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凝固了。
空氣,凍結(jié)了。
林晚的思維,徹底停滯了。她的眼球因為極度的驚駭而暴突,死死地、無法移開地瞪著供桌上那具穿著刺目鮮紅嫁衣的骸骨,瞪著那頭蓋骨上三個血淋淋的篆字——蘇!綺!羅!
是她!真的是她!那個被家族活埋、臨死前發(fā)出“代代相隨”惡毒詛咒的蘇家小姐!她的骸骨,她的怨念,她所有的恨意,就坐在這里!坐在這張憑空出現(xiàn)的供桌之上!像一尊來自地獄的神祇,無聲地宣告著最終的審判!
彈幕在經(jīng)歷了短暫的、如同服務(wù)器宕機般的死寂后,轟然炸裂!海嘯般的驚恐文字瞬間淹沒了直播畫面: “骨頭!穿嫁衣的骨頭??!” “蘇綺羅!頭蓋骨上刻著名字?。 ?“啊啊啊啊啊主播快跑?。。?!” “跑個屁!門都沒了往哪跑?!” “那供桌怎么出來的?剛才明明沒有!” “報警電話打不通!信號被干擾了!!” “晚晚!說句話啊!別嚇我們!”
林晚聽不見任何聲音。她的世界只剩下眼前那具鮮紅嫁衣包裹的骸骨??謶值捻旤c是什么?是麻木,是空洞,是某種詭異的、冰冷的清醒。奶奶的日記(血書)、族譜上的污漬、停擺的時間、累累的白骨、褪色的紅繩、肩頭的鬼手、消失的門窗……所有的線索,所有的恐怖片段,在這一刻,如同散落的拼圖碎片,被這具紅衣骸骨的出現(xiàn),嚴絲合縫地拼湊完整。
一個冰冷、絕望、毫無生路的真相,赤裸裸地呈現(xiàn)在她面前。
代代相隨。
蘇家的血脈,就是詛咒的載體。從蘇綺羅被活埋的那一刻起,這詛咒就烙印在每一個流淌著蘇家血液的人身上。奶奶蘇秀珠,作為當年唯一的幸存者,她逃離了棲鳳堂,卻沒能逃離詛咒。她沉默寡言的一生,是恐懼的延續(xù)。而自己,林晚,為了那點可笑的流量,為了翻紅,親手撕開了封印,踏入了這詛咒的源頭,將早已沉寂的怨毒徹底喚醒!
她不是偶然闖入的獵物。
她是被血脈牽引,注定要歸來的祭品!
逃?門窗消失,時間停擺,整個棲鳳堂已經(jīng)成了一個巨大的、封閉的怨氣牢籠!她還能往哪里逃?
一股難以形容的、混合著絕望、悲涼、荒謬和最終釋然的情緒,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沒了林晚。眼淚早已流干,只剩下空洞的干澀。她看著供桌上蘇綺羅那空洞的眼窩,仿佛能感受到那穿越了百年時光、依舊熾烈燃燒的滔天恨意。
恨蘇家。恨所有蘇家的血脈。
也包括她自己。
一個瘋狂的、玉石俱焚的念頭,如同黑暗中燃起的磷火,在她死寂的心底猛地竄起!
結(jié)束它。
就在這里。就在此刻。用自己這最后的蘇家血脈,終結(jié)這“代代相隨”的詛咒!
她不能讓這詛咒再延續(xù)下去!哪怕……是以最慘烈的方式!
林晚的眼神變了。那里面不再有恐懼,不再有驚慌,只剩下一種近乎冷酷的決絕。她緩緩地、異常平靜地,從冰冷的地上爬了起來。無視了滿屏瘋狂刷過的“不要!”“晚晚你要干什么!”的彈幕。
她的目光掃過供桌,掃過那具紅嫁衣骸骨,最后落在了自己掉落在書案邊的背包上。
她走過去,動作有些僵硬,但異常穩(wěn)定地拉開背包的側(cè)袋。里面,除了應(yīng)急食品和工具,還有一小瓶她帶來預防意外、用于野外生火和消毒的……高純度液體燃料。透明塑料瓶,容量不大,但足以……
她擰開瓶蓋,一股刺鼻的揮發(fā)性氣味彌漫開來。
彈幕徹底瘋了: “燃料瓶?!晚晚你要干什么?!” “不要啊!冷靜!??!” “快阻止她?。 ?“報警!快想辦法報警?。。 ?/p>
林晚充耳不聞。她拿著燃料瓶,一步一步,走向那張深黑色的供桌,走向那具盤坐的紅衣骸骨。她的目光,最終落在了骸骨那低垂的頭顱上,落在了那空洞的眼窩里。
一個更加瘋狂的計劃在她腦中成型。
她需要見證者。需要讓所有人看到!看到這詛咒的終結(jié)!看到蘇綺羅的現(xiàn)身!讓這怨靈,在這最后的時刻,暴露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下!或許……只有這樣,才能真正終結(jié)一切?
