩子,我只想當(dāng)個路人甲。
剛走出人群,手腕卻被人一把攥住。力道不大,卻帶著不容拒絕的強勢。我回頭,
對上了陸配身邊一個警衛(wèi)員的臉。那小伙子一臉為難:“同志,我們陸營長叫你呢。
”我甩開他的手:“聽見了,沒空?!闭f完,我加快腳步,迅速消失在走廊盡頭。
我能感覺到,那道銳利的目光,像釘子一樣釘在我背上?;氐剿奚幔曳存i上門,
背靠著門板,大口大口地喘氣。剛才的故作鎮(zhèn)定,幾乎耗盡了我全身的力氣。但我成功了。
我不僅毀了那封信,還當(dāng)眾給了陸峰一個難堪,順便把林晚也得罪了。從今往后,
他們倆的故事線里,再也不會有我江雪這個惡毒女配。正想著,門被敲響了,
是林晚帶著哭腔的聲音:“江雪!你開門!你為什么要那么做?你為什么要害我!”來了。
我整理了一下情緒,拉開門。林晚站在門口,眼睛哭得又紅又腫,
看我的眼神充滿了背叛和怨恨?!盀槭裁匆?dāng)著那么多人的面撕了我的信?
你知不知道大家現(xiàn)在都怎么笑話我!”我靠在門框上,平靜地看著她:“我是在幫你。
”“幫我?有你這么幫人的嗎?”林晚的情緒很激動?!安蝗荒??”我反問,
“你讓我把信給他,然后呢?他來找你,你敢跟他說話嗎?你連看他一眼都不敢。林晚,
你根本沒準備好。就算你們真的在一起了,他常年待在部隊,你一個人在家屬院,
能處理好那些復(fù)雜的人際關(guān)系嗎?你連跟車間主任多說一句話都會臉紅。
”我的話像一盆冷水,澆滅了林晚的怒火。她愣在原地,嘴唇翕動,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我嘆了口氣,語氣放緩了些:“晚晚,我不是在害你。陸峰是很好,
但我們不能把一輩子的希望都寄托在男人身上。過兩個月就是高考了,我們一起復(fù)習(xí),
考出去,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不好嗎?”林晚被我說得有些動搖,
但還是委屈:“可你也不該撕了我的信……”“不撕信,斷不了你的念想,也斷不了他的。
”我直白地說,“長痛不如短痛?!本驮谶@時,宿舍樓下傳來一陣喧嘩?!敖?!
紡織廠的江雪在哪個宿舍?讓她下來!”一個洪亮的男聲喊道。我心里“咯噔”一下。
探頭往窗外一看,樓下站著的,竟然是陸峰的那個警衛(wèi)員。他身后,陸峰靠在一棵白楊樹下,
軍帽的帽檐壓得很低,看不清表情,但那股子生人勿近的氣場,隔著幾十米都能感覺到。
他竟然找到這里來了?他想干什么?來為林晚出頭,還是來質(zhì)問我剛才的無禮?不管是什么,
都說明我的計劃……好像出了點小小的偏差。02“江雪!你聽見沒有!陸營長找你!
”警衛(wèi)員又喊了一聲,中氣十足。宿舍樓里已經(jīng)有好幾個窗戶探出了腦袋,
對著樓下指指點點。我甚至能聽到她們的議論。“天吶,那不是陸營長嗎?
他來找江雪干什么?”“還能干什么,剛才聯(lián)誼會上,江雪當(dāng)眾下了他的面子,
肯定是來算賬的!”“這江雪也真是的,自己不想嫁,也別攪黃了林晚的好事啊,這下好了,
把人得罪了?!绷滞淼哪樕琢?,她抓住我的胳膊,聲音都在抖:“小雪,怎么辦?
