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學會視頻彈出來時,黃濤正在修改廣告方案。許璐被起哄著和陳峰玩“咬餅干”游戲,
笑得花枝亂顫。第一章黃濤揉了揉發(fā)澀的眼睛,把最后一行廣告文案改完。
電腦右下角的時間跳到晚上九點半。桌角放著的半杯咖啡早就涼透了,凝著一層難看的油脂。
辦公室里就剩他一個,中央空調(diào)的嗡鳴聲在寂靜里顯得格外清晰。他點開郵箱,
準備把方案發(fā)給客戶,右下角的微信圖標卻突兀地跳了起來,瘋狂閃爍。
是許璐她們班的同學群,平時死水一潭,今天怎么這么熱鬧?黃濤皺了皺眉,隨手點開。
“哈哈哈,璐璐放得開啊!”“峰哥威武!這默契絕了!”“錄下來錄下來!發(fā)群里!
獨樂樂不如眾樂樂!”一連串的文字泡往上冒,夾雜著各種夸張的表情包。緊接著,
一個十幾秒的小視頻被甩了上來。黃濤的指尖在觸控板上頓了一下,還是點開了。
畫面有些晃動,背景是某個KTV豪華包間,光怪陸離的射燈掃來掃去,
映著一張張興奮到變形的臉。人群中央,焦點位置,站著兩個人。他的妻子許璐。
還有另一個男人,穿著件騷包的酒紅色襯衫,笑得志得意滿,黃濤認得他,
化成灰也認得——陳峰,許璐大學時的初戀男友,那個據(jù)說當年愛得死去活來,
后來因為異地分手,如今據(jù)說在“創(chuàng)業(yè)”的家伙。周圍的人在起哄,
聲音透過手機話筒有些失真,但那股子唯恐天下不亂的興奮勁兒清晰無比:“咬!
咬下去啊璐璐!”“峰哥別慫!近點!再近點!”一根細細的餅干棒,
被許璐用牙齒輕輕咬住一端。陳峰帶著那種“游戲而已”的痞笑,俯身湊近,
他的目標是咬住餅干的另一端。兩人之間的距離急速縮短,鼻尖幾乎要碰到一起。
許璐的臉頰在迷幻的燈光下泛著紅暈,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嘴角卻向上彎著,
那笑容……黃濤從未在自己面前見過那種笑容,帶著點羞澀,
又混合著一種放縱的、被眾人矚目的刺激感。陳峰的頭更低了些,
嘴唇幾乎要碰到許璐咬著的餅干。許璐沒有躲開,反而配合地微微仰起臉,眼睛亮得驚人,
那笑容,在陳峰的氣息籠罩下,綻放得更加明媚,甚至帶著一絲……享受?
周圍爆發(fā)出巨大的哄笑和口哨聲。視頻戛然而止。定格在兩人嘴唇相距不到一厘米,
餅干只剩短短一小截的畫面。黃濤盯著屏幕。
辦公室里只剩下空調(diào)單調(diào)的嗡鳴和他自己血液沖刷耳膜的聲音。手指無意識地收緊,
冰涼的咖啡杯壁硌得指節(jié)生疼。胃里像是突然塞進了一塊浸透了冰水的海綿,又冷又沉,
墜得他整個胸腔都隱隱作痛。屏幕的光映在他臉上,一片慘白。微信提示音又響了一下,
是群里另一個人發(fā)的:“@璐璐,你老公黃濤沒在群里吧?這視頻可別讓他看見??!哈哈哈!
”幾秒鐘后,許璐的頭像跳了出來,帶著一個捂嘴笑的表情:“放心啦,他加班呢,
忙得要死,哪有空看我們?nèi)?。再說了,就是個小游戲嘛,大家開心就好啦!別那么小氣!
