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dǎo)語圣旨下來,命我嫁給亡夫的弟弟陸景淵,兼祧兩房。滿府上下都羨慕我好命,
說陸家有情有義。前世,我也這么以為。我盡心侍奉公婆,扶持夫君,
將嫂子的身份做得滴水不漏。直到陸景淵將他養(yǎng)在外面的女人白芷接進門。
他廢了我的正妻之位,將我送去家廟,罪名是“善妒不慈”。
他說:“你本就是我兄長的女人,我給你一個名分,已是天大的恩賜,你不該奢求更多。
”我在家廟里,被活活凍死。重生在接旨的這一刻,我平靜地叩首謝恩。我知道,我的亡夫,
陸家真正的嫡長子陸景行,并沒有死。他只是被陸景淵和白芷設(shè)計,斷了雙腿,
囚禁在城外的秘密山谷里。這一世,我不再是那個軟弱的秦若薇。
我要做陸家最賢惠的當家主母,然后,用陸家的錢,養(yǎng)最強的死士,將我真正的丈夫,
從地獄里接回來。01大婚之日,我穿了一身素縞。雪白的衣料,像極了那年冬天,
埋葬陸景行的那場大雪。喜樂喧天,滿堂紅綢,我這一身白,便如喜宴上的一道滾油,
炸得陸家所有人臉上無光。我的新夫君,陸景淵,他走到我面前,強壓著怒火。“若薇,
我知道你心里還念著大哥,但今天是我們的大喜之日,你……”我抬起頭,打斷他。“二叔,
禮不可廢?!彼┳×恕_@一聲“二叔”,像一根冰錐,刺穿了他虛偽的溫情。
“我既奉旨嫁你,便是你的妻。但在此之前,我是陸景行的未亡人,是你的嫂嫂。這身素縞,
是我為景行守的節(jié),也是提醒我自己,不可忘了本分。”我話說得平靜,
每一個字都清晰地落在他,還有周圍豎起耳朵的賓客耳中。陸景淵的臉,從紅到白,
又從白到青。前世,我就是被他這副深情款款的模樣騙了,以為他是真的憐我愛我,結(jié)果呢?
家廟里一卷草席,了此殘生。他攥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我的骨頭?!扒厝艮?,
你別不識好歹?!蔽胰嗡笾屈c疼痛,遠不及我被活活凍死時的萬分之一。
“夫君說笑了,我怎么會不識好歹?圣恩浩蕩,陸家仁義,我感激不盡?!蔽页榛厥?,
端起桌上的酒杯,走向高堂上的公婆?!案赣H,母親。”我恭恭敬敬地跪下,行了一個大禮。
“媳婦秦氏,今日起兼祧兩房,往后定當克盡孝道,侍奉二老,為陸家開枝散葉。
”婆母的臉色難看至極,卻又不好發(fā)作。“起來吧?!蔽艺酒鹕?,又轉(zhuǎn)向陸景淵,
將手中的酒杯舉到他面前。“二叔……哦不,夫君,這杯酒,我以嫂嫂的身份敬你。
”他沒動?!拔易D?,前程似錦,官運亨通,早日封侯拜相,光耀陸家門楣?!边@些話,
前世我也說過,滿心歡喜,以為自己嫁了良人?,F(xiàn)在再說,只覺得諷刺。他終于接過酒杯,
一飲而盡,酒杯被他重重地磕在桌上?!昂?,好一個秦若薇!”宴席上的氣氛尷尬到了冰點。
我知道,他們都在看我的笑話,罵我瘋了。瘋了才好。一個瘋子,做什么都是可以被原諒的。
宴后,我主動找到了婆母?!澳赣H,如今我既已是景淵的妻子,便該為他分憂。
”婆母正在為今日之事生氣,沒好氣地問?!澳阆敕质裁磻n?
”“夫君正是專心仕途的關(guān)鍵時候,家中的俗務(wù),不該再讓他分心。兒媳不才,
愿效仿古時賢婦,接管中饋,為夫君打理好陸家產(chǎn)業(yè),讓他再無后顧之憂。
”我話說得滴水不漏,一副全然為了陸景淵著想的賢惠模樣。
婆母顯然沒料到我會提出這個要求。她審視著我,仿佛在判斷我話里的真假。
陸景淵恰好從外面進來,聽到了我的話。他走到我身邊,帶著一絲探究。“若薇,你身子弱,
這些事,不必你來操心。”“夫君這是信不過我?”我直直地望著他?!拔疑頌殛懠易趮D,
為家族分憂是分內(nèi)之事。還是說,夫君覺得我秦若薇,連這點管家的本事都沒有?
