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窒息的巢穴凌晨一點的樓道里，聲控?zé)綦S著孟詩琪的腳步亮了又滅。
她背著半人高的垃圾袋，塑料摩擦聲在寂靜里格外刺耳。指尖被勒出紅痕，
混著便利店后廚的油污，黏膩得像化不開的糖漿。鑰匙插進(jìn)鎖孔時，門突然從里面拉開。
王淑芬穿著簇新的真絲睡衣，頭發(fā)燙得像獅子狗，鼻孔朝天地瞥她：“死哪兒去了？
水電費單子擱桌上三天了，眼瞎看不見？”孟詩琪把垃圾袋往墻角一放，彎腰換鞋的瞬間，
后腰傳來尖銳的疼 —— 那是白天在餐廳洗盤子時被消毒柜燙的?！肮脣?，
這個月工資還沒發(fā)?！?她聲音很輕，像怕驚擾了什么?！皼]發(fā)？
” 王淑芬伸手就擰住她胳膊，“你表姐明天要交鋼琴課學(xué)費！你那三份工白打了？
我看你就是故意藏私房錢！”孟詩琪咬著下唇?jīng)]說話。胳膊上的舊傷疊新傷，
青紫色像開敗的花?？蛷d暖光燈下，王倩正對著鏡子試裙子。寶藍(lán)色緞面，
襯得她剛做的美甲像淬了毒的貝殼。“媽，你跟她廢話什么?！?王倩轉(zhuǎn)過身，
裙擺掃過茶幾，把孟詩琪剛買回來的饅頭掃到地上，“陳陽送我的生日禮物，好看吧？
有些人啊，怕是這輩子都摸不著這種料子?！泵显婄鞫⒅厣系酿z頭，那是她明天一天的飯。
“撿起來?！?王淑芬踢了踢她的腳踝，“還敢瞪？要不是我當(dāng)年把你從孤兒院領(lǐng)回來，
你早餓死街頭了！現(xiàn)在讓你交點錢就擺臉子，白眼狼！”孟詩琪蹲下去撿饅頭，
手指觸到冰涼地磚的剎那，突然想起床底的鐵盒。那里面是她攢了半年的學(xué)費。三份工，
無休無眠，燙傷割傷是家常便飯。她甚至在暴雨天騎著共享單車送外賣，摔在水坑里時，
第一個念頭是護(hù)住背包里的課本?！肮谩?姑媽，” 她聲音發(fā)顫，
“我臥室床底下有個鐵盒，里面的錢您先拿去，別讓倩倩耽誤上課。”王淑芬眼睛一亮，
拽著她就往臥室走。舊衣柜門掉了漆，吱呀作響。王淑芬一把掀開床墊，生銹的鐵盒露出來，
鎖是孟詩琪用曲別針彎的。“還敢上鎖？” 她粗暴地扯開，紅色鈔票露出邊角時，
王倩也湊了過來。“媽！這錢夠買我看中的那個限量款包包了！” 王倩尖叫著去搶，
被王淑芬一巴掌拍開?！八姥绢^，沒見識！” 王淑芬數(shù)著錢，嘴角咧到耳根，
“這錢得存起來給你陪嫁！”孟詩琪突然撲過去抱住她胳膊：“姑媽！那是我的學(xué)費！
我考上大學(xué)了，下個月就要報到！”“讀什么破大學(xué)？” 王淑芬一腳把她踹倒在地，
“女孩子家讀那么多書有什么用？早點嫁人換彩禮才是正經(jīng)事！你表姐馬上要轉(zhuǎn)正了，
那公司老板說了，得有個像樣的包撐場面！”孟詩琪的額頭磕在床腳，血順著眉骨往下淌。
她看著王淑芬把錢塞進(jìn)紅色錢包，看著王倩對著錢包里的錢比心，突然笑了。笑聲很輕，
卻讓王淑芬母女倆同時回頭?！靶κ裁矗俊?王淑芬又要動手?！皼]什么。
” 孟詩琪慢慢爬起來，用袖子擦掉臉上的血，“姑媽說得對，表姐轉(zhuǎn)正要緊。
”她平靜得像換了個人。王淑芬被她看得發(fā)毛，拉著王倩往外走：“神經(jīng)病。
明天把餐廳的工作辭了，去給你表姐公司當(dāng)免費保潔，她同事都說缺個人收拾會議室。
”門 “砰” 地關(guān)上，反鎖的聲音格外清晰。孟詩琪走到窗邊，
額頭的血滴在洗得發(fā)白的袖口上。樓下路燈下，王倩正踮腳親陳陽的臉，
手里揮著那個紅色錢包。陳陽是她的初戀。