”“別那么小氣?!秉S濤無聲地咀嚼著這幾個字,每一個字都像冰錐,
扎在剛才那塊浸透了冰水的海綿上。他拿起手機,屏幕解鎖的光刺得他瞇了下眼。
找到“璐璐”的名字,撥了過去。彩鈴響了很久,是許璐最近很迷的一首甜膩小情歌。
就在黃濤以為不會接通的時候,那邊終于傳來了聲音。
背景是震耳欲聾的音樂聲、嘈雜的人聲和放肆的笑聲。許璐的聲音透過這片喧囂傳來,
帶著明顯的醉意和被打擾的不耐:“喂?老公?干嘛呀?我這兒正玩著呢!
”黃濤的聲音異常平靜,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剛看到群里視頻了?!薄鞍。?/p>
”許璐似乎愣了一下,隨即滿不在乎地笑起來,聲音拔高了,像是在對電話這頭解釋,
更像是在對周圍的環(huán)境宣告,“哎呀!就那個???同學會嘛,大家起哄鬧著玩的!
一個破游戲而已,咬個餅干,又沒真親上!你至于嘛?別那么小氣好不好!大家都看著呢,
多掃興?。 薄坝譀]真親上。”黃濤重復(fù)了一遍,語氣平淡得像在念一段無關(guān)緊要的臺詞,
“挺好玩的?”“當然好玩啦!”許璐的聲音在嘈雜的背景里顯得格外輕快,
甚至帶著點炫耀,“老同學聚聚,開心一下嘛!陳峰現(xiàn)在混得可好了,開公司呢,
大家都捧著他……好啦好啦,不跟你說了,他們叫我唱歌了!掛了哈,晚點回去!
”不等黃濤再開口,“嘟…嘟…嘟…”的忙音已經(jīng)響起。電話被干脆利落地掛斷了。
辦公室里徹底安靜下來。只有空調(diào)依舊不知疲倦地嗡鳴著。黃濤慢慢放下手機,身體向后,
重重地靠進椅背里。皮革發(fā)出沉悶的擠壓聲。他仰著頭,看著天花板上慘白的LED燈管,
燈光刺得他眼睛發(fā)酸。剛才視頻里許璐對著陳峰露出的那種笑容,
還有電話里那不耐煩的、理所當然的“別那么小氣”,像燒紅的烙鐵,
反復(fù)燙在他的視網(wǎng)膜上,燙在他的神經(jīng)末梢上。一股冰冷的、帶著鐵銹味的怒意,
緩慢而堅定地從胃里那塊冰海綿深處滲透出來,沿著血管,流向四肢百骸。
那不是爆炸式的沖動,而是一種沉甸甸的、緩慢凝結(jié)的、足以凍裂骨頭的寒意。他坐直身體,
手指重新放回鍵盤上。屏幕的光映著他毫無表情的臉。他沒有關(guān)掉微信群里那個刺眼的視頻,
也沒有去看那個被定格的、只剩短短一截餅干的畫面。他打開瀏覽器,在地址欄里,
一個字母一個字母地,
敲下了一個網(wǎng)址——那是陳峰那家所謂“混得可好”的新媒體公司的官方網(wǎng)站。鼠標點擊,
頁面加載。屏幕上跳出來的是精心設(shè)計的公司形象,炫目的動畫,
夸張的宣傳語——“峰行傳媒:引領(lǐng)潮流,創(chuàng)造無限可能”。創(chuàng)始人一欄,
陳峰穿著筆挺的西裝,意氣風發(fā),笑容自信。黃濤盯著那張照片,眼神像淬了冰的刀鋒。
他移動鼠標,點開了瀏覽器收藏夾里一個不起眼的文件夾圖標。
文件夾的名字很簡單:“峰行”。里面空無一物。黃濤新建了一個空白文檔,在標題欄,
敲下兩個字:陳峰。指尖落在鍵盤上,停頓了足足三秒。然后,
敲擊聲在寂靜的辦公室里密集地響起,清脆,冰冷,帶著一種金屬的質(zhì)感。
他搜索著陳峰的名字,點開一個個關(guān)聯(lián)的新聞鏈接、招聘信息、行業(yè)論壇里零星的發(fā)言記錄,
