甬道下層，濃霧裹尸般纏繞著雷獄門血擂場，空氣里沉淀著鐵銹與腐肉的氣味。徐清鋒踏進這座環(huán)形石牢時，褐衣下古銅色的肌肉驟然繃緊——三丈高的黑巖擂臺上，潑灑著新舊疊壓的血痂，最上層那灘暗紅還在蒸騰腥氣。觀眾席的嘶吼聲浪撞上巖壁，碎成嗡嗡回響，像千萬只毒蜂蟄伏在耳道深處。
“新來的戰(zhàn)奴？”執(zhí)事用鐵棍戳他焦黑的右臂，碳化皮膚簌簌剝落，“煉氣三層也敢來擂臺？”
徐清鋒沉默地盯著擂臺。昨天硬抗雷擊的灼痛還在經脈里流淌，但比不過胸腔翻涌的戾氣。父母染血的畫面在腦際閃回，兄長青玄被推入地窖時蒼白的臉，與眼前血污重疊成刺目的紅。
“你的對手是‘屠夫’。”執(zhí)事冷笑，“他撕碎的煉氣五期不下十個?！?/p>
擂臺的鐵閘轟然升起。陰影里踏出的巨漢足有九尺高，左肩扛著半人高的鋸齒重刀，右肩筋肉虬結處嵌著三根骨釘——那是連贏十場的標記。當屠夫咧嘴露出鑲金的犬齒時，徐清鋒嗅到風干的臟器味從對方齒縫溢出。
“小崽子夠膽?！蓖婪虻闹氐锻线^地面，火星在血痂上燙出焦痕，“待會你的腸子...”
話音未斷，雷光已炸裂。
徐清鋒蹬地的右腳在玄鐵巖面碾出蛛網裂痕，身形如投槍疾射。不是術法，沒有掐訣，純粹肉身爆發(fā)的速度讓屠夫瞳孔驟縮。重刀倉促橫格，鋸齒咬住少年轟來的拳頭。
“滋啦——！”
銀白電蛇從拳骨迸濺。屠夫臂甲瞬間碳化，金屬熔液滴在靴面燙出青煙。觀眾席爆出驚呼，三層看臺的金丹長老微微前傾身體，指尖無意識摩挲著座椅扶手上雷紋。
“雷靈根？”屠夫暴退三步，重刀插地穩(wěn)住身形。被雷擊的右臂焦黑如枯木，他卻狂笑起來：“老子最愛吃烤焦的嫩肉！”
鋸齒重刀旋出腥風。刀勢裹挾的靈力形成漩渦，看臺散修被吸得向前撲倒。徐清鋒不退反進，雷光在經脈里奔涌成灼燙的巖漿。他清晰聽見自己骨骼在重壓下呻吟。
“吼——！”少年喉間滾出野獸般的咆哮。不閃不避，纏繞雷光的左拳硬撼刀鋒！
“鐺?。?！”
金鐵交鳴聲撕裂空氣。重刀鋸齒崩飛三枚，徐清鋒拳骨綻開深可見骨的血口。雷電順刀身竄上屠夫手臂，焦臭味混著烤肉氣息彌漫開來。屠夫痛吼著撒手棄刀，徐清鋒染血的拳頭已轟向他喉結。
生死關頭，屠夫頸間骨鏈突然炸開綠芒。毒霧噴涌的瞬間，徐清鋒眼前漫起陰慘慘的碧色。
“腐尸毒！”有散修尖叫后退，“沾皮即爛！”
毒霧舔舐臉頰的剎那。蟄伏在經脈深處的雷靈根徹底暴走，銀白雷光從七竅噴涌而出，發(fā)絲根根倒豎如電蛇狂舞。觀眾席的吶喊被雷暴聲碾碎，整個血擂場穹頂劈啪炸開藍紫電火。
“給我...破！”少年染血的拳頭貫穿毒霧。
不是轟向咽喉，而是直插胸腔！
“噗嗤——”
雷光包裹的手掌捅穿護心鏡，捏住屠夫仍在搏動的心臟。狂暴電流順著血脈燒遍全身，巨漢膨脹的肌肉如蠟油般融化，鑲金的犬齒在高溫中熔成金水滴落。當徐清鋒抽回手臂時，屠夫焦黑的胸腔里只剩半顆碳化心臟。
死寂籠罩血擂場。散修們張著嘴，呵出的白氣在雷暴余威中蒸騰成霧。
徐清鋒踉蹌半步，咳出帶著雷火的血沫。右臂傷疤下的黑紋如活物般蠕動，貪婪吸食著逸散的靈氣。更深的灼痛從丹田炸開——那不是純粹的炙熱，而是冰針穿刺般的陰冷。他低頭看著自己顫抖的右手，指縫間還粘連著碳化的心肌碎末。
“這灼痛...竟帶著陰冷？”少年喃喃自語，魔種黑紋在焦皮下若隱若現(xiàn)。
“轟隆！”
觀眾席爆出狂熱的嘶吼。金幣與靈石雨點般砸向擂臺，在血泊里濺起妖異的紅光。徐清鋒卻聽不見這些，耳中只有自己瀕臨崩潰的經脈在哀鳴。雷靈根反噬的巖漿正燒穿丹田壁壘，而那股陰冷順著血脈攀附心脈。
“空有雷靈根卻無功法疏導，靠本能廝殺，與野獸何異？"長老聲音不高，卻是全場都能聽到，"經脈已損七成，此子根基...廢了。"三層看臺的金丹長老緩緩起身。
"拖下去。"長老漠然揮手，"勝場記一，賞半顆'血沸丹'吊命。"
血紋丹藥懸在徐清鋒頭頂，丹紋里游動的黑氣與少年右臂魔種隱隱呼應。曲指輕彈，丹藥徑直射入徐清鋒口中。
鐵柵門轟然開啟，兩個疤臉戰(zhàn)奴拖著鐵鏈上前。鎖鏈扣上腳踝的瞬間，清鋒殘存的意識聽見看臺爆發(fā)的狂吼：
"押注！下一場賭他撐幾息！"
雷獄門地底的血擂重歸喧囂，新的戰(zhàn)奴被鐵鏈拽上擂臺。清鋒在昏迷前最后看到的，是看臺最高處黑袍長老冰冷的眼——那眼神像在打量熔爐里即將報廢的殘鐵。鎖鏈拖行聲遠去，沾血的足印在通往戰(zhàn)奴營的甬道里迤邐如蛇，而黑暗中，某個倚在牢門陰影里的疤面身影，正無聲咀嚼著草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