上周還在微信里說 “詩琪等我轉(zhuǎn)正就帶你見家長”，
轉(zhuǎn)頭就成了王倩朋友圈里的 “陽哥”。還有那個實習(xí)機(jī)會。明明是孟詩琪熬夜做的策劃案，
王倩拿去改了個名字，就成了部門里的紅人。鐵盒空了，像被掏走了五臟六腑的野獸。
孟詩琪摸了摸床腳的磕痕，那里還留著溫?zé)岬难?/p>
她對著窗戶玻璃里的自己笑了笑 —— 鏡中人眼眶通紅，嘴角卻揚著詭異的弧度。
手機(jī)在口袋里震動，是餐廳經(jīng)理發(fā)來的：“明天不用來了，王倩說你手腳不干凈。
”孟詩琪刪掉信息，從枕頭下摸出一本皺巴巴的書。封面寫著《社會心理學(xué)》，
是她從廢品站淘來的。指尖劃過 “破窗效應(yīng)” 四個字時，
她想起王淑芬第一次拿走她的零花錢時說的話：“小孩子家有錢容易學(xué)壞。
”想起王倩第一次穿走她的校服時說的：“借我穿幾天怎么了，小氣鬼。
”想起陳陽第一次對她撒謊時說的：“我和王倩只是普通同事。”原來牢籠不是一天建成的。
她走到墻角，撿起那個被踩扁的饅頭，一點點掰碎了喂窗臺的流浪貓。黑貓蹭了蹭她的手指，
喉嚨里發(fā)出呼嚕聲?！坝螒蜷_始了?！?孟詩琪輕聲說。窗外的月光突然亮起來，
照亮她眼底一閃而過的鋒芒，像藏在棉花里的針。2 暗夜中的利刃清晨六點，
孟詩琪被踹門聲驚醒。王淑芬叉著腰站在門口，真絲睡衣皺成一團(tuán)：“趕緊起來做早飯！
倩倩今天要帶同事回家吃飯，你給我機(jī)靈點！”孟詩琪摸了摸額頭的紗布，血漬已經(jīng)發(fā)黑。
她昨晚只睡了三個小時，卻在黑暗里把《社會心理學(xué)》的前兩章翻得卷了邊?！肮脣?，
我今天還要去圖書館還書。” 她疊著被子，聲音平穩(wěn)得像結(jié)了冰的湖面?！斑€什么書？
” 王淑芬一把搶過她手里的舊書，看到封面就往地上扔，“讀這些沒用的東西能當(dāng)飯吃？
倩倩公司倉庫要整理，你去幫忙搬箱子，中午管飯?！泵显婄鲝澭鼡鞎鴷r，
后腰的燙傷又開始疼。她突然想起書里說的 “互惠原理”—— 先滿足對方的核心需求，
再提出自己的條件?！肮脣?，您上周說家里賬本亂，” 她抬起頭，
睫毛上還沾著沒睡醒的水汽，“我去圖書館學(xué)記賬軟件，以后您收房租、交水電費，
我都能幫您弄成表格，清清楚楚的，省得您費腦子?！蓖跏绶毅读算?。
她確實被那些水電費單子搞得頭疼，上次收房租還少算了三百塊。“能行嗎？
” 她狐疑地打量孟詩琪，這丫頭什么時候懂這些了？“我看視頻學(xué)了點基礎(chǔ)，
” 孟詩琪從枕頭下摸出個皺巴巴的筆記本，上面是歪歪扭扭的公式，“您就讓我去試試，
要是學(xué)不會，下午就去給表姐搬箱子。”王倩穿著粉色蕾絲睡衣走過來，
嘴里叼著牙刷：“媽，別聽她忽悠！她就是不想干活！”“表姐，” 孟詩琪轉(zhuǎn)向她，
眼神純得像水，“您上周不是說部門要做季度報表嗎？我要是學(xué)會了 Excel，
也能幫您整理數(shù)據(jù)呢?！蓖踬恍睦镆粍?。她最煩做報表，上次還把數(shù)據(jù)填錯挨了罵。
“那…… 你要是學(xué)不會，下午必須來！” 她把牙刷往杯子里一扔，
泡沫濺到孟詩琪手背上。孟詩琪點頭，指尖悄悄攥緊了筆記本。圖書館九點開門，
孟詩琪提前半小時就等在門口。初秋的風(fēng)卷著落葉，吹得她單薄的外套獵獵作響。
她摸出藏在鞋底的五十塊錢 —— 這是她故意藏在舊鞋里，沒被王淑芬搜走的私房錢。
進(jìn)了圖書館，她直奔社會科學(xué)區(qū)?！段⒈砬樾睦韺W(xué)》被塑料書皮包著，