甚至是一些不起眼的工商信息查詢網(wǎng)站。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窗外的城市燈火通明,
車流匯成一條條光的河流。辦公室里,只有鍵盤敲擊聲和鼠標點擊聲,
規(guī)律得如同某種機械的倒計時。屏幕的光映著黃濤的臉,線條冷硬。
幾個小時前那個疲憊的、等待妻子回家的丈夫,仿佛被這冰冷的屏幕吞噬了。取而代之的,
是一個獵人。一個剛剛發(fā)現(xiàn)獵物蹤跡,準備開始漫長而精準圍獵的獵人。他需要知道一切。
關(guān)于陳峰,關(guān)于這個敢把手伸向他黃濤妻子的男人,所有的一切。
他需要找到那個能一擊致命的弱點。夜,還很長。第二章第二天是周六。陽光透過薄紗窗簾,
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黃濤一夜沒怎么合眼,眼底帶著淡淡的青黑,
但眼神卻異常清明銳利。他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面前的筆記本電腦屏幕亮著,
上面是密密麻麻整理好的文檔——關(guān)于陳峰,關(guān)于“峰行傳媒”。昨晚那些零碎的信息碎片,
正在被他一點點拼湊成形?!袄瞎俊痹S璐揉著眼睛,趿拉著拖鞋從臥室走出來。
她穿著真絲睡裙,頭發(fā)有些凌亂,臉上還帶著宿醉后的浮腫,但精神看起來不錯。
她走到黃濤身邊,很自然地想湊過來看屏幕,“這么早就忙工作???
”黃濤“啪”地一聲合上了筆記本屏幕,動作干脆利落。許璐的手頓在半空,愣了一下,
隨即有些不悅地撇撇嘴:“干嘛呀?神神秘秘的?!彼龥]太在意,轉(zhuǎn)身走向開放式廚房,
打開冰箱門,拿出一瓶昂貴的進口蘇打水?!白蛲硗娴锰肆耍^還有點暈。對了,
”她擰開瓶蓋,喝了一大口,像是隨口提起,“下午陪我去趟恒隆吧?我看中一個包好久了,
那個限量款,今天最后一天發(fā)售,必須拿下!”她的語氣帶著一種理所當然的嬌憨和期待,
仿佛昨晚那個在同學會上與初戀玩曖昧游戲、事后還說他“小氣”的人不是她。
黃濤抬眼看著她。陽光勾勒出她窈窕的身姿,真絲睡裙泛著柔滑的光澤。
她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愧疚或不安,只有對新包的渴望。她的世界,
似乎永遠被這些光鮮亮麗的東西填滿,至于其他的……比如丈夫的感受,比如婚姻的底線,
都輕飄飄得像購物袋上的標簽,隨時可以撕掉?!笆裁窗??”黃濤的聲音很平靜,
聽不出情緒?!癈hanel的那個?。⌒⊙蚱?,菱格紋,金色的鏈條!我都跟SA約好了!
”許璐立刻興奮起來,放下水瓶,快步走到客廳,拿起自己的手機劃拉著,
把一張官網(wǎng)圖片懟到黃濤眼前,“你看你看!是不是超美?
配我那件新買的Max Mara大衣絕了!就缺它了!”手機屏幕上,
那個小小的、價值不菲的方形包,在精心布置的燈光下散發(fā)著誘人的光澤。
黃濤的目光從手機上移開,落在許璐充滿期盼的臉上。他扯了扯嘴角,
露出一個極其淺淡、幾乎看不出的弧度:“嗯,是挺好看的。去吧。”許璐眼睛一亮,
立刻湊過來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留下淡淡的香水味:“老公最好啦!我就知道你最疼我!