陸營長他……他不會是要處分你吧?”我心里也打著鼓。陸峰這人,
在部隊是出了名的鐵面無私,紀律性極強。我剛才的行為,往小了說是沒禮貌,往大了說,
就是不尊重人民子弟兵。在這個年代,這可不是小事。但怕歸怕,事已至此,
躲是躲不過去的。“你待在宿舍別動,我下去看看。”我拍了拍林晚的手,
故作鎮(zhèn)定地往樓下走。每走一步,我都在心里盤算著對策。道歉是必須的,態(tài)度要誠懇,
姿態(tài)要放低。最好能讓他覺得我就是個不懂事、被沖昏了頭腦的瘋丫頭,教訓(xùn)兩句就算了,
千萬別對我產(chǎn)生什么多余的“興趣”。我走到樓下,在那棵白楊樹前站定,離陸峰三步遠。
這是個安全的社交距離。“陸營長,您找我?”我低著頭,聲音放得很輕,
力求表現(xiàn)出自己的無害。陸峰緩緩抬起頭,帽檐下的那雙眼睛,在夜色里顯得格外深沉。
他沒有立刻說話,而是用一種極具壓迫感的目光,從頭到腳地打量著我。
我被他看得頭皮發(fā)麻,手心冒汗。上輩子,他從來沒有這樣看過我。他看我的眼神,
永遠是客氣、疏離,像隔著一層磨砂玻璃?!疤痤^來。”他終于開口,
聲音比我想象中要沙啞一些。我順從地抬起頭,與他對視?!盀槭裁此盒??”他問得很直接。
“我……”我早就想好了說辭,“陸營長,對不起。我跟林晚是好姐妹,
我……我就是覺得她那么好,您又那么優(yōu)秀,我怕她一頭熱,將來受委屈,
所以才一時沖動……我沒想冒犯您?!蔽艺f得情真意切,差點自己都信了。“怕她受委屈?
”陸峰重復(fù)了一遍,嘴角似乎牽動了一下,但快到讓我以為是錯覺,“所以,
你就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替她拒絕我,撕了她的信?”“我……”你覺得,這是在保護她?
他的語氣里聽不出喜怒,卻讓我壓力倍增。我咬著唇,點了點頭。陸峰忽然往前走了一步。
我嚇得立刻后退一步,始終保持著三步的距離。他的腳步頓住了,看著我如臨大敵的樣子,
眼神變得有些耐人尋味。他從口袋里摸出一包“大生產(chǎn)”香煙,抖出一根叼在嘴里,
但并沒點燃,只是那么叼著。這個動作,是我從未見過的?!澳憬薪俊彼麊??!笆?。
”“紡織廠一車間的?”“是?!薄案呖蓟謴?fù)了,準備考試?”他冷不丁地問了這么一句。
我愣住了。他怎么知道?哦,對了,剛才在宿舍門口,我勸林晚的話,
可能被樓下的人聽了去,一傳十十傳百,傳到了他耳朵里?!啊??!蔽液貞?yīng)了一聲。
“想考哪個大學(xué)?”他又問。這天聊得越來越偏了。他不是應(yīng)該來興師問罪的嗎?
怎么像是在查戶口?我心里警鈴大作。事出反常必有妖。我越想撇清關(guān)系,他就越是好奇。
我得想個辦法,讓他徹底對我失去興趣。我眼珠一轉(zhuǎn),計上心來。我抬起頭,
臉上露出一個近乎挑釁的笑容,語氣也變得輕佻起來:“陸營長,您問這么清楚干什么?
我們紡織廠這么多女工都想嫁給您,您是不是覺得我與眾不同,想換換口味?
”這種“不知羞恥”的話,在這個年代,從一個年輕姑娘嘴里說出來,無異于驚雷。果然,
陸峰的臉色瞬間冷了下去。他叼著煙,腮幫子動了動,似乎在咬著后槽牙。
他身后的警衛(wèi)員更是驚得下巴都快掉了,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個女流氓。很好,
要的就是這個效果?!敖┩?,”陸峰一字一頓地開口,聲音里已經(jīng)帶了冰碴子,
“請你注意你的言辭。我來找你,只是想告訴你,感情是你情我愿的事,
輪不到你一個外人來插手。林晚同志的事,我會親自和她溝通。至于你……你好自為之。
”說完,他把嘴里的煙取下來,往地上一扔,用腳尖狠狠碾滅。然后頭也不回地轉(zhuǎn)身就走。
“陸營,等等!”我趕緊叫住他。他腳步一頓,但沒回頭。我從口袋里掏出五毛錢,
快步上前,塞到那個目瞪口呆的警衛(wèi)員手里?!巴荆?/p>
這是賠給陸營長的信紙錢和精神損失費。雖然不多,但算我的一點心意。麻煩你跟他說一聲,
今天這事,是我不懂事,我認打認罰,但絕對沒有看不起解放軍同志的意思!”說完,
我學(xué)著電視里英雄的樣子,對著陸峰的背影,鄭重其事地敬了個不怎么標準的軍禮。然后,
不等他們反應(yīng),我轉(zhuǎn)身就跑,一口氣沖回了宿舍樓。回到宿舍,我靠在門后,
心臟“怦怦”直跳。林晚擔(dān)憂地看著我:“小雪,陸營長……他沒為難你吧?”我擺擺手,
大口喘著氣:“沒有,解決了。”雖然過程有點刺激,但結(jié)果是好的。
我成功地把自己的形象,從“為朋友兩肋插刀的烈女”,
扭轉(zhuǎn)成了“言辭輕浮、不知好歹的女流氓”。陸峰那樣嚴肅刻板的人,