書脊上貼著 “館藏” 標(biāo)簽。她剛翻開第一頁，就聽到身后有動靜?！靶」媚?，
能幫我念念這個字嗎？”白發(fā)老太太指著書里的 “閾值” 二字，老花鏡滑到鼻尖。
她穿著洗得發(fā)白的藍(lán)布衫，手里還拎著個布袋子，裝著剛買的青菜?！斑@念 yù zhí，
是臨界值的意思?！?孟詩琪輕聲解釋，順手幫她把眼鏡推上去。“現(xiàn)在的年輕人啊，
肯靜下心看書的不多了。” 老太太笑起來，眼角皺紋像展開的折扇，“我叫李秀英，
住隔壁小區(qū)。你呢？”“孟詩琪?！?她合上書，注意到老太太看的是《社區(qū)工作實務(wù)》。
“這書我看了半個月，好多字不認(rèn)識?！?李阿姨嘆氣，“社區(qū)要搞老年活動中心，
我想弄個奇牌社，可這章程怎么寫都不對?！泵显婄餍睦锟┼庖幌?。
她在社區(qū)公告欄見過李阿姨的照片，是居民代表，說話很有分量。“我?guī)湍纯矗?/p>
” 她指著那頁章程，“我雖然不懂，但可以幫您念念條款?！眱蓚€小時里，
孟詩琪一邊給李阿姨念章程，一邊快速掃過《微表情心理學(xué)》里的重點。
她記住了 “瞳孔放大表示興奮或恐懼”“摸鼻子可能是在撒謊”，
也記住了李阿姨說的 “社區(qū)下周有免費法律講座”?！靶∶希氵@孩子真細(xì)心。
” 李阿姨把一個蘋果塞給她，“中午到我家吃飯吧，我老伴做的紅燒肉可香了。
”孟詩琪剛要拒絕，手機(jī)突然震動。是王淑芬發(fā)來的語音，
聲音尖得像指甲刮玻璃：“趕緊滾回來！倩倩同事要來了！
”她只能把蘋果塞進(jìn)口袋：“李阿姨，我得回去了，下次再幫您看章程。”回到家時，
客廳已經(jīng)擺好了圓桌。王倩正指揮著孟詩琪擦桌子，她同事們坐在沙發(fā)上，看手機(jī)的看手機(jī)，
聊天的聊天，沒人正眼瞧她。“詩琪，給張姐倒杯水?！?王倩翹著二郎腿，
儼然把自己當(dāng)女主人。孟詩琪剛拿起水壺，就聽到穿西裝的男人說：“王倩，
上次那個策劃案，趙經(jīng)理說還要改改?！蓖踬荒樢唤骸安皇钦f通過了嗎？
”“客戶覺得不夠接地氣，” 男人聳聳肩，“趙經(jīng)理讓你參考下競品案例，
尤其是那個社區(qū)推廣方案。”孟詩琪倒水的手頓了頓。那個社區(qū)推廣方案，
明明是她熬夜做的，王倩只改了個標(biāo)題?！爸懒酥懒?，” 王倩不耐煩地?fù)]手，
“吃飯吧，我媽做了大閘蟹?！泵显婄鞅话才旁趶N房吃，面前只有一碗白飯和咸菜。
她啃著李阿姨給的蘋果，聽著客廳里的笑聲，
突然想起書里的話：“情緒是最容易被利用的武器?！毕挛鐑牲c，社區(qū)活動中心擠滿了人。
孟詩琪站在后排，手里捏著從李阿姨那借來的《合同法》小冊子。張明律師穿著灰色西裝，
袖口別著金色袖扣。他講到 “無權(quán)占有” 時，突然指向臺下：“比如有人未經(jīng)允許，
拿走他人財物，就算是侵占?！泵显婄鞯男拿偷匾惶！皬埪蓭?，要是被親戚拿走學(xué)費呢？
” 她舉著手，聲音在安靜的會場里格外清晰。所有人都回頭看她。
張明的目光落在她額角的紗布上，眼神頓了頓：“即使是親戚，未經(jīng)同意占有他人財產(chǎn)，
也可以通過法律途徑追回。關(guān)鍵是要保留證據(jù)?！鄙龊?，張明叫住她：“小姑娘，
你說的情況方便聊聊嗎？
”孟詩琪把自己被拿走學(xué)費的事說了一半 —— 隱去了王淑芬的名字，只說是遠(yuǎn)房親戚。