我這就去換衣服化妝!”她像只歡快的蝴蝶,轉(zhuǎn)身飛回了臥室。關(guān)門聲響起。
客廳里恢復(fù)了安靜。陽光依舊明媚。黃濤臉上的那點淺淡弧度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重新打開筆記本電腦,屏幕冷光映著他毫無表情的臉。他點開一個加密的文件夾,
里面躺著一份掃描件——婚前協(xié)議。這份協(xié)議,是當初許璐家極力要求簽的。那時感情正濃,
黃濤事業(yè)也剛起步不久,為了讓她父母安心,他簽了。
協(xié)議的核心條款之一:婚后各自收入為個人財產(chǎn)。他當時沒多想,只覺得是形式,
自己的錢不就是給老婆花的?現(xiàn)在看來,這份冰冷的法律文書,
此刻卻成了他手里一張意想不到的牌。他點開手機銀行APP,登錄。手指在屏幕上滑動,
調(diào)出他名下所有賬戶的明細。主卡、副卡、投資賬戶、備用金賬戶……一條條記錄清晰羅列。
他的目光,最終定格在許璐名下那張關(guān)聯(lián)著他主卡的信用卡副卡上。近三個月的賬單流水,
像一條色彩斑斕卻充滿諷刺的河流,在他眼前鋪開。觸目驚心。
恒隆廣場的Chanel、LV、Gucci專柜,幾乎每周都有大額消費記錄,
金額從幾萬到十幾萬不等。SKP的頂級護膚品專柜,一盒面霜抵得上普通人一個月工資。
國貿(mào)那家米其林三星餐廳,動輒幾千塊的晚餐賬單。
高端美容會所、SPA中心的充值……甚至還有一筆標注為“閨蜜生日禮物”的五萬塊支出。
一筆筆,一項項,匯成了一個巨大的、令人窒息的數(shù)字。黃濤的指尖劃過屏幕,冰冷光滑。
他看著那些數(shù)字,看著那些奢侈品的名字,看著那些高檔場所的消費記錄。腦海中,
卻反復(fù)交替閃現(xiàn)著昨晚視頻里許璐對著陳峰露出的那種光彩照人的笑容,
和電話里那滿不在乎的“別那么小氣”。她的世界,是用他的錢堆砌起來的華麗城堡。
而城堡里的女王,卻可以為了“開心一下”,輕易地在別的男人面前,拆下婚姻的城墻磚。
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是許璐發(fā)來的微信消息。一張自拍照。她坐在梳妝臺前,妝容精致,
笑容甜美,背景虛化,但桌上那堆瓶瓶罐罐的奢華Logo清晰可見?!袄瞎?,我出門啦!
愛你喲![飛吻]”黃濤盯著那張精心修飾過的笑臉,看了幾秒。手指動了動,沒有回復(fù)。
他關(guān)掉微信,重新把目光投向電腦屏幕。鼠標移動,點開了另一個文件夾,
里面是他昨晚初步整理的關(guān)于“峰行傳媒”的資料?!胺逍袀髅健眲偝闪⒁荒甓?,
主打短視頻孵化,簽了一些小網(wǎng)紅,數(shù)據(jù)看著還行,但燒錢極快。關(guān)鍵信息是,兩個月前,
他們剛剛拿到了一筆來自“啟明資本”的天使輪投資,金額不小,八百萬元。這筆錢,
無疑是陳峰目前最大的倚仗和命門。黃濤的眼神銳利起來。
他需要找到“啟明資本”的聯(lián)系方式,更重要的是,
需要找到能讓他們對陳峰產(chǎn)生“興趣”的東西。他深吸一口氣,
拿起桌上一部很少使用的備用手機,插入一張不記名的電話卡。屏幕亮起微弱的光。
他開始在網(wǎng)絡(luò)上搜尋“啟明資本”的公開信息、高管名單、投資風格……像一個耐心的獵人,
在叢林中仔細辨認著獵物的氣味和足跡。窗外的陽光正好,透過玻璃窗,