最討厭的就是我這種類型。這下,他應(yīng)該不會再對我這個“小插曲”有任何興趣了。
他的注意力,會重新回到林晚身上。而我,終于可以安安心心地備戰(zhàn)高考,
奔向我的新生活了。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感覺渾身的枷鎖都卸掉了。然而,我萬萬沒想到,
第二天一早,一個爆炸性的消息就在全廠傳開了——陸峰,那個高冷禁欲的陸營長,
親自去廠長辦公室,點名要了一個“思想品行優(yōu)秀”的女工,
去部隊給戰(zhàn)士們當(dāng)文化課輔導(dǎo)員。而被他點名的那個人,正是我,江雪。
03當(dāng)我被車間主任叫到辦公室,聽到這個消息時,我整個人都懵了?!笆裁??
讓我去部隊當(dāng)文化課輔導(dǎo)員?”我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主任,您是不是搞錯了?
”車間主任是個五十多歲的胖大姐,此刻正笑得見牙不見眼:“沒錯!就是你,江雪!
是人家陸營長親自跟廠長點的名!說你思想覺悟高,有文化,是塊好料子!”思想覺悟高?
有文化?我昨天晚上剛扮演完女流氓,今天就成“思想品行優(yōu)秀”的代表了?
陸峰這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主任,我不去!”我當(dāng)即拒絕,“我還要準備高考,
沒時間?!薄鞍パ?,你這孩子,怎么這么傻!”主任一臉“你真不懂事”的表情,
“去部隊給戰(zhàn)士們上課,這是多光榮的任務(wù)!廠長已經(jīng)同意了,給你記全勤,發(fā)全勤獎金!
這可是天大的好事!多少人搶破頭都搶不來呢!”我頭都大了。這哪里是好事,
這分明是把我往火坑里推!陸峰把我弄到他的地盤去,還能有我的好果子吃?
他肯定是想找機會,名正言順地“操練”我,報復(fù)我昨天的無禮!“主任,我真的不能去,
我……”“這事沒得商量!”主任的臉一板,“這是組織交給你的任務(wù),江雪同志,
你必須服從!下午你就去后勤領(lǐng)兩套新工裝,明天一早,部隊就派車來接你!”說完,
她不由分說地把我推出了辦公室。我站在走廊上,感覺天都要塌下來了。這叫什么事?
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想離他遠點,結(jié)果他一個反手,直接把我拉到了他眼皮子底下。
這輩子,難道我還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不行,我不能就這么認命!我腦子飛速旋轉(zhuǎn),
思考著對策。找廠長?沒用,廠長肯定樂得賣部隊一個人情。裝?。恐荒芏愕昧艘粫r。
唯一的辦法,就是讓陸峰自己放棄這個念頭。我咬了咬牙,決定主動出擊。
與其被動地等著他出招,不如我先去找他,把話說明白。打聽陸峰的住處并不難,
他作為來廠里交流的軍官代表,被安排住在廠招待所。我一路跑到招待所,
在門口被警衛(wèi)攔下了?!巴?,我找陸峰營長,我是紡織廠的江雪,有急事。
”警衛(wèi)看了我一眼,眼神有點古怪,但還是進去通報了。很快,警衛(wèi)出來,讓我進去。
我深吸一口氣,走進那棟二層小樓。陸峰的房間在二樓最里面一間。門開著,
他正坐在桌前寫著什么,身上穿著一件白色的確良襯衫,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結(jié)實的小臂。
聽到腳步聲,他抬起頭,看到是我,似乎并不意外?!皥蟾?!”我站在門口,學(xué)著他的樣子,
喊了一聲。他放下了筆,靠在椅子上,好整以暇地看著我:“進來?!蔽易哌M房間,
在他書桌前站定。他的房間很簡單,一張床,一張桌子,一把椅子,收拾得整整齊齊,
被子疊成了豆腐塊。桌上除了紙筆,只有一本書——《鋼鐵是怎樣煉成的》?!瓣憼I長,
”我開門見山,“我來是想告訴您,那個文化課輔導(dǎo)員,我當(dāng)不了?!薄袄碛?。
”他言簡意賅。“我要準備高考?!薄爱?dāng)輔導(dǎo)員,不影響你復(fù)習(xí)?!彼卣f,
“部隊有圖書館,學(xué)習(xí)氛圍比你們的工人宿舍好?!蔽冶凰痪湓捯嘶厝ァ?/p>
“我……我水平不夠,怕誤人子弟?!蔽亿s緊找了第二個理由。“謙虛是美德,
但過分謙虛就是驕傲了?!标懛逭酒鹕?,走到我面前。他比我高出一個頭還多,
強大的壓迫感撲面而來,“我調(diào)查過,你高中成績?nèi)5谝?,作文還在報紙上發(fā)表過。
這個水平,給初中文化程度的戰(zhàn)士們補補課,綽綽有余?!彼尤贿B這個都去查了!
