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沈長清沒有和謝安說自己的真實身份,只說自己叫阿清,是農戶家的女兒。
那日墜崖,是上山采藥時腳下打滑摔了下來。
謝安當時正往火堆里添柴,聞言只是“嗯”了一聲。
他說了自己的名字之后也沒有透露更多,只說自己在這里打獵過活。
沈長清望著他勁瘦的腰身,心里有些好笑。
這人身上的氣度,還有那一身功夫,絕不是只是個普通的獵戶。
可她也沒有追問,畢竟她也有屬于自己的秘密。
日子一天天過去,沈長清漸漸好了一些,能幫著做些輕巧活了。
因此她平日就曬曬草藥,或是在謝安打獵回來時,幫忙燒飯。
有天傍晚,山上的雨下得很大,謝安出去查看陷阱還沒回來。
沈長清站在石屋門口,心莫名揪緊。
直到看見那個黑袍身影頂著雨回來,她才發(fā)現自己竟攥著門框站了許久,一直在為謝安擔心。
“有什么事嗎?”謝安擦著臉上的水,難得主動問了句。
沈長清別過臉,往灶房走,“沒什么,就是飯煮好了,快來吃吧?!?/p>
可心里卻悄悄松了口氣。
夜里躺在草墊上,聽著外面的雨聲。
沈長清忽然冒出個念頭——
若能一輩子待在這里,似乎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直到半個月后的某一日。
謝安背著弓箭出門了,沈長清正在收拾他前幾日曬好的草藥。
門外忽然傳來雜亂的腳步聲。
還沒等她直起身,幾個黑衣蒙面人已經撞開了木門。
他們眼神銳利,腰間別著短刀,看起來并不是什么好人。
“找到了,這里有個女子!”有人低喝一聲,腳步聲瞬間圍了過來。
沒等她想明白,后頸就挨了一記重掌,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時,她意識到自己正在一輛馬車上。
手腕被粗麻繩勒得生疼,嘴里塞著的布團讓她發(fā)不出一點聲音。
她費力地睜開眼,看見身旁擠著兩個黑衣男子。
“你說這娘們真有用?”一個漢子壓低聲音,語氣里滿是不確定,“那人是什么性子?向來是殺人不眨眼,身邊哪有過女人?這個人想必也不是多重要。”
“我們把她綁走,他會乖乖跟著過來嗎?”
另一個嗤笑一聲:“上頭的命令,照做就是。再說了,這女人是從他屋里搜出來的,能沒關系嗎?”
沈長清的心猛地沉下去。
他們說的,分明是謝安。
他身上竟然藏著這樣的身份?
冷血無情,殺人不眨眼?
這些詞,和謝安給她換藥時,那小心翼翼的動作,怎么也對不上號。
所以,他是誰?這些人又是誰?
恐懼漫上心頭,沈長清心想,她和謝安不過是萍水相逢。
他甚至連她的真名都不知道,這樣的關系,怎么值得他冒險來救?
難道她還是無法擺脫命運嗎?
她不想坐以待斃,于是悄悄扭動手腕。
麻繩勒得更緊了,皮膚火辣辣地疼,她借著馬車顛簸的力道,一點點往車簾邊挪。
旁邊的黑衣人正聊得興起,沒注意到她的動作。
終于,她的肩膀撞到了車簾,借著這股力,她猛地一掀——
車簾被掀開一道縫,外面的風灌了進來,帶著熟悉的街景氣息。
這是進京城的路?
沈長清急切地往外看,視線掃過路邊的行人,忽然定住了。
夜色中的不遠處,裴云瀲正站在那里,面容依舊俊朗,只是眉宇間帶著幾分她從未見過的疲憊。
四目相對的瞬間,裴云瀲愣住了。
他的眼神從最初的茫然,慢慢染上震驚,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沈長清的心臟狂跳起來,她拼命扭動身子,想讓他看清自己被綁的樣子,想喊他的名字,可嘴里的布團讓她只能發(fā)出嗚嗚的聲音。
“看什么呢!”身后的黑衣人察覺到動靜,厲聲呵斥,一只大手猛地按住她的后頸,將她往車廂里按。
沈長清還在掙扎,眼角的余光里,裴云瀲的身影越來越遠,他只是站在原地,那雙曾讓她沉溺又讓她絕望的眼睛,就那樣定定地望著,沒有追上來的意思。
劇痛再次從后頸傳來,這一次,沈長清徹底墜入黑暗。
不知過了多久,她在一片冰冷中醒來。
她動了動手指,發(fā)現繩子松了些,嘴里的布團也被拿掉了。
眼前是斑駁的石墻,原來這是一間牢獄。
沈長清靠著墻壁坐起來,渾身的骨頭像散了架,腦子里亂糟糟的。
她不知道自己在哪,不知道那些人要做什么,更不知道謝安會不會來。
或許不會吧,她想。
他們不過是崖底石屋里的兩個過客,他救了她,已是仁至義盡。
可心底深處,卻有個微弱的聲音在問:萬一呢?。
還有裴云瀲……他看到了她,會來救她嗎?
沈長清抱住膝蓋,將臉埋進臂彎。
黑暗中空無一人,只有恐懼將她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