在地板上投下溫暖的光斑??蛷d里安靜得只剩下他指尖敲擊鍵盤和鼠標點擊的細微聲響。
這平靜的午后,醞釀著一場無聲的風暴。第三章接下來的幾天,
黃濤的生活軌跡似乎沒有任何改變。他依舊按時去公司,開會,處理項目,
像一個精密運轉(zhuǎn)的齒輪。只是他待在辦公室的時間更長了,下班也更晚了。
許璐對此毫無察覺,甚至樂得輕松——沒人管她刷劇、逛街、和閨蜜喝下午茶,
以及……和陳峰在微信上“敘敘舊”。黃濤的備用手機成了他的秘密武器。
利用一切碎片時間——午休、通勤路上、甚至是深夜許璐睡熟后——繼續(xù)編織那張無形的網(wǎng)。
他注冊了新的郵箱,名字隨機生成,毫無規(guī)律。
他開始在一些專業(yè)的金融論壇、創(chuàng)投圈信息平臺潛水,尋找關(guān)于“啟明資本”的蛛絲馬跡。
論壇里魚龍混雜,但也藏著真金。他耐心地篩選信息,
重點關(guān)注那些討論“啟明資本”近期投資項目的帖子,
以及對其幾位主要投資經(jīng)理的分析評論。功夫不負有心人。
在一個相對小眾但信息質(zhì)量頗高的創(chuàng)投圈內(nèi)網(wǎng),
黃濤找到了一個關(guān)鍵信息:負責“峰行傳媒”這個天使輪項目的投資經(jīng)理,叫李明哲。
帖子下面有人隱晦地提到,李明哲這人能力有,但私生活比較“活躍”,
尤其喜歡在風投圈的酒局飯桌上“交朋友”,有點“江湖氣”。黃濤的眼睛瞇了起來。
他迅速記下了“李明哲”這個名字,以及那個提及他“江湖氣”的匿名ID。
他開始逆向追蹤這個ID的發(fā)帖歷史,試圖找到更多關(guān)聯(lián)信息。同時,
他利用公開的工商信息查詢系統(tǒng)、企業(yè)信息查詢平臺,
交叉比對“峰行傳媒”的注冊信息、股東構(gòu)成、社保繳納情況。
一條條看似孤立的信息被他串聯(lián)起來。他查到“峰行傳媒”剛成立時,
曾短暫掛靠在一個叫“星海文化”的小工作室名下,后來才獨立出來。
而這個“星海文化”的法人,是一個叫孫強的中年男人,名下關(guān)聯(lián)著好幾家空殼公司,
信用記錄很差,有過多次合同糾紛和失信記錄。黃濤順著“星海文化”這條線深挖,
在一個地方性的法院執(zhí)行信息公開網(wǎng)上,找到了一份不起眼的判決書附件掃描件。
那是一份陳峰與“星海文化”的早期合作協(xié)議掃描件。陳峰作為乙方,
向甲方“星海文化”承諾提供“網(wǎng)紅孵化資源”,
并保證在三個月內(nèi)達到“關(guān)鍵粉絲增長指標”,否則需要退還全部預(yù)付款并支付高額違約金。
協(xié)議簽署日期,正是“峰行傳媒”成立前夕。而判決書顯示,陳峰未能完成指標,
與“星海文化”鬧翻,最終對簿公堂。陳峰輸了官司,但奇怪的是,
判決書上要求他支付的違約金數(shù)額,遠低于合同約定的高額數(shù)字,
而且“星海文化”也沒有申請強制執(zhí)行。這很不對勁。黃濤敏銳地嗅到了貓膩。
他繼續(xù)深挖這個孫強。通過一些灰色地帶的“企業(yè)征信”查詢渠道(花了他一點小錢),
他發(fā)現(xiàn)孫強名下的空殼公司,其中一家在陳峰拿到“啟明資本”投資后不久,
曾收到過一筆來自“峰行傳媒”的、金額不大不小的“咨詢服務(wù)費”。
黃濤的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擊著。