”他大概是覺得,我今天受了刺激,喪夫之痛加上再嫁之辱,讓我變得有些偏激。
他反而笑了?!昂?,既然你有這份心,我便去和母親說。只是,你別太累著自己。
”他伸手想碰我的臉,被我輕輕避開?!爸x夫君體恤?!蔽夷芨杏X到,他那點被忤逆的怒火,
此刻已經(jīng)變成了一種病態(tài)的征服欲。他以為我還在他股掌之中。他不知道,
從我穿上這身素縞開始,這場游戲,就已經(jīng)換了玩法。陸家的錢,陸家的人,
都將是我復(fù)仇的刀。而他陸景淵,就是我獻祭的第一個祭品。
02婆母最終還是把對牌和賬本交給了我。厚厚的一摞,帶著陳年的霉味,
被管家不情不愿地送到我房里?!吧俜蛉耍戏蛉苏f了,您身子金貴,若是不懂,
千萬別逞強,免得算錯了賬,叫外人笑話?!崩瞎芗沂瞧拍傅呐惴浚笆谰蜎]少給我臉色看。
我沒理他,只是淡淡地吩咐?!爸懒?,東西放下,你出去吧?!彼隽艘槐亲踊?,
悻悻地退了出去。我翻開賬本,里面的賬目果然亂如蛛網(wǎng),假賬爛賬盤根錯節(jié),
許多產(chǎn)業(yè)的進項都對不上號。這是他們給我設(shè)的第一個局,想讓我知難而退,
在眾人面前丟盡臉面??上?,我已不是前世那個對庶務(wù)一竅不通的秦若薇了。
被囚家廟的那幾年,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將陸家這些年的興衰成敗,在腦子里一遍遍地復(fù)盤。
哪里是死結(jié),哪里是命脈,我比誰都清楚。我點了燈,把自己關(guān)在房里,整整三天三夜。
三天后,我拿著幾本全新的賬冊,去了婆母的院子。她正和幾個相熟的夫人在打馬吊,
見我進來,連眼皮都沒抬一下?!安皇亲屇愫煤眯鴨??跑來做什么?”我將賬冊一一呈上。
“母親,這是兒媳這三日整理出的新賬。府中采買浮報三成,城南的米鋪月錢虧空五十兩,
東街的綢緞莊更是有人吃了里扒外,私吞了上千兩銀子……賬目都在這里,請母親過目。
”我的話,讓整個屋子瞬間安靜下來。婆母的牌友們,都用一種不可思議的表情看著我。
婆母終于正眼看我,她拿起賬冊,越看臉色越沉。當晚,陸景淵回來時,我正親自為他布菜。
“夫君累了一天,我燉了你最喜歡的蓮子羹?!蔽覍W(xué)著前世的模樣,對他百依百順,
溫柔體貼。他似乎很受用,白日里因我而起的不快也消散了?!敖裉炻犇赣H說,
你把府里的賬都理清了?還查出了不少蛀蟲?”他問得隨意,像是在問今天天氣如何。
我低下頭,一副惶恐的樣子?!拔摇抑皇怯X得那些賬目不對,就……就自己算了一遍。
我是不是很沒用,把府里弄得人心惶惶的?”“怎么會,”他握住我的手,“你做得很好。
那些刁奴,是該好好整治。”他以為我只是在爭風吃醋,想用這種方式證明自己的能力,
好坐穩(wěn)主母的位置。這正是我想要他以為的。我表面上對他噓寒問暖,
將他的生活起居照顧得無微不至,讓他徹底放松了警惕。暗地里,我以“節(jié)流”為名,
大刀闊斧地清查了陸家名下所有的產(chǎn)業(yè)。那些忠于陸景淵和婆母的管事,被我以各種由頭,
或發(fā)賣,或遣送回鄉(xiāng)。換上的,都是我用重金從外面找來的,只聽我一人的“能人”。
陸家的錢,像流水一樣,一部分被我用來填補虧空,做出一副欣欣向榮的假象。而另一部分,
則悄無聲息地流向了京城外一個名為“玄鴉”的地下組織。我要養(yǎng)最強的死士,最鋒利的刀。
直到那天,我在陸景淵的書房,為他整理書卷時,從一本書的夾頁里,掉出了一枚玉佩。
那玉佩質(zhì)地溫潤,上面雕著一朵小小的芷蘭。我將它握在掌心,那冰涼的觸感,
讓我瞬間想起了前世。白芷。她最愛的,就是芷蘭。我記得,她被接入府后,身上戴的,
就是這樣一枚玉佩。我將玉佩放回原處,仿佛什么都沒有發(fā)生。心口的恨意卻像藤蔓一樣,
瘋狂地滋長。陸景淵,白芷。別急,我們的賬,一筆一筆,慢慢算。
03白芷還是按捺不住了。她大概是從陸景淵那里聽說了我掌管中饋的事,感到了威脅。
前世,她是在陸景淵根基穩(wěn)固后,才被風風光光接入府的。這一世,她顯然等不及了。
她選了一個極好的時機,在婆母去相國寺上香的時候。我收到消息時,
婆母已經(jīng)帶著一個“溫婉可人”的孤女回了府。那孤女,自然就是白芷。她跪在婆母面前,
哭得梨花帶雨。“民女白芷,多謝老夫人收留。若不是您,我……我恐怕早已不在人世了。
”婆母將她扶起來,拍著她的手,滿臉慈愛?!昂煤⒆樱炱饋???茨氵@模樣,
倒讓我想起若薇年輕的時候?!闭婵尚?。拿我做筏子,來抬舉她。陸景淵站在一旁,
臉上有些不自在,但終究沒說什么。我走上前去,對著婆母行了一禮?!澳赣H回來了。
”然后,我看向白芷,像是才發(fā)現(xiàn)她一樣?!斑@位是?”婆母立刻熱情地介紹:“若薇,
這是白芷,是我在寺廟外救下的孤女,我看她可憐,就帶回來暫住幾日?!薄芭??