“保留好你打工的記錄，轉(zhuǎn)賬憑證，甚至聊天記錄都可以作為證據(jù)。
” 張明遞給她一張名片，“有需要隨時聯(lián)系我?！泵系?“張明” 二字力透紙背，
燙金邊緣閃著冷光。孟詩琪剛把名片塞進(jìn)書里，就看到王淑芬氣勢洶洶地闖進(jìn)來?！昂冒∧悖?/p>
騙我說是來學(xué)記賬，竟敢跑到這兒來！” 她伸手就要撕孟詩琪手里的書。“王阿姨？
” 李阿姨突然走過來，手里還拿著那本《社區(qū)工作實務(wù)》，“詩琪是幫我來問問題的，
怎么了這是？”王淑芬看到李阿姨，氣焰頓時矮了半截。這老太太是社區(qū)紅人，
上次她在麻將館占了張大媽的便宜，就是被李阿姨懟回去的?！皼]…… 沒事，
我來接她回家?！?她訕訕地收回手?！霸婄鬟@孩子可懂事了，幫我整理了一上午活動方案。
” 李阿姨拉著孟詩琪的手，笑容里帶著護(hù)短的意味，“年輕人多學(xué)點東西是好事，
總比在家閑著強(qiáng)?！蓖跏绶冶灰谜f不出話，只能眼睜睜看著孟詩琪幫李阿姨收拾東西，
兩人說說笑笑地往外走。路過咖啡館時，孟詩琪看到了趙經(jīng)理。他穿著深灰色風(fēng)衣，
正對著手機(jī)發(fā)脾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我要的是解決方案！”掛了電話，他揉著太陽穴，
視線掃過窗外時，正好對上孟詩琪的目光。孟詩琪迅速低下頭，心跳得像擂鼓。
她認(rèn)出他 —— 上次去王倩公司送文件時，見過這張臉。王倩說他最討厭下屬找借口。
“那是恒通公司的趙經(jīng)理，” 李阿姨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聽說挺厲害的，
去年幫社區(qū)拉了不少贊助?！泵显婄鼽c點頭，把這個名字刻在心里?；丶业穆飞?，
王淑芬一路沒說話?？斓綐窍聲r，她突然開口：“明天把記賬軟件學(xué)會，
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孟詩琪應(yīng)著，腳步輕快。她摸了摸藏在書里的名片，
邊緣硌得手心發(fā)癢。夜色降臨時，孟詩琪坐在樓梯間啃饅頭。黑貓又來蹭她的褲腿，
眼睛在黑暗里亮得像星。她從口袋里掏出個小本子，借著樓道燈寫下：王淑芬：愛面子，
貪小便宜，怕麻煩王倩：虛榮，怕做報表，渴望被認(rèn)可李阿姨：熱心，有威望，
掌握社區(qū)人脈張明：正直，懂法律，可提供幫助趙經(jīng)理：注重結(jié)果，厭惡借口，
王倩的上司筆尖劃過紙面，留下沙沙的聲響。孟詩琪看著這串名字，
突然想起白天在圖書館看到的話：“所有的弱點，都是可以被利用的突破口。
”她把本子藏進(jìn)舊書包的夾層，那里還躺著半塊沒吃完的饅頭。黑貓輕輕叫了一聲，
仿佛在催促?！翱炝??！?孟詩琪對著貓笑，眼底的光比星光還亮，“好戲才剛開始。
”3 第一張多米諾骨牌周三清晨的雨下得很急，孟詩琪剛把洗好的衣服晾上陽臺，
手機(jī)就響了。是王倩，聲音帶著哭腔：“孟詩琪！你趕緊過來一趟！出大事了！
”孟詩琪握著手機(jī)的手頓了頓。她昨晚熬夜看完了《危機(jī)公關(guān)處理技巧》，
書里說 “憤怒往往掩蓋著無能”。“表姐，怎么了？” 她故意讓聲音聽起來帶著怯意。
“客戶投訴到趙經(jīng)理那里了！說我們態(tài)度差！” 王倩在那頭吼，
“都怪那些新來的實習(xí)生笨手笨腳！”孟詩琪走到廚房，王淑芬正對著鏡子涂口紅，