一條清晰的鏈條在腦海中浮現(xiàn):陳峰利用“星海文化”這個殼簽下對賭協(xié)議,
拿到啟動資金(很可能是孫強提供的),然后迅速成立“峰行傳媒”。協(xié)議失敗,
本該支付巨額違約金,但陳峰通過某種利益輸送(那筆“咨詢服務(wù)費”)擺平了孫強。
而這一切,很可能被粉飾過,沒有體現(xiàn)在“峰行傳媒”提交給“啟明資本”的融資材料里。
這至少構(gòu)成“重大信息隱瞞”和“關(guān)聯(lián)交易未披露”。對于追求穩(wěn)定回報的天使投資人來說,
這是足以引起警覺甚至震怒的污點。更別提那個信用記錄極差的孫強,
本身就是一顆潛在的雷。
賬記錄(他通過特殊渠道獲取了帶公章的銀行流水單)、孫強的不良信用記錄——分門別類,
整理得清清楚楚。他甚至寫了一份簡潔明了的匿名舉報信提綱,
邏輯清晰地指出了“峰行傳媒”在融資過程中可能存在的欺詐行為和對投資人的重大風險。
做完這一切,已是深夜。黃濤靠在椅背上,揉了揉酸脹的眉心。
電腦屏幕的光映著他略顯疲憊但眼神異常銳利的臉。他拿起那個備用手機,
到的一個“啟明資本”前臺郵箱和一個據(jù)說是李明哲助理的私人郵箱(來源同樣不可深究)。
他沒有絲毫猶豫。登錄那個匿名郵箱,將整理好的所有證據(jù)材料,壓縮加密,
連同那份提綱清晰的舉報信,分別發(fā)送到了兩個郵箱地址。郵件的主題,
只有冷冰冰的幾個字:峰行傳媒融資風險提示 – 匿名舉報。點擊,發(fā)送。
看著屏幕上顯示的“發(fā)送成功”提示,黃濤長長地、無聲地吁出一口氣。
胸腔里那塊冰冷的石頭,似乎松動了一點點。這只是第一步,一張投向深水的網(wǎng),
能激起多大的浪,還需要等待。他關(guān)掉電腦,站起身。窗外是城市的璀璨夜景,萬家燈火。
客廳里傳來許璐在臥室打電話的輕笑聲,
隱約能聽到“包包”、“新款”、“陳峰說那家餐廳不錯”之類的詞。
黃濤面無表情地走到落地窗前,看著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報復(fù)的齒輪已經(jīng)咬合,
開始緩緩轉(zhuǎn)動。而那個沉溺在物欲和曖昧游戲中的女人,對此一無所知。
第四章日子在表面平靜的假象下又滑過了幾天。許璐的生活依舊奢靡而忙碌。
她收到了那個心心念念的Chanel限量款包,立刻拍照發(fā)朋友圈,
收獲了一堆點贊和艷羨的評論。她還約了閨蜜去新開的網(wǎng)紅餐廳打卡,照片里笑容燦爛,
背景是精致的食物和名貴的紅酒。黃濤冷眼看著。他手機里的消費提醒短信,一條接一條,
金額越來越大。許璐那張副卡的賬單,像一個無底洞,貪婪地吞噬著他的財富。
每一條短信提示音,都像一根冰冷的針,扎在他心上,提醒著他這個婚姻的荒誕。
他按兵不動,只是更沉默地加班,更專注地留意著備用手機和那個匿名郵箱的動靜。
周五下午,黃濤正在公司開會,討論一個重要的廣告投放方案。
他的私人手機在口袋里無聲地震動起來,連續(xù)不斷。他微微蹙眉,拿出來看了一眼屏幕。
來電顯示:璐璐。黃濤面無表情地按掉了電話。震動停止,但不到十秒,又瘋狂地響了起來。
他再次按掉。如此反復(fù)了三次。會議室里其他人都察覺到了異樣,目光投向他。黃濤站起身,
對主持會議的副總做了個“抱歉”的手勢:“家里有點急事,我出去接一下。
”他快步走出會議室,來到安靜的走廊盡頭,才按下接聽鍵。電話剛一接通,
許璐帶著哭腔、氣急敗壞的尖叫聲就炸了過來,幾乎要刺破他的耳膜:“黃濤!你什么意思?