原來是白姑娘?!蔽覜]有像她們預(yù)想中那樣發(fā)怒,甚至連一絲不快都沒有。
白芷似乎有些意外,她怯生生地向我行禮。“見過……見過少夫人。”“白姑娘不必多禮。
”我淡淡地說,“既然是母親帶回來的客人,那便好生住下吧。來人,
帶白姑娘去西廂的客房安頓?!蔽业钠届o,讓所有人都感到了意外。陸景淵看著我,
像是在重新認識我。幾日后,我在府中的花園里,“無意”撞見了他們。
白芷正抓著陸景淵的衣袖,哭哭啼啼。“景淵哥哥,
我知道我不該來……可是我真的好想你……少夫人她……她一定很討厭我吧?
”陸景淵正柔聲安慰她?!皠e胡說,若薇她不是那樣的人。她只是……只是心里還苦。
”好一個“不是那樣的人”。前世,我就是聽信了這些鬼話,以為只要我夠大度,
就能換來他的真心。我端著下人備好的茶點,款款走過去。“夫君,白姑娘,
在聊什么這么投入?”兩人如遭雷擊,猛地分開。白芷的臉瞬間變得慘白。
“少……少夫人……”陸景淵也有些狼狽?!叭艮保阍趺磥砹??”“我見天氣好,
讓廚房備了些點心,想請你們嘗嘗?!蔽覍⑼斜P放在石桌上,親手為他們一人倒了一杯茶。
“白姑娘是客,夫君可要好生招待,莫要失了禮數(shù)?!蔽以捳f得溫和,
卻像是在提醒他們的身份。然后,我轉(zhuǎn)向白芷。“白姑娘,你既住在陸府,
就要守陸府的規(guī)矩。這光天化日之下,與我夫君在花園里拉拉扯扯,若是傳了出去,
丟的是整個陸家的臉面?!蔽业脑挷恢兀瑓s字字誅心?!拔疫@個做主母的,可以大度,
不與你計較。但外人的嘴,我可管不住?!卑总频纳眢w開始發(fā)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陸景淵的臉色鐵青。“秦若薇,你夠了!”“我怎么了?”我一臉無辜地看著他,“夫君,
我只是在教白姑娘規(guī)矩,免得她以后出了門,不知分寸,敗壞了陸家的名聲。
難道……我說錯了嗎?”他被我堵得啞口無言。我能看到,他和白芷的臉上,
第一次出現(xiàn)了恐懼。他們意識到,眼前的這個秦若薇,
再也不是那個可以任由他們隨意拿捏的蠢女人了。04白芷果然不是個安分的。
她在婆母面前吹了幾次枕邊風,攛掇著要做一筆江南的絲綢生意。她說她有親戚在江南,
能拿到最低價的貨,運到京城一轉(zhuǎn)手,就是數(shù)倍的利潤。婆母被她說得動了心,
在家族會議上提了出來。陸家的幾個旁支叔伯,也都覺得這是個一本萬利的好買賣。只有我,
站了出來?!澳赣H,此事不妥?!蔽覍⑦B夜整理好的卷宗,鋪在了桌上?!拔也檫^,
江南今年的桑蠶大面積染病,絲綢產(chǎn)量銳減,價格不降反升。白姑娘說的那個‘親戚’,
根本就是個專做騙局的混混,前年還騙了戶部侍郎家五千兩銀子。這筆生意,從頭到尾,
就是個陷阱?!蔽业脑?,像一盆冷水,澆熄了所有人的熱情。白芷的臉,白得像紙。
婆母的臉,氣得發(fā)紫。而陸景淵,他死死地盯著我,那感覺,像是要將我生吞活剝。
他沒想到,我竟敢當著所有人的面,駁了他的心上人,也駁了他的面子。那場家族會議,
不歡而散。我成功阻止了陸家被掏空,卻也徹底激怒了陸景淵。當晚,他喝得酩酊大醉,
一腳踹開了我的房門。濃重的酒氣混雜著他身上的怒意,撲面而來?!扒厝艮保?/p>
”他抓住我的頭發(fā),強行將我從床上拖拽下來。我的頭皮傳來撕裂般的劇痛,
身體在冰冷的地面上被拖行。我沒有掙扎,也沒有呼救。我知道,他要帶我去哪里。
陸家祠堂。冰冷,陰森,供奉著陸家列祖列宗的牌位。最上方,正中央的那個,是我亡夫,
陸景行的。他把我狠狠地甩在地上,我的膝蓋磕在青石板上,發(fā)出一聲悶響。
他指著陸景行的牌位,對我咆哮?!肮蛳?!”我沒有動?!拔易屇愎蛳?!秦若薇!