感覺自己像一只被扒光了毛的雞,在他面前無所遁形。我咬著牙,決定把話挑明了。
“陸營長,您就別兜圈子了?!蔽姨痤^,直視著他的眼睛,
“您費這么大勁把我弄到部隊去,不就是想報復(fù)我昨天撕了信,下了您的面子嗎?我承認,
那件事是我做得不對。我給您道歉,怎么罰我都行。您沒必要用這種方式,
這……這不是公報私仇嗎?”“公報私仇?”陸峰咀嚼著這四個字,忽然低低地笑了起來。
他的笑聲很沉,胸腔都在震動。我從沒見過他笑,上輩子都沒有。他一笑,那張冷硬的臉,
似乎柔和了許多,眼角甚至出現(xiàn)了一絲細微的紋路?!敖┩?,你的想象力,
跟你寫文章的能力一樣出色?!彼棺⌒?,眼神重新變得銳利,“我讓你去部隊,
不是為了報復(fù)你?!薄澳悄菫榱耸裁??”我脫口而出。他盯著我,
一字一句地說:“我是為了……感謝你。”“感謝我?”我徹底糊涂了,“感謝我什么?
”“感謝你,”他往前又逼近了一步,幾乎要貼到我身上,
我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肥皂味和煙草味,“感謝你讓我看清了一些事,也看清了一些人。
”他的話意有所指,我心里咯噔一下??辞辶耸裁词??看清了什么人?難道……“你以為,
我真的喜歡林晚?”陸峰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
“我跟她前后說過不到三句話,我甚至記不清她的長相。如果不是你昨天那么一鬧,
我可能到現(xiàn)在都不知道,那個見了我就臉紅低頭的女工,叫林晚?!蔽业拇竽X“轟”的一聲,
一片空白。怎么會這樣?上輩子,他明明對林晚……“那……那你為什么要娶我?
”我下意識地問出了上一世的疑問,問完就后悔了。果然,
陸峰的眉頭蹙了起來:“我什么時候說過要娶你?”我意識到自己失言,
趕緊找補:“不不不,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說,
那您為什么……為什么……”我“為什么”了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陸峰看著我語無倫次的樣子,眼神里閃過一絲我看不懂的情緒?!敖?,
”他忽然叫我的名字,聲音低沉,“你是不是覺得,全天下的男人,
都該圍著你們紡織廠的女工轉(zhuǎn)?”“我沒有!”“那你為什么總想替別人安排好人生?
”他的聲音冷了下來,“替林晚拒絕我,替我選擇林晚。你憑什么覺得,你的安排就是對的?
”我被他問得啞口可辨。是啊,我憑什么?我憑的,不過是上一世失敗的經(jīng)驗,
一個重生者的自以為是。我以為我洞悉了一切,我以為我能掌控全局,結(jié)果從一開始,
我就錯了。陸峰對林晚,根本不像我想的那樣。那我上輩子守的那一輩子活寡,算什么?