!我的卡為什么刷不了了?!在恒隆付錢的時候顯示交易失?。∧阒牢矣卸鄟G臉嗎?!
那么多人都看著!SA的眼神……我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你搞什么鬼?!
”黃濤把手機拿得離耳朵遠了一點,等她這波歇斯底里過去。他的聲音異常冷靜,
甚至帶著一絲刻意的疑惑:“卡刷不了?哪張卡?”“還能是哪張!就你給我的那張副卡?。?/p>
”許璐的聲音因為憤怒和羞惱而扭曲,“你是不是忘記還款了?還是銀行系統(tǒng)出問題了?
你快給我弄好!我還在商場呢!”“哦,那張卡啊?!秉S濤的語氣平淡得像在討論天氣,
“我停掉了?!薄笆裁??!”許璐的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難以置信,“停掉了?
你憑什么停掉我的卡?!黃濤!你發(fā)什么神經(jīng)!你知不知道我今天要買什么?
Dior新出的那款戴妃包!我定金都付了!”“憑什么?”黃濤重復(fù)了一遍,
聲音陡然轉(zhuǎn)冷,像淬了冰,“許璐,你真當我是開銀行的?還是覺得我的錢是大風刮來的,
專門供你買包哄你開心,順便讓你拿去同學會,跟你的初戀男友玩‘咬餅干’游戲?
”電話那頭瞬間安靜了。死一樣的寂靜。只能聽到許璐驟然變得粗重的呼吸聲。
“你……你……”她的聲音開始發(fā)抖,帶著驚惶和一絲被戳穿的狼狽,
“你還在為那件事生氣?我都說了那是鬧著玩的!大家開玩笑而已!你一個大男人,
心眼怎么這么小!都過去多久了!”“鬧著玩?”黃濤冷笑一聲,那笑聲透過聽筒,
冰冷刺骨,“鬧著玩需要貼那么近?鬧著玩需要笑得那么開心?
鬧著玩需要別人把視頻發(fā)到群里,然后你輕飄飄一句‘別那么小氣’?許璐,
你是不是覺得我眼瞎?還是覺得我特別好糊弄?”“我……”許璐被他連珠炮般的質(zhì)問噎住,
一時語塞,只能徒勞地辯解,“不是你想的那樣!陳峰他現(xiàn)在就是普通朋友!
大家就是起哄……”“普通朋友?”黃濤打斷她,聲音里是毫不掩飾的嘲諷,
“普通朋友值得你刷著我的卡,打扮得花枝招展去跟他‘敘舊’?
普通朋友值得你在電話里跟我說他‘混得可好’、‘大家都捧著他’?許璐,
你的‘普通朋友’,標準還真特別。”“黃濤!你混蛋!”許璐徹底被激怒了,
那點驚惶被怒火取代,“你監(jiān)視我?!你查我手機?!你這個卑鄙小人!”“我沒那么無聊。
”黃濤的聲音冷硬如鐵,“你的消費記錄,銀行賬單寫得清清楚楚。
至于你和陳峰……”他頓了頓,每一個字都像冰珠子砸在地上,“我沒興趣知道細節(jié)。
我只知道,我的容忍是有限度的?!薄澳恪阆朐趺礃樱俊痹S璐的聲音開始發(fā)虛,
帶著一絲恐懼?!拔蚁朐趺礃樱俊秉S濤抬眼,看著走廊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我在家等你。
帶著你那個寶貝新包,回來我們好好談?wù)??!闭f完,不等許璐再有任何反應(yīng),
他干脆利落地掛斷了電話。世界瞬間清凈了。他握著手機,在安靜的走廊里站了幾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