你聽不懂嗎!”他一腳踹在我的背上,巨大的力道讓我整個人向前撲去,
額頭重重地撞在了香案的桌角。血,順著我的額頭流下來,模糊了我的視線。
“在我大哥的牌位前,為你該死的嫉妒心和忤逆,給我懺悔!”他的聲音,
像是地獄里爬出來的惡鬼?!澳阋詾槟闼闶裁礀|西?一個嫁過一次的女人,我肯要你,
是你的福氣!你竟然敢為了一個外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忤逆我!”“白芷哪里得罪你了?
你要這么害她?她比你干凈,比你懂事,比你更配做陸家的主母!”“你,秦若薇,
你連給我大哥提鞋都不配!你活著,就是對他最大的玷污!”字字句句,都像淬了毒的刀子,
捅進我的心臟。我看著那塊黑色的牌位,上面刻著“陸景行”三個字。景行,我的景行。
他被囚禁在陰冷的山谷,斷了雙腿,受盡折磨。而我,卻要跪在這里,向害了他的仇人,
懺悔我的“罪過”。陸景淵掐住我的下巴,逼我抬頭?!罢f!說你錯了!說你不該善妒,
不該忤逆夫君,不該玷污陸家門風!”我看著他,一字一句地,從牙縫里擠出聲音。
“我……”眼淚再也忍不住,混著血,一起流下來?!拔摇e了。
”“我……不該……善妒。”“我……不該……忤逆……夫君?!泵空f一個字,我的心,
就被凌遲一分。那份屈辱和仇恨,像烙印一樣,深深地刻進了我的骨髓里。陸景淵,白芷。
我發(fā)誓。今日我所受之辱,來日,我必將千倍百倍,奉還給你們。我會讓你們,
跪在我真正的丈夫面前,用你們的血,來洗刷他的牌位。05祠堂之辱后,
我如愿以償?shù)亍按蟛∫粓觥?。我躺在床上,整日湯藥不離口,臉色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
府里的下人看我的眼神,都充滿了同情和憐憫。他們都在私下議論,
說二爺被外面的狐貍精迷了心竅,為了個外人,竟把正妻折磨成這樣。人心,
是我要的第一樣?xùn)|西。我借著養(yǎng)病,不見任何人,包括陸景淵和婆母。但我的手,
卻通過新提拔上來的管事,伸向了府外。第一筆來自陸家賬房的巨款,
被我悄無聲息地送到了“玄鴉”在京城的聯(lián)絡(luò)點。我要他們用最快的速度,
查清白芷那個“做絲綢生意的親戚”的老底,還有,找到囚禁陸景行的那個山谷。
陸景淵果然按捺不住了。他幾次三番派人來,說我病著,不宜操勞,想把中饋之權(quán)收回去。
我都讓心腹以“賬目繁多,交接手續(xù)復(fù)雜,需等少夫人病體痊愈方可進行”為由,死死拖住。
他派來的人,連我的房門都進不了。陸景淵沒耐心了,白芷更沒有。
她開始以“為我分憂”的名義,強行插手府中的事務(wù)。今天說廚房的采買有問題,
明天說庫房的用度太浪費。她想安插自己的人,想從我手中奪權(quán)??上?,她面對的,
是我早已布下的天羅地網(wǎng)。她的人,前腳剛進管事的位置,后腳就會被我的人抓住錯處,
打一頓板子,再丟出府去。幾次三下來,白芷的臉面,算是丟盡了。她終于撕下了偽裝。
在一次府中的賞花宴上,她徹底爆發(fā)了。那場宴會,我“病體初愈”,勉強出席。