我到底……是為了什么而重生?我腦子里亂成一團漿糊,臉色發(fā)白,身體都有些搖晃。
陸峰看我狀態(tài)不對,伸手扶了我一把,掌心滾燙。“沒事吧?”我觸電般地甩開他的手,
連連后退,直到后背抵住了冰冷的墻壁,才停下來?!拔摇覜]事?!蔽曳€(wěn)住心神,
看著他,“陸營長,不管怎么說,輔導(dǎo)員我還是不能當(dāng)。我跟您,跟林晚,
我們最好還是不要再有任何牽扯。我只想安安靜靜地考個大學(xué),過我自己的日子?!薄巴砹?。
”陸峰看著我,眼神深邃,“江雪,從你昨天撕了那封信開始,你就已經(jīng)牽扯進來了。
”他的話,像一個無法掙脫的魔咒,讓我心頭一緊?!皥蟾?!營長,廠長辦公室的電話,
說是有急事找您!”門外,警衛(wèi)員的聲音打破了房間里的僵持。陸峰看了我一眼,
轉(zhuǎn)身去接電話。趁著這個機會,我像一只受驚的兔子,頭也不回地沖出了招待所。
我不能去部隊,絕對不能!我跑回宿舍,開始收拾東西。既然躲不過,那我就跑!
我老家在農(nóng)村,我今晚就買票回老家!等高考的時候我再回來!我就不信,
他陸峰還能追到我老家去!04我以最快的速度收拾了一個小包袱,
里面塞了兩件換洗的衣服和全部家當(dāng)——二十三塊五毛錢,以及我所有的復(fù)習(xí)資料。
林晚看我這架勢,嚇了一跳:“小雪,你這是要干什么?”“回家?!蔽已院喴赓W,
手上動作不停?!盎丶??為什么?。坎皇亲屇闳ゲ筷牣?dāng)輔導(dǎo)員嗎?
這么好的事……”“好什么好!”我打斷她,情緒有些失控,“林晚,你離那個陸峰遠一點!
他不是什么好人!他就是個瘋子!”一個能把我這個“女流氓”點名要到部隊的男人,
一個查我祖宗十八代就為了戳穿我謊言的男人,不是瘋子是什么?
他根本不是我上輩子認識的那個沉默刻板的陸峰!林晚被我吼得一愣,
隨即眼圈就紅了:“小雪,你怎么能這么說陸營長……就算你不喜歡他,也不能污蔑他啊。
”我看著她這副“戀愛腦”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但又沒時間跟她解釋。
“總之你聽我的沒錯!離他遠點!”我背上包袱,拉開門就要走。“江雪!你要去哪兒!
”門口,車間主任黑著臉,堵住了我的去路。她身后,還跟著兩個保衛(wèi)科的干事。
我心里一沉,暗道不好,他們動作也太快了?!爸魅危壹依镉悬c急事,我得請假回去一趟。
”我硬著頭皮說。“請假?”主任冷笑一聲,“江雪,你這是請假的樣子嗎?
你這是要當(dāng)逃兵!我告訴你,廠長說了,這次去部隊當(dāng)輔導(dǎo)員,是政治任務(wù),你要是敢跑,
就按曠工處理,嚴重的話,要開除你的廠籍!”開除廠籍!這四個字像晴天霹靂,
炸得我頭暈眼花。在這個年代,工人是鐵飯碗,被開除了廠籍,就等于斷了所有的生路,
連戶口都成了問題,以后走哪兒都寸步難行。陸峰,你好狠!
他肯定是算準了我不敢拿自己的前途開玩笑,所以才讓廠里來壓我!“江雪,你別犯糊涂!
”主任看我臉色慘白,語氣緩和了一些,“多光榮的任務(wù)啊,你就安安心心地去。
廠里都給你記著功呢!快,把包放下。”我攥緊了包袱帶子,指節(jié)都發(fā)白了。跑,
是死路一條。不跑,就是跳進火坑。我進退兩難。最終,理智戰(zhàn)勝了沖動。我不能被開除,
我還要高考,我還有我的人生。我慢慢地,慢慢地,放下了肩上的包袱。車間主任見狀,
松了口氣,臉上重新露出了笑容:“這就對了嘛!快準備準備,部隊的車馬上就到樓下了。
”像個木偶一樣,被她們簇擁著,半推半就地送到了樓下。
一輛綠色的軍用吉普車停在白楊樹下,還是昨天那個位置。陸峰靠在車門上,
穿著一身筆挺的軍裝,肩章在陽光下閃閃發(fā)光。他看到我,嘴角似乎向上揚了一下。
那笑容在我看來,充滿了勝利者的炫耀。我磨磨蹭蹭地走到車前,低著頭,不去看他。
“上車?!彼嫖依_車門,命令道。我沒動,倔強地站在原地。“陸營長,”我抬起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