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三皇子的太監(jiān)穿過抄手游廊，青石板路上的青苔濕滑，像極了此刻洛銘的心境。那太監(jiān)走路時肩膀微微歪斜，袖口露出半截繡著銀線的護腕 —— 尋常太監(jiān)可穿不起這樣的料子，看來是三皇子的心腹。
轉過月洞門，眼前豁然開朗。三皇子的宮殿比周妃的更顯氣派，庭院里擺著幾尊青銅獸首，廊下掛著的燈籠都是用鮫綃做的，日光下泛著珍珠般的光澤。
“七殿下，三皇子殿下在書房等您?！?太監(jiān)停下腳步，語氣里的傲慢比王宮女更甚，仿佛領路都是對他的恩賜。
洛銘點點頭，推門而入。書房里彌漫著墨香，三皇子洛軒正背對著門口站在一幅山水畫前，穿著件月白錦袍，手里把玩著枚玉佩，看著倒有幾分文雅之氣 —— 若忽略他轉身時眼底的戾氣。
“七弟來了？” 洛軒轉過身，嘴角噙著笑，眼神卻像淬了毒的匕首，“聽說你最近氣色不錯，看來碎玉軒的風水倒是養(yǎng)人。”
洛銘拱手行禮：“勞三哥掛心，兒臣還好?！?/p>
“還好就好?！?洛軒走到他面前，故意用肩膀撞了他一下，“聽說父皇讓你去狩獵？我沒聽錯吧？”
洛銘穩(wěn)住身形，若無其事地后退半步：“父皇確實有此安排?！?/p>
“哈哈哈！” 洛軒突然大笑起來，聲音震得房梁上的灰塵都簌簌往下掉，“七弟，你可真敢答應?。∧阒泪鳙C場的規(guī)矩嗎？射中獵物最多的人，能得父皇親賜的‘射日弓’，那可是用玄鐵打造的神兵！”
他湊近洛銘耳邊，壓低聲音：“不過你也不用急，到時候三哥我射幾只兔子給你，也算讓你沒白去一趟?！?/p>
這話說得又刻薄又直白，像是在逗弄一只搖尾乞憐的狗。洛銘放在身側的手悄悄握緊，古玉在懷里傳來溫潤的暖意，讓他翻騰的氣血平復了些。
“多謝三哥好意?！?洛銘抬起頭，目光平靜地迎上洛軒的視線，“只是兒臣想自己試試，就算射不中獵物，拉拉弓也好?！?/p>
洛軒愣了一下，似乎沒料到這個一向懦弱的七弟敢接話。他上下打量著洛銘，忽然發(fā)現(xiàn)這廢物好像真的變了 —— 臉色不再像以前那樣慘白，眼神也亮得驚人，像是蒙塵的玉突然被擦亮了。
“你想拉弓？” 洛軒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就你這胳膊腿，怕是連周妃娘娘賞你的那破弓都拉不開吧？”
他拍了拍手，兩個侍衛(wèi)抬著一張黑沉沉的弓走進來，弓弦上還纏著金線，一看就不是凡品?！斑@是我剛得的‘裂石弓’，需得三石力氣才能拉開。七弟要不要試試？”
洛銘看著那弓，弓身刻著猙獰的獸紋，透著股懾人的氣勢。三石力氣，換算成現(xiàn)代的單位就是三百多斤，以他現(xiàn)在的身體，確實拉不開。
洛軒的眼神里滿是戲謔：“怎么？不敢了？我就說你是個廢物……”
“三哥說笑了?！?洛銘突然笑了笑，“兒臣確實拉不開這裂石弓，但也不用三哥施舍兔子?；始裔鳙C，重在參與，不是嗎？”
他故意加重 “參與” 兩個字，看著洛軒的臉色一點點沉下去。這幾日修煉《蓮心訣》，雖然還沒突破武道入門，但力氣確實長了不少，尋常的弓應該能拉開。
洛軒的耐心顯然耗盡了，他猛地一拍桌子，硯臺里的墨汁濺出來，濺臟了雪白的宣紙：“洛銘，別給臉不要臉！你真以為父皇讓你去狩獵，你就不是廢物了？”
“三哥息怒。” 洛銘微微后退，拉開距離，“兒臣從未這樣想過。只是……” 他話鋒一轉，目光落在洛軒腰間的玉佩上，“兒臣聽說三哥前幾日在演武場輸給了五哥，還被父皇訓斥了？”
這話像針一樣扎在洛軒心上。他最恨別人提這事，當時他被五皇子洛辰用一招 “流云掌” 打下馬，摔得狼狽不堪，成了全皇宮的笑柄。
“你找死！” 洛軒怒吼一聲，揚手就朝著洛銘扇過來。他的手掌帶著勁風，顯然是動了真怒 —— 這一巴掌要是扇實了，洛銘的半張臉都得腫起來。
洛銘早有防備，借著后退的勢頭往旁邊一躲。他的動作不算快，但恰好避開了洛軒的手掌。洛軒一掌落空，重心不穩(wěn)，踉蹌著往前沖了兩步，差點撞到書架。
“廢物！” 洛軒又驚又怒，他沒想到洛銘能躲開，“還敢躲？”
他再次揮拳打來，拳頭帶著破空聲，比剛才的巴掌更狠。洛銘深吸一口氣，運轉《蓮心訣》，古玉的暖流順著經(jīng)脈游走，讓他的反應快了幾分。他側身避開拳頭，同時伸出手，看似隨意地往洛軒胳膊上一推。