準(zhǔn)備去麻將館?！肮脣專斫愎境鍪铝?，我得過去看看。” 她拿起傘，
注意到王淑芬涂口紅時嘴唇抿了三次 —— 這是撒謊的微表情，
昨天她說今天要去醫(yī)院拿藥?！叭ナ裁慈ィ俊?王淑芬把口紅往桌上一摔，
“她自己惹的麻煩自己解決！你今天去超市把換季的被子買回來，記我賬上。
”孟詩琪沒接話，撐開傘就往外走。雨水打在傘面上，發(fā)出噼里啪啦的聲響，
像在為即將到來的好戲伴奏。王倩的公司在寫字樓 15 層。孟詩琪剛出電梯，
就看到王倩在走廊里轉(zhuǎn)圈，高跟鞋把地面踩得咚咚響?！澳憧伤銇砹?！
” 王倩抓住她的胳膊，指甲幾乎嵌進(jìn)肉里，“客戶說要投訴到總部！
趙經(jīng)理讓我半小時內(nèi)給解決方案！”孟詩琪抽回手，假裝整理被抓皺的袖口：“表姐別急，
你先說說怎么回事?！薄斑€不是那個姓張的客戶！” 王倩往會議室瞥了一眼，壓低聲音，
“上周我們給的方案他說不行，重做了三次還挑刺，今天直接跟趙經(jīng)理說要換對接人！
”孟詩琪想起書里的 “歸因偏差”—— 人們總把錯誤歸咎于他人。她摸了摸下巴，
這是她刻意練習(xí)的 “思考姿勢”。“趙經(jīng)理最看重責(zé)任心了，” 她輕聲說，
眼睛盯著王倩的瞳孔，看著它慢慢放大，“上次開會他還說，‘敢擔(dān)責(zé)的才是好員工’。
”王倩果然愣了愣：“你的意思是……”“客戶可能就是覺得我們不夠重視他，
” 孟詩琪往前湊了半步，聲音壓得更低，“你等下進(jìn)去，就說這是你團(tuán)隊的責(zé)任，
你會嚴(yán)懲不貸。這樣顯得你有魄力，客戶說不定就消氣了。
”她特意加重了 “你的團(tuán)隊” 和 “嚴(yán)懲不貸”。王倩這種愛甩鍋的人，
只會把 “團(tuán)隊” 理解成 “下屬”。“對哦！” 王倩眼睛亮起來，抬手理了理頭發(fā)，
“還是你聰明！我這就去找趙經(jīng)理！”孟詩琪看著她沖進(jìn)會議室的背影，轉(zhuǎn)身進(jìn)了茶水間。
咖啡機(jī)旁邊站著個穿格子衫的男生，是上次去家里吃飯的實習(xí)生?！扮鹘?，你來了。
” 男生遞過來一杯熱水，“王姐剛才把我們都罵了一頓，說要扣獎金?！泵显婄鹘舆^水杯，
指尖觸到杯壁的溫度：“客戶為什么投訴？”“張總說王姐給他發(fā)方案的時候，
備注寫的‘第三次修改，再不行別找我’?！?男生嘆氣，“我們勸她改改，
她非說‘客戶就是欠懟’?！泵显婄鲃傄f話，會議室的門突然開了。王倩臉色鐵青地出來，
趙經(jīng)理跟在后面，臉比外面的雨天還陰沉?！巴踬唬愀蛻粽f‘都是下面人笨’？
” 趙經(jīng)理的聲音不大，卻帶著寒意，“你當(dāng)我沒聽見？”王倩的臉?biāo)查g白了：“趙經(jīng)理，
我不是那個意思……”“客戶已經(jīng)決定換對接人了。” 趙經(jīng)理看都沒看她，
徑直走向孟詩琪，“你是王倩的妹妹？上次在她家見過你?！泵显婄鼽c頭，
注意到他西裝袖口的紐扣松了 —— 這是壓力大的表現(xiàn)?！摆w經(jīng)理，我能說句話嗎？
” 她往前走了一步，“我表姐不是故意的，她昨晚改方案到凌晨三點，筆記本都燒壞了。
”她邊說邊從包里掏出個 U 盤：“這是她讓我備份的方案，其實她改了五次，
只是不好意思說。”這個 U 盤是她昨天特意準(zhǔn)備的，
里面存著她基于原始方案修改的版本，補(bǔ)充了三個客戶可能關(guān)心的細(xì)節(jié)。
趙經(jīng)理接過 U 盤，插進(jìn)電腦。會議室里安靜得能聽到雨點打窗的聲音。