林晚伸出另一只空著的手,抓起了掉在地上的手機。屏幕沾滿污泥,但直播依舊頑強地繼續(xù)著,忠實記錄著眼前這令人肝膽俱裂的一幕。
她踮起腳尖,將手機的前置攝像頭,小心翼翼地、穩(wěn)穩(wěn)地,卡進了蘇綺羅骸骨那空洞的、幽深的左眼窩里!手機屏幕朝外,攝像頭正好透過那骷髏的眼眶,對準了……她自己。
直播間畫面瞬間切換!
幾百萬觀眾的手機屏幕上,出現(xiàn)了一個無比詭異、令人頭皮炸裂的視角——透過一個骷髏頭骨空洞的眼窩,鏡頭直直地對著站在供桌前、手持燃料瓶的林晚!她的臉在骷髏眼洞的“框架”下,顯得扭曲而絕望。
彈幕瞬間被無盡的驚恐和問號淹沒!這視角太過駭人!
林晚對著鏡頭——也對著那骷髏空洞的眼窩——露出了一個凄然、決絕、又帶著詭異平靜的笑容。她的聲音嘶啞,卻清晰地透過麥克風傳遍了整個直播間:
“蘇綺羅……我奶奶叫蘇秀珠……她逃了一輩子……”
她頓了頓,目光似乎穿透了骷髏,穿透了時空,看到了那個沉默寡言的老人。
“現(xiàn)在……輪到我了?!?/p>
話音落下,她不再猶豫。猛地舉起手中的燃料瓶,瓶口傾斜——
刺鼻的、透明的液體,如同決堤的洪水,從瓶口傾瀉而出!澆在她自己的頭上、臉上、身上!澆濕了她的頭發(fā),浸透了她的沖鋒衣、速干褲!濃烈的氣味瞬間充斥了整個書房!
“不要——?。?!”彈幕的哀嚎達到了頂峰!
林晚的身體被冰冷的燃料浸透,劇烈地顫抖著。她扔掉空瓶,手伸向沖鋒衣的口袋。那里,有一個小小的、她隨身攜帶的鎂棒打火石。
她的動作沒有絲毫遲疑。掏出鎂棒,手指用力一刮!
“嚓——!”
一簇刺眼、熾熱的火星,猛地迸發(fā)出來!
火星,落在了她浸滿燃料的衣袖上。
“轟——!??!”
一團巨大的、橘紅色的火焰,如同地獄綻放的妖花,瞬間升騰而起!將林晚整個人完全吞噬!
“啊——?。?!”一聲凄厲到非人的慘叫,透過麥克風,如同尖錐刺破了所有觀眾的耳膜!
火焰瘋狂地舞動、舔舐!林晚在火中劇烈地掙扎、扭動,如同一個燃燒的人形火炬!那火焰的顏色是如此的妖異,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明亮!
就在這瘋狂燃燒的烈焰之中!
就在那骷髏眼窩里的手機鏡頭之前!
在林晚被火焰包裹、扭曲的身影背后!
一道影子,緩緩地、清晰地浮現(xiàn)了出來!
不是影子!是一個實體!
一個穿著同樣鮮紅如血、繡著金線鳳凰牡丹嫁衣的女人!
她身形窈窕,長發(fā)如瀑,蓋著同樣鮮紅的蓋頭,靜靜地懸浮在林晚身后熊熊燃燒的火焰之中!仿佛那火焰是她的背景,是她的王座!
嫁衣的裙擺無風自動,在烈焰中獵獵飄舞,卻沒有沾染一絲火星!那蓋頭低垂,看不到面容,但一股無法形容的、冰冷徹骨的怨毒和快意,如同實質(zhì)的寒潮,透過手機屏幕,瞬間席卷了所有正在觀看直播的人!
蘇綺羅!
她真的現(xiàn)身了!在這最后的獻祭時刻!
透過骷髏的眼窩,直播鏡頭清晰地捕捉到了這超乎想象的恐怖一幕:前方是痛苦掙扎、燃燒慘叫的林晚,后方是靜靜懸浮、蓋著紅蓋頭的鮮紅嫁衣女鬼!火焰與冰冷,生者的絕唱與死者的凝視,交織成一幅來自地獄的畫卷!
“砰!”
一聲爆響!是林晚身上的什么裝備被燒炸了。
緊接著,“哐當!”一聲,那卡在骷髏眼窩里的手機,被林晚劇烈掙扎的身體或是爆炸的沖擊猛地撞飛了出去!
手機在空中翻滾,屏幕畫面天旋地轉(zhuǎn),最后“啪”地一聲摔在地上,屏幕朝上!
直播畫面尚未中斷!
透過摔裂的屏幕,幾百萬觀眾看到的最后一個畫面是——
燃燒的林晚,在火焰中似乎停止了掙扎。她猛地扭過頭,那張被火焰吞噬、皮開肉綻、已經(jīng)不成人形的臉,正對著鏡頭!她的嘴唇翕動著,似乎在笑,又似乎在說著什么。
火焰吞噬了她最后的聲音。
但她的口型,在扭曲的火光中,被無數(shù)人瘋狂截圖、放大、解讀:
“看……他們在你后面呢……”
下一秒,畫面徹底被熊熊烈焰和滾滾濃煙吞噬。
信號中斷。
一片漆黑。
只有一行冰冷的系統(tǒng)提示:【主播已離開直播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