這一推用的是巧勁，恰好推在洛軒發(fā)力的節(jié)點上。洛軒只覺得胳膊一麻，拳頭頓時軟了下去，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往旁邊倒去，“哐當” 一聲撞在書架上，好幾本書掉下來砸在他頭上。
“殿下！” 旁邊的太監(jiān)嚇了一跳，趕緊上前去扶。
洛軒推開太監(jiān)，指著洛銘的鼻子，氣得渾身發(fā)抖：“你…… 你敢還手？”
“三哥誤會了?！?洛銘收回手，一臉無辜，“兒臣只是怕三哥摔倒，扶了一把而已?！?/p>
他心里卻暗自驚訝，《蓮心訣》竟有如此妙用。剛才那一下看似簡單，實則是借著古玉的暖流，調動了體內(nèi)那絲微弱的靈氣 —— 這已經(jīng)算是踏入武道門檻了！
洛軒哪里肯信，他捂著被撞疼的肩膀，眼神陰鷙得能滴出水來：“好，好得很！洛銘，你真是長本事了！”
他突然笑了，只是那笑容比哭還難看：“看來父皇讓你去狩獵是對的，說不定你真能給大家?guī)眢@喜呢?！?/p>
洛銘心中警鈴大作，這話說得太反常，肯定沒好事。
“時候不早了，兒臣先回去了?！?洛銘不想再跟他糾纏，轉身就要走。
“等等?！?洛軒叫住他，從桌上拿起個錦盒，“這是三哥給你準備的狩獵禮，拿著吧。”
洛銘接過錦盒，入手沉甸甸的。打開一看，里面是枚鴿蛋大的珠子，通體漆黑，表面光滑，看著倒像塊黑曜石。
“這是‘避水珠’，狩獵場旁邊有片湖泊，帶上它能保你不溺水?！?洛軒笑得意味深長，“七弟可一定要帶著啊?！?/p>
洛銘捏了捏珠子，冰涼的觸感有些詭異。他不動聲色地合上錦盒：“多謝三哥好意，兒臣定會帶著?！?/p>
離開三皇子的宮殿，洛銘才發(fā)現(xiàn)手心全是汗。他打開錦盒，仔細打量那枚黑珠，珠子里似乎有淡淡的血絲在流動 —— 這根本不是避水珠！
他忽然想起《蓮心訣》里提過的一種毒物，叫 “噬靈蟻”，最喜歡附在黑色的玉石上，遇到靈氣就會瘋狂啃噬。這珠子上，恐怕就沾著噬靈蟻的卵！
洛軒好毒的心！他是想在狩獵場上，讓噬靈蟻啃噬自己剛修煉出的靈氣，讓他再次變成經(jīng)脈盡斷的廢物！
洛銘握緊錦盒，指節(jié)泛白。他回頭望了眼三皇子的宮殿，飛檐上的琉璃瓦在陽光下閃著寒光，像一頭蟄伏的猛獸。
“三哥，多謝你的禮物?！?洛銘低聲自語，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狩獵場上，我定會‘好好’用它的?！?/p>
他將錦盒揣進懷里，加快了回碎玉軒的腳步。夕陽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落在青石板路上，像一柄逐漸出鞘的劍。
回到碎玉軒，小祿子正急得在院子里打轉，見他回來，趕緊迎上去：“殿下，您可回來了！剛才老太監(jiān)來過，說…… 說狩獵的日子定在下月初五，讓您提前準備。”
下月初五？比預想的還早。洛銘點點頭：“知道了?！?/p>
他走進房間，關上門，立刻拿出那枚黑珠。果然，用古玉的暖流一探，珠子表面立刻浮現(xiàn)出無數(shù)細小的黑點，像活物一樣蠕動。
“噬靈蟻卵……” 洛銘冷笑一聲，將珠子扔進裝著藥水的瓷碗里。黑點遇水后瘋狂掙扎，很快就不動了。
解決了珠子的隱患，他拿出《蓮心訣》，翻到下一頁。上面寫著：“靈氣初成，可習‘蓮步’，踏雪無痕，避敵先機……”
看來得盡快學會這門步法。洛銘深吸一口氣，走到院子里，按照書上的圖譜開始練習。月光灑在他身上，勾勒出少年挺拔的身影，每一個動作都像蓮花綻放，看似輕柔，卻暗藏玄機。
古玉在懷里微微發(fā)燙，像是在為他指引方向。洛銘知道，狩獵場將是他的第一個戰(zhàn)場，無論洛軒有什么陰謀，他都必須贏。
只是他沒注意到，院墻外的老槐樹上，有雙眼睛正靜靜地看著他練拳。那雙眼的主人捋了捋花白的胡須，眼底閃過一絲驚訝，隨即又隱去，悄無聲息地消失在夜色里。
距離狩獵還有七天，洛銘的時間不多了。他不知道的是，除了三皇子的算計，狩獵場上還有更大的危險在等著他 —— 一場關乎生死的考驗，即將拉開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