“這個版本……” 趙經(jīng)理抬頭看孟詩琪，眼神里帶著驚訝，“比之前的完善多了。
”“都是表姐的功勞，” 孟詩琪垂下眼瞼，“她讓我?guī)兔Σ橘Y料而已?！蓖踬粡埩藦堊欤?/p>
想說什么，卻被趙經(jīng)理一個眼神制止了。“王倩，你先回去反省。
” 趙經(jīng)理把 U 盤拔出來，“這個方案我拿去跟客戶談?wù)?，小孟，你跟我來?/p>
”孟詩琪跟著趙經(jīng)理進(jìn)了會議室，關(guān)門的瞬間，她看到王倩的臉扭曲成了青紫色。下午三點，
孟詩琪從寫字樓出來。雨停了，陽光透過云層灑下來，在地面上畫出斑駁的光影。
她剛走到公交站，就收到李阿姨的微信：“小孟，來奇牌室一趟，王淑芬又在說你壞話。
”社區(qū)奇牌室里煙霧繚繞。王淑芬坐在麻將桌主位，面前堆著一沓零錢，
正唾沫橫飛地說：“我那侄女啊，從小在我家長大，吃我的穿我的，現(xiàn)在倒好，翅膀硬了，
整天不著家……”旁邊的張大媽接話：“淑芬你就是心善，換了我可受不了。”“可不是嘛！
” 王淑芬摸了張牌，眼睛瞇成一條縫，“她上個月工資全給我了，說要報答我，
我還跟她說‘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孟詩琪站在門口，故意咳嗽了一聲。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她身上。王淑芬的手頓了頓，牌掉在桌上，發(fā)出嘩啦一聲?！肮脣?，
我給您送降壓藥來了?！?孟詩琪走上前，把藥放在桌上，聲音不大不小，
剛好讓所有人都聽見，“李阿姨說您早上沒去拿藥，我特意去醫(yī)院跑了一趟。
”王淑芬的臉?biāo)查g漲成了豬肝色。她根本沒高血壓，這是孟詩琪從李阿姨那里打聽來的。
“你這孩子，跟姑媽還客氣什么?！?王淑芬試圖挽回局面，手卻不自覺地摸了摸鼻子。
孟詩琪沒接話，轉(zhuǎn)身要走，卻被李阿姨拉住：“小孟，你姑媽的麻將搭子都說你懂事呢。
”她順勢停下，眼圈慢慢紅了：“其實姑媽對我可好了?！?她看向王淑芬，
眼神里帶著 “感激”，“上次表姐要買包，姑媽把我攢的學(xué)費都拿出來了，
還說‘倩倩是親閨女，你要多讓著她’。”奇牌室里突然安靜下來，
只有吊扇還在慢悠悠地轉(zhuǎn)。張大媽推了推眼鏡：“淑芬，你拿小孟的學(xué)費給倩倩買包？
”王淑芬手里的牌掉了一地：“不是…… 是她自愿給的！”“我是自愿的，
” 孟詩琪趕緊點頭，眼淚卻掉了下來，“姑媽養(yǎng)我這么大，我應(yīng)該報答的。
只是……” 她吸了吸鼻子，“我看到表姐的新包，還是忍不住羨慕…… 姑媽說我不懂事，
是我不對?！崩畎⒁贪鸭埥磉f過來，瞪了王淑芬一眼：“小孩子懂什么？
你當(dāng)長輩的也不知道心疼心疼她?！薄熬褪牵瑢W(xué)費多重要啊。” 有人附和。
“我看是偏心吧……”議論聲像潮水一樣涌來，王淑芬張著嘴，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孟詩琪看著她窘迫的樣子，心里沒有快意，只有一片冰涼。這只是開始。離開奇牌室時，
李阿姨跟了出來：“小孟，你別往心里去，王淑芬就是那樣的人?！薄拔抑溃⒁?。
” 孟詩琪擦掉眼淚，眼神清亮，“對了，上次您說的老年活動中心，章程